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稚子尚无辜
亥时已过，海岛上涛声依旧，海面上倒映着点点月光，几人静默的跟着钟袅走向埋着舍利的地方。一盏茶的功夫后，来到了一个紧靠海边的山洞，洞里有厚实的稻草和被褥，显然是有人精心收拾过用来停留。
钟袅道：“这是我在岛上的藏身之地，外面一棵椰树下，便是埋着舍利的地方。”说着指了指更远一点的一处地方。
夏浮白点点头，道：“童漫，你在这里保护钟姑娘，我和云公子去看看。“
“好。“童燃明答应道。
两人来到钟袅所说地方，比划了一下，应该是钟袅所描述的地方无疑，夏浮白道：“就这里了，挖出来看看吧。”
云妙空点头，两人找了两根粗一点的树枝，开始挖找。
“哎呦喂，埋得够深啊！”二人挖了好一会，才露出一角，夏浮白不免吐槽。
“你…”云妙空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口：“你真的要帮钟姑娘将这岛上的人都杀了？”
“对啊，我都答应她了么！”夏浮白手上没停，点点头。
“岂能滥杀无辜！”云妙空似乎有些生气，声音也高了一些。
夏浮白闻言，抬眼看云妙空，黑夜中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脸，同样的，夏浮白脸上的神情对方也看不清，于是前者索性将手上的树枝丢掉，累了一般，坐在地上，道：“你可以说我是滥杀，可是说这帮禽兽你说是无辜怕不是开玩笑吧？”最语气最后带着些嘲弄。
云妙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从小的理念中，是不可随意伤人的，更何况这样几乎可以算得上屠杀的行为，可是不得不说这些岛民，的确死不足惜
夏浮白见他一时左右为难的样子，也不好继续责怪，便说道：“你生在世家之内，有这样的慈悲心是好的，所以这件事，我也不脏你的手，我来就行。”
云妙空觉得对方误会了什么，急忙辩解：“我不是，不是。”
夏浮白做了个了然的表情，道：“你怎样想我无所谓的，纵然是我铁石心肠。不过这就是我的处世之道，于你而言，你可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找到羽渊洲的掌事宗主，派人来惩罚这些人，对不对？”
云妙空沉默，便是默认。
“可是我问你，你也听到了，这种事由来已久，若是羽渊洲真的了解实情或是决心惩治，又怎会今日这般猖狂肆意的局面？”
一番话将云妙空说的哑口无言，因为自己所思所想都被尽数猜中。
见云妙空再无他言，夏浮白又捡起一旁的木棍接着开始挖，道：“你不要管啦，抱好你的宝贝就行，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
“那，孩童？”云妙空又试探的问道。
“稚子无辜，我不会伤他们。”
“好。”云妙空终是松了一口气，也接着手下动作。又是静默的片刻，云妙空再次出声询问：“钟姑娘，有些可疑。”
夏浮白闻言，低着头，露出一抹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世家里的傻公子，还能看出来。”
面对对方的“傻公子”，云妙空心中稍感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哎，你接着挖。”夏浮白说着，又停下了手中动作，双手向后一支，望着月色静谧的天空道：“她连整个村子的人都不放过，我们三条命根本不是事，何必节外生枝在我们眼前暴露？”
“有人，要求她这样做？”
“对，而且这个人应该就是有能力从你手里劫走这舍利子的人。”闻言云妙空陷入沉思，当日劫船的人，全部下的是死手，没道理此时心慈手软的特意救自己，既然不是救自己，云妙空抬眼看了一眼“偷懒”看天的人，觉得好笑，却又心中一紧，对方，与夏浮白有牵连么？
“说不定是哪个貌美的江洋大盗，对我一见倾心，舍不得我死呢！反正兵来将挡喽。”夏浮白也意识到这点，耸耸肩道，后者点头同意。
又过来一柱□□夫，两人总算挖出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盒子，云妙空拍去泥土，打开盖子，一时间流光溢彩，一颗鸽子蛋大的象牙白珠子放置在盒内的红缎之上。
“好看啊！”夏浮白赞叹道。接着又说：“收好了啊，记得还欠我五十金叶子，再丢了我可是要多收钱的。”
云妙空点头，收好舍利，便起身与夏浮白走向山洞。
等在山洞的童燃明早已焦急不堪，总算见到二人来了，急急忙忙迎上去，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倘若平时，夏浮白一定会打趣一番，可此时见童燃明这样火急火燎的，便知有异，望向一旁的钟袅，对方也只是抱着自己，默不作声。
