第11章 章台
重欢三年，六月初，荡帝命人修葺的宫室已经建成。
这座宫室本名阑宫，是后周历代皇帝避暑的地方，后来荡帝继位，将阑宫修葺了一番，更名为章台宫。
章台宫除了避暑的作用，后来更是成为了荡帝寻欢作乐的场所，有些官员为了迎合荡帝的喜好，在民间招揽了很多美貌女子送到章台宫，而这些美貌女子无一逃脱荡帝的手心。
六月中旬，荡帝正式带了大部分嫔妃官员前往章台宫避暑。
章台宫修葺后，这还是蓝呈第一次过来，负责修葺的官员，谄媚得介绍着宫中新建的占了一个房间的澡池，供荡帝赏舞的舞台……蓝呈表面上微笑，内心却是不屑。这些手艺精湛的工匠做什么不好，偏偏脑子竟往这些地方钻营。
“陛下满意就好。”蓝呈微笑着说。
当然陛下对这新建的宫室分为满意，当晚便举行盛大的宴会，百官相亲，荡帝左右手各揽着一个美人，好不快活。
“陛下。”鲜少说话的张皇后开口。
荡帝很给面子地抬眼看向张皇后：“皇后有何事要说？”
“不知道陛下最近可听说，雪竹钟情于一个女子？”
“雪竹？”提到这两个字，荡帝的神经清醒了一些，“竟然有女子入雪竹的眼？”
雪竹，楚雪竹便是楚先生的本名。
“臣妾也是好奇，所以前些日子召来了名女子，没想到此女子的琴竟然弹得异常不错。”
“皇后说她琴弹得好，那应当是不错的。”
“今日她也来了章台宫，不如召她上来共赏？”
“准了。”荡帝懒洋洋得回答。
皇后低声吩咐了一声，候在殿外的杨青辞抱着琴缓缓走进来。
当一席灰白的杨青辞出现在殿中时，荡帝原本歪歪扭扭的坐姿端正了一些，眼睛着迷得盯着眼前的女子。今日杨青辞上身是白色广袖上襦，下身是灰白相间的褶裙，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缎带，完全看不出是面圣而穿的礼服，若不是外面还罩着一件白灰的坠着珍珠链子的外氅，真和邻家妇人的打扮无疑，饶是这样的低调的衣裳，还是盖不住杨青辞周身独特的气质。便是见过美人无数的荡帝也忍不住出神得喃喃道：“皇后刚刚是说，谁钟情于她？”
张皇后将荡帝的表情尽收眼底：“雪竹从未对女子动情，这回却是为了此女特意不顾身体登门拜访。”张皇后掩嘴轻笑，“平日里雪竹太过于正经，这倒是才让人看出他也未过而立，还是个少年郎。”
荡帝又盯了一会儿底下的杨青辞，好一会儿才移开眼，又搂过旁边的宫女，似乎是才理解张皇后的话。
“你擅长弹琴？”荡帝道。
杨青辞将抱着的古琴放下：“曾学过。”
“那弹一曲吧。”
杨青辞今日带来的琴并不是念庭兰，而是楚先生送她的隐香琴。念庭兰太过扎眼，虽然念庭兰的琴音更能发挥她的相知心法，但是此次带来隐香却是有他用。
琴音浮动在大殿上，所有人都似乎闻到了一股沉甸甸又清新的香味，香味顺着咽喉而下，又沿着气管蔓延，竟是让人感觉服用了一颗灵丹妙药，神清气爽。
“这是什么香？”荡帝也是会琴的，虽然后来更喜欢筝管的靡靡之音，但还是听得出来。
“回陛下，此琴名为隐香，弹琴时，仿佛让人置身茶园。”杨青辞不快不慢缓缓道。
蓝呈适时接话：“陛下，微臣倒是听过这把琴。”
“哦？”荡帝看向蓝呈。
“传闻琴师慕平子游于虎跑，尝了虎跑特有的百香茶才做出此琴。”
“百香茶？”荡帝不出意外得非常感兴趣，“这是什么茶？朕怎么没听说过？”
百官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有听过这茶，不过蓝大人说有，那便是有了，不知道谁想到什么，马上兴冲冲得上前道：“陛下，臣等虽未曾听过百香茶，不过朝中曾有为一位周雨大人曾在虎跑任职，还被民间传为茶叶县令，想来他应当知道。”
“那传周雨。”荡帝继续道。
左相皱着眉头，经旁边的人提醒，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陛下，周雨前不久犯事，已经被押入刑部大牢秋后处斩。”
然而荡帝并不在意这些：“那让他献上百香茶，便无罪释放。”
左相应声：“是。”
生死，不过是帝王一句话罢了。
这个小插曲过了，荡帝又看向杨青辞：“琴是弹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杨青辞还没有回答，张皇后就先替她回答了：“此女名叫杨青辞，是个好名字。”
荡帝淡淡得看了张皇后一眼：“皇后倒是很喜欢此女。”
张皇后没有躲闪：“此女和臣妾是很投缘，不仅是臣妾，林妹妹，白妹妹，她们几个也都很喜欢。”
荡帝看向杨青辞的目光愈加意兴阑珊，头探向左相的方向：“朕记得爱卿要给一个惊喜，那惊喜呢？”
左相微笑，招了招手：“陛下，臣新的了一些西域舞女，正要献给陛下。”
