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许稚紧握袖边，咽了咽口水，飞快瞟了一眼世子又立刻收回视线，“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郁淮起身随意走动了几步，背对着许稚，手里把玩着陈设的摆件，骨节分明的右手在烛光的照映下分外好看，“在宫外，我甚少见到心思如你这般活络的奴才。我且问你，那举报信是不是出自你之手？”
许稚：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郁淮转过头看着许稚，“不说话便是默认了，看来我府上卧虎藏龙，你一个下人，不仅知道茶楼主人的身份，居然对朝堂党派也了解得如此透彻。”
再不解释恐怕又会徒增事端，许稚不敢隐瞒，直言道：“世子抬举小的了，马戏园丢了一部分世子的爱宠，世子却没彻查，以世子的身份地位，郁王又手握兵权，官府的第一想法不是巴结而是劝和，不难猜出茶楼主人的身份有过之无不及，若往下细想便再无几人。”
“再加上前几日公主来马戏园醉了酒，胡乱中说了不少话，小的知道了前些日子世子禁足的原因，便是再愚笨，也能从公主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个大概，故而加以利用，才有了这封举报信。”
见许稚老实交代，郁淮放缓了语气，“我这个表姐心性纯良，姨母一直护得紧，对她别无所求，只要她安康顺遂便心满意足。”顿了顿，郁淮话锋一转，“我不管你怎么搭上的巡抚这条线，我说过要做到不留痕迹。”
许稚缩着脖子喏喏道：“没，没留痕迹啊找了只鸟儿就送进去了。”
郁淮摇了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稚，“你太急躁了，茶楼三番两次出事故，怎能不让人怀疑？若非上次官府与我商议了结此事，这会儿三皇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我，不过要追究上次就深究了，所以三皇子怀疑我府上有大皇子的人，明里暗里提醒我注意。”
许稚呼出一口气，直挺的背瞬间放松，“那不是没怀疑到您嘛”
郁淮气急反笑，“有什么区别，到头来烂摊子还是由我来收拾！”
啊？许稚抬起头，“此话怎讲？”
“三皇子咽不下这口气，便设了个圈套推举大皇子去赈灾地体察民情，想办法处理此事，大皇子又推脱说三皇子聪慧过人，来来回回皇上听得烦闷，点名让我去一趟。”
啊这许稚陪着笑道：“万万没想到皇上最器重您呀。”
郁淮冷哼一声：“你可知这地方已虫害数年，若能解决就不会拖到现在，皇上此举护住了皇子的名声，我却要被背负无能的骂名，因在你，却由我来结果，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凉拌吧
“嗯？”
许稚顺着世子的意思，试探道：“那那那，要不我来背锅？”
“明日启程，随我前往凉山。”
许稚摸了摸脖子，哪里不对的感觉，世子回得这么快，好像就是等着我说这句话？
凉山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带着珍宠多有不便，许稚思来想去把大黄托付给伙计好生照顾。
原本五两许稚也打算留在府中，然而五两知晓许稚要离开很久，没完没了的开始叫唤，许稚不堪其扰，勉强答应带上五两。
出发前，许稚将马戏园需要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嘱托了个遍，再三确认沈随听全了才回去收拾行礼。
一切准备就绪后，许稚和怜儿在王府外等候。原本想和怜儿一同坐马车，不料世子的贴身侍卫齐言骑着马从她身边经过，满脸嫌弃地看着许稚，“女眷才能坐马车，你牵匹马，随我去前面。”
许稚：
许稚无可奈何，任命般从护卫手里接过缰绳。
来了王府这么久，许稚从来没骑过马，她寻了些草，哄了马儿许久，才好不容易爬上马背。
待她修整好，转眼便看见郁淮坐进带着软垫的豪华马车。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许稚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这次出行少则一月多则半年，郁淮做足了准备，世子派头尽显，不仅带了数十名训练有素的护卫，还带了不少享用的东西，毕竟凉山穷乡僻壤，可不能苦了世子。
再加上世子身份尊贵受不得颠簸，一路上大伙儿走走停停，许稚竟也不觉得累，除了屁股酸痛别的倒都还好，但要这么下去怕不是还没到地方屁股先开花了，还是得想个办法才行。
眼见着要入夜了，一行人加快了速度，趁着天黑前赶到了附近的镇子，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启程。