“我刚才放出了一只火翅雀，想给然姐去报信，让他们早点过来，谁知还未出岛，便发现那些岛民竟然将我们之前的山洞用稻草围了起来，想来是想烧死我们，不过似乎发现里面没人，现在估计正在向这边搜索过来呢！”
“操，这些杂碎，真是坚定了我要弄死他们的想法。”夏浮白气得笑了出来道。云妙空也皱了眉。
“你们不用太慌张，当日救我的人在这里下了结界，足以抵挡一阵的。”一旁的钟袅抬头道。
“没事，对付那几个杂碎，我不慌张，他们慌张才对。”夏浮白神色轻蔑，安慰道。
其余人点点头，也都找了地方休息，以逸待劳。云妙空占了一处干净地方，双手间蓝光流转，缓缓拉开指尖距离，一把流光熠熠的古琴赫然出现。云妙空看着几人的目光温和，指尖拨动竟然缓缓的弹起一首曲子，《明月皎夜光》。
曲子悠悠扬扬，月光相称。
夏浮白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云妙空的弹奏，之后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目养神去了。童燃明睡了大半夜，已经足够，便挎刀站在洞口处，随时警戒着。
月光渐薄，远处的喧闹声一响，云妙空停下了动作，手臂一挥将琴收回怀中，夏浮白也睁眼起身，全身其实冷冽，没有丝毫惺忪之态。
众人出了山洞，果然见外面有一层流光闪闪的结界，岛民围在外面，似乎无法靠近，也无法看见里面情况一般，都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
钟袅结了个手印，结界缓慢自上而下消失了。岛民见到众人，都是一副又怕又恨的样子。
夏浮白见状不免好笑道：“哼，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明明诱拐妇女，□□掳掠的是你们这群恶徒，怎么反而你们装出来一副无辜百姓的样子？真是没皮没脸。”
见夏浮白大大方方的说出了众人的秘密，首领旁的瘦高个立刻按捺不住了，提着一把柴刀就冲了上去，口中骂道：“短命鬼，老子\"
夏浮白目光一凛，右手将别于腰间的飒沓抽出，转身避过了迎面而来的柴刀，左手借力抓住那人的手，向前一拖，右手反手在脖子上一抹，血瞬间就喷了出来。瘦高个话都没说完，直接扑倒在地上，捂着脖子，血流了一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呼吸。
夏浮白动作几乎就在一瞬间，众人几乎都未做反应，片刻之后，岛民们立刻躁动了起来，又有几个人想要往前冲。
“哎，我可告诉你们啊，昨天我们没下死手，是因为以为你们都是普通百姓，今天可不一样了，在我眼里，你们无非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而已，杀你们就和宰只鸡呀，杀个猪呀一样了，想好再上来，否则这人就是个例子。”夏浮白将还滴血的刀放在身前，踢了一脚一旁的瘦高个，向众人说道。
夏浮白较常人因修习御鬼术而显得苍白的脸，此时也被喷溅的鲜血溅到，如同饮血食骨的恶鬼…
想要冲上来的人果然停了下来，畏畏缩缩的向后靠了靠，昨日的首领站了出来，眼睛里几乎都是血丝，道：“你想怎样？”
夏浮白见状，甩了甩刀上的血，语气平淡道：“你们这种村子，就活该死绝。我也不想怎样，你们全部自尽就行了。我还能保你们家中妇孺。”
此言一出，几乎岛民们都炸了锅，首领面色铁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夏浮白轻笑了一下道：“我欺人太甚，你们欺辱无辜女子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
“我们也只是不想绝后而已。”
“恕我直言，就你们这种人渣，绝后了可是好事。”
几句下来，夏浮白依旧气定神闲，对方脸则几乎成了猪肝色。
夏浮白还要说什么，确听见远处海面响起了巨大的水泡声，宛如煮沸了一般，再仔细看就会发现海水如墨一般，还参杂着丝丝缕缕的红色。夏浮白猛地看向缩在一旁的钟袅，手腕处一片血红，咬牙道：“你是不是骗我，溺生咒已经念够时间了？”
此刻钟袅也不再遮掩，缓缓点头。一旁的童燃明和云妙空也是面色一沉。
夏浮白扭头对那个首领说：“我知这岛上有八个孩子，你要是良心未泯，就把他们送过来。你们死不死的，我管不着，起码我能保住他们。”那个首领咬了咬牙，对着一旁的另外一个男子道：“去，把小儿们都带过来。”那人倒是听话，点了点头跑走了。
此刻夏浮白退到结界中，钟袅也极快的又关上了结界，不过让彼此都还可以看见对方，首领道：“难道几位当真看着我们死绝么？”