随着左相的动作，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走到杨青辞前面，杨青辞目不斜视，抱起隐香琴就转身离开，踏出殿门，杨青辞就听到荡帝大笑：“好，好，好！赏！”
“蓝大人。”杨青辞看着刚刚趁机出来的蓝呈道。
“青辞这一计谋好啊，不着痕迹得就救出周雨，这会儿左相大概也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这计谋，不是我想出来的。”
“哦？”
蓝呈想继续问，杨青辞却不准备说。
“接下来的事，我会吩咐人办好。”
杨青辞点头，没有多留，乘着夜深就离开了章台宫。
出了章台宫守卫的范围，杨青辞一眼便看见有一人蹲在角落里。
“停车。”杨青辞喊道。
“杨小姐怎么了？”蓝呈派来的人奇怪得问。
杨青辞摇头，下车走向那个人。
那人抬头，看向杨青辞，表情就和路人看见杨青辞一模一样：“好漂亮的姐姐啊！”
杨青辞却是笑了：“你是风雨楼的人？”
那人瞪大眼睛，刚想说风雨楼是什么地方，杨青辞继续道：“楚先生派你来的？”
“没有，没有啊……”那人还想嘴硬，杨青辞却是并不听，“既然楚先生派你来打探消息，你便带我去见楚先生吧。”
那人踌躇，风雨楼掌天下消息，手下的人也管的严，还从来没有带人去见楚先生的规矩，不过……想到最近疯传的流言，那人还是扯出一个笑脸道：“那杨小姐请跟我来。”
想到什么，那人又回头向杨青辞道：“属下被杨小姐发现，这趟差事是办砸了，还望杨小姐见到楼主，帮属下美言几句。”
杨青辞轻笑：“我会和楚先生说的，这事确实不怪你。”
那人轻车熟路得带着杨青辞进入风雨楼，守卫的人想阻拦，但是看清杨青辞的脸后又纷纷止住，待杨青辞离开，又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戏谑的眼神。
“小青海，楼主休息了么？”
青海晃晃小脑袋：“楼主说等你消息回来了，就……诶，青辞姐姐？”
那人咳嗽一声：“就是，我在打探的时候，杨小姐发现了我，然后说要见楼主……”
那人还没有说完，青海就亲亲蜜蜜得抱上杨青辞的手：“青辞姐姐要见先生么？那跟我来！”
那人看着杨青辞和青海离开的背影，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传闻果然没错，看来他这趟差事没办错，还应当有赏！
杨青辞是第二次来风雨楼，但是上回楚先生病重，也无暇观赏这边的景致。风雨楼前面修的楼台和常见的没什么两样，后面却是用竹林隔开了一片地，林深不见人得仿佛已经远离了京城。
“楚先生住处倒是极其幽静。”
青海蹦蹦跳跳得回答：“是啊，李大公子说先生的病需要静养，前面那些人来来去去得容易吵到先生，所以先生住的地方单独修出来，又种了这片竹林分隔两个地方，好让先生好好养身体。”
青海带着杨青辞踏上一条木板小路，远处的两层木屋也渐渐露了出来。
“先生，先生，你看谁来了！”
木屋面前的一处蔷薇从，有一灰衣男子拿着花壶正在闲适得浇花，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大了，穿在他身上感觉空出了一大片，长长的头发只用一条同色的发带拦腰随意系住，显然是一副不见客的家居状态。男子微微抬头，马上看见了青海后面的杨青辞：“杨姑娘？”
“楚先生。”杨青辞微笑，“不请而来，打扰了。”
楚先生表情没有什么意外，自然道：“怎么会？杨姑娘来，某不胜荣幸。”
“楚先生不意外？”
楚先生无奈得摇头：“以杨姑娘的内功，能发现那些探子并无意外。”
“青辞姐姐，你要喝什么茶啊！先生这边的茶不多，你要喝什么，我找找！”青海见两人没有谈什么重要的事，欢快得插了一句。
“我没关系，随意便好。”
青海眨眨眼：“我记得二楼主那里有些新茶叶，长云，我们去偷一点！”
长云想拒绝，然而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拉走了。
“这两孩子……”楚先生摇头，但是看他们的眼神中全是宠溺。
杨青辞若有所思：“楚先生很喜欢青海和长云？”
大概是已经浇完了花，楚先生将花壶放下，带着杨青辞走到旁边搭的凉亭中。“这两孩子很听话，怎么让人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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