按照郁淮的意思，他们找了家干净得体的客栈包圆，酒足饭饱之后，由齐言给仆从们分配客房。
许稚和家厨被分到同住一处，之前许稚研究菜品时曾麻烦过这位家厨，知道其人敦厚老实，可到底男女有别，怜儿知晓后还是放心不下，让许稚趁大伙儿熟睡以后过去与她同住，许稚心中还有别的计划，便婉言拒绝了怜儿。
到了晚间众人纷纷歇下时，许稚从外面吹了一肚子冷风回来，瑟瑟发抖缩进被窝里。
第二天，所有人整装待发，齐言点了人数，发现少了一人，家厨忙把许稚染了风寒的事告诉了齐言。
大伙儿自然不会因为许稚一人耽误行程，郁淮思衬之下，又单独租了一辆马车供许稚使用。
不枉费我给你打工一场，许稚内心悄悄给郁淮加了点印象分，开开心心谢过世子。
郁淮坐回马车内，声音从帘子里传来，“不过是怕你过病给别人罢了，马车租金从你工钱里扣。另外，同行之中只有你染了风寒，合该好好反思一下，到了凉山每日随齐言晨练。”
好不容易躲过了骑马，许稚正在心里窃喜，没想到郁淮又给了她沉重一击，许稚的笑僵在了脸上，不仅把刚才加的印象分全部抹掉，甚至还倒扣了几分。
万恶的资本主义！许稚气呼呼跺了一下地，迈着沉重的步子坐进了马车。
随后的几日，许稚虽然精神不佳，但病情还是在渐渐好转。终于在第七日后，许稚看到了凉山的地界标。
听闻世子前来体察民情，凉山的官员早早侯在这里等着给世子接风洗尘，就在他们推推嚷嚷抢前排时，世子的马车慢悠悠出现在众人面前。
郁淮一下车，便被人拥簇着引到了此处最为好的酒楼，齐言和许稚也一同随行。
进了酒楼，许稚对“最好”有了新的认识。
眼前的酒楼只能勉强算得上干净，桌椅陈旧，看得出有些年头没换过，若是放在马戏园那片地段，怕是离歇业不远了。
郁淮落座后，小二便匆匆上前布菜，这些菜品看上去虽不如府里精致，但色泽诱人分量实在，许稚站在郁淮身后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郁淮尝了几口就不再动筷，显然是不合口味，他拿起手边的茶品了几口，便询问起凉山的境况。
几位大人放下碗筷，纷纷看向坐在中间的人，为首的李大人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凉山在几年前还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地方，家家户户都会种些黍，算不上丰收好歹也不缺吃食，温饱之余还能做些别的营生，也不知怎么的，近几年虫害特别严重，百姓们种的黍每每尚未成熟便被鎣虫吃空。
官府曾试过进行大规模抓捕，然而此虫繁衍极快且会飞，导致抓捕很难顺利进行，黍生长需要充足的光和水，这些鎣虫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来了，也不能一直用布遮盖着，官员们毫无办法，甚至请了有经验的师傅来也是束手无策。
久而久之凉山的百姓没有了存粮，转而向离此处最近的乐山以物换物，乐山的黍供两处人用，价钱也随之水涨船高，凉山的百姓不堪重负，很多人便迁离了此处，短短几年间百姓已所剩无几。
李大人是凉山的本地人，亲眼看着凉山繁荣到衰败，忍不住老泪纵横，许稚听得一阵唏嘘，反观郁淮，倒像是见惯了这种事情，只见他抖抖衣摆，站起身来：“各位大人说的我已知晓，此番风尘仆仆我等还需养精蓄税，这样吧，明日再劳烦诸位带我前去看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郁淮身为世子他们哪里敢怠慢，于是立刻着人带着郁淮先行休息一番。
回去的路上郁淮开口问许稚：“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什么想法？我又不是万能的，总不能指望我懂农业吧！
许稚低着头道：“小的听不明白，不过依大人们的意思，请了专业的师傅来也束手无策，想必这问题应该十分难缠。小的只是个卖艺人，不懂这些。”
“罢了，是我鬼迷心窍，你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许稚气恼，你也不过个是个娇生惯养的世子，看不起谁呢！
三人到了住处，许稚正准备左转进屋大睡一觉，耳边又传来世子的声音：“我饿了，做些小吃端去我房里。”
许稚：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许稚立马换了换了一副嘴脸，脸上堆满了笑：“得嘞，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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