夏浮白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群人，这些人此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上都还是一种因无知而嚣张自负的表情。钟袅缩在一旁，满脸怨毒的看着这些脸孔，突然轻声对一旁童燃明和云妙空道：“当日我们誓死不从，就是这些人，把我们脱光了，拉到田地里，让这些人肆意侮辱。”二人不可置信的望向众人，原本的同情神色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夏浮白也听到了，转头对首领果断道：“是。”
刻之后，那个回去的男人带了几个小孩，六个男孩，两个女孩，很明显男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的样子，两个小姑娘就显得面黄肌瘦，见此，夏浮白忍不住翻了白眼。
血腥气的海浪裹挟着一个庞然大物从远方呼啸而来，夏浮白转头对童燃明道：“行啦，你爹留给你保命的宝贝就拿出来了。”
“哦”童燃明有些扭捏的从怀中掏出一片赤红色的羽毛，默念了一句口诀，一时间红光流转，羽毛竟然渐渐幻化成一只手掌大小的三足金乌。赤羽金爪，流光熠熠中，红光之中，身形见长。
奔腾的波浪呼啸而来，此刻明明是白天，却已经天色如墨。
夏浮白对岛民道：“将孩子留在原地，你们都退后一丈！”
岛民不明所以，尤其是几个小孩的父亲，显然不肯，夏浮白也不着急，转着飒沓，与岛民对峙。终究是首领熬不住了，叹了气道：“听他的吧。”
这首领显然很有威信，众人虽然面色不善，还是退后了。夏浮白开了结界，将小孩子领进去。
“哥哥，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小孩子里面看着年纪最大的，约莫有九岁的女孩子拉着夏浮白的衣摆问道。
夏浮白见那个小姑娘眼神纯净，奶声奶气的，看着心中喜爱，难得耐心道：“哥哥带去比这里好得多地方好不好啊？”
小姑娘听到，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露出个笑容，道：“好。我叫小锦，娘亲给我取的名字。”
夏浮白有些吃惊小女孩不怕生的反应道：“你不怕我是坏人？也不问问你爹娘怎么办么？”
小女孩低着头，手还是紧紧拽着夏浮白的衣角，道：“我娘死了。我知道那些叔叔甚至我爹都不是好人，我娘就是让他们逼死的。”此刻小女孩露出了细瘦的胳膊，胳膊上也满是红痕，很明显是被人打的。
“你的胳膊？”
“我没干好活，爹打的。”
夏浮白摸了摸女孩子的头发，道：“今天之后你娘亲的仇会报的。你以后跟着哥哥就好了，哥哥不会让你再做重活的，也不会让你挨打的。”
“好啊！”小锦望着眼前温柔好看的哥哥，甜甜笑着回答，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
此刻一旁一个白胖的小男孩，不知如何，猛地推倒了另外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倒地之后也不敢大声哭泣，只是小声抽噎起来，反倒是那个小胖子嚎啕大哭起来。
“这臭小子！”童燃明见到怒道，云妙空在山洞口戒备，见此也是皱眉。
夏浮白拦住了童燃明，示意让小锦去扶起摔倒的女孩。自己踱步到小胖子身边，也不理睬，冷冷看着，小胖子见并没有像平常一般被大人哄着扶起，也渐渐停了下来。
“闹够了？闹够了就起来。”
小胖子见对方黑着脸，趋利避害的本能下乖乖听话起来。
“伸手。”小胖子不知如何，依言伸了手，只听“啪“的一下，刀鞘狠狠的拍到肉乎乎的手心，几乎一下就红肿了起来。
小胖子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家里人都是惯着宠着的，几乎又要放声大哭，夏浮白冷冷道：“再哭，还打。”仅仅几个字就让小胖子勉强憋回去了眼泪。
夏浮白转身对着几个小男孩，道：“我现在救你们的命，让你们活下去，但以后不要想自己还是小祖宗，被人惯着，宠着，欺负女孩，否则，我就把你们扔到海里去。听到没有？”几个男孩有点敬畏的点点头。
“我问你们听到没有？”夏浮白转着飒沓又问了一遍。
“听到了。”几个男孩子小声道。
“你！去给你推倒的女孩道歉！”夏浮白拿着飒沓指向还憋着眼泪的小胖子道。
小胖子扭扭捏捏走过去，对被小锦抱着的小姑娘呜咽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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