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傍晚时分，杜婵见到了传说中的女主父亲——当朝宰相杜景州。

        杜景州四十多岁，穿着一袭深红色的官服，五官锋利如刀，神色异常严肃，让杜婵恍惚间想起以前向领导汇报工作的场面，不自觉手脚发凉。

        李氏扑到杜景州脚边哭天喊地，仿佛她才是杜景州流落在外的女儿，哭了一会儿，发现杜婵和杜景州都没反应，连忙一把拽过杜婵，按着她跪在杜景州面前：“小姐，快喊爹啊！”

        杜婵嘴唇蠕动了一下，对上杜景州不苟言笑的脸，如鲠在喉。

        李氏伸手进杜婵的衣袖狠狠掐了一把，她吃痛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气性反而被李氏激了上来，咬住嘴唇，不喊，就是不喊。

        杜景州也在认真打量杜婵。

        瘦弱的少女跪在地上，双眼泛红，直勾勾地望着他，清澈的眼眸中压抑着浓浓情绪，气愤、委屈、倔强……哪怕嘴唇被咬出血丝，也固执地不愿意把这声“爹”喊出口。

        她恨他。

        因为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害她颠沛流离十几年，受尽苦楚。

        杜景州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狠狠攥紧，不需要语言，在与这个女孩眼神交锋的瞬间，他就笃定她是他的女儿，父女之间的血脉灵感骗不了人。

        杜景州作为当朝丞相，哪怕面对皇帝，他都没有现在这般无措，他甚至不敢伸手，怕吓跑女儿，或者接收到女儿憎恶的目光。

        两个当事人都木头似的杵着一声不吭，看得李氏的心七上八下，唯恐煮熟的鸭子飞了。

        杜管家倒是从杜景州的神色看出两分端倪，如果老爷不认这个女儿，不会是现在这种表现。

        “老爷，小姐，时候不早，不如先用晚膳？”

        杜景州沉声答应，转身离开。自嘲竟然像懦夫一样逃离女儿。

        李氏见状万念俱灰，完了完了，丞相这是不肯认女儿了，打算吃完饭就打发她们走。

        吃晚饭的时候杜景州不在，据说有紧急公务赶去处理。

        杜婵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饭桌旁，面对二三十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越发困惑，这还是以清廉俭朴著称的杜丞相吗？这规格堪比皇宫了吧。

        “小姐说没有菜品偏好，老爷特意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些，看看哪些符合小姐的口味。”杜管家解释说。

        李氏趁杜管家没注意的时候恶狠狠地警告她，如果不想办法让丞相认她做女儿，回头就把她卖进青楼！

        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不要说逃跑，尊严被踩在脚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体和精神一起腐烂而死的地狱。

        但是李氏的话给了她灵感，杜景州是好人，自己如果能顺利刷到他一点好感度，坦白后哀求他收留自己做丫鬟，说不定能顺利摆脱李氏的魔爪。

        于是晚上躺在柔软的床上，杜婵睁着眼睛不断思考怎么刷杜景州的好感度，小说中除了男主汾阳王明确有喜欢可爱小动物这个偏好，其他人的喜恶并没有明显体现，而杜景州最大的特点是疼爱女儿。

        实在不行就按照常规套路来吧，亲手做点擅长的东西送给杜景州，随即想到自己的坑爹专业——计算机，如果条件允许她可以给他编一个生日快乐小程序，但从当下的现实角度出发她最多跟他一起来探讨算术题。

        刺绣和做菜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她来说更是高难度。忽然，她想起小时候的暑假，外公教过她雕刻，她的技艺巅峰是独立雕刻出一只毛毛虫。

        相府人少，晚上除了个别守夜，基本不见人影。

        杜婵鬼鬼祟祟地溜出院子，在相府中四处游荡，丝毫未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季星淳不远不近地跟在杜婵后方。

        他本来在听杜管家汇报今日认亲的情况，派去盯着杜婵院子的人突然来报说杜婵出了院子不知干什么去，他略一思索便决定亲自来瞧瞧。

        少女的背影纤细瘦弱，衣服被夜风吹荡微微鼓起，仿佛带动整个人摇摇欲坠。但与她孱弱的外形不符，她的手里提着一把剪刀，锋利的刀尖在月光下闪烁寒光。

        季星淳眯起眼睛。

        杜婵发现一棵不错的树，树枝的粗细正好可以拿来练手。

        她站在树下面，踮起脚尖去掰树枝，树枝有些粗，这具身体力气又小，她努力了好一会儿没能掰下来，手反而被磨得生疼，她及时转变思路，决定用身体的重量来征服树枝。

        刚要起跳，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只大手，骨节分明，白皙光洁，宽大的衣袖轻柔地垂着，恰好遮住她的视线。

        随着轻微的“咯吱”一声，树枝应声而断。

        她缓缓抬头。

        入目的是一张俊秀优雅的侧颜，五官轮廓泛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长身玉立，气度高华，整个人宛如月光流水一般澄澈清雅。

        直到手心上传来的重量让她如梦初醒。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桃树枝，除了一朵花瓣缺失的，其他还只是粉嫩嫩的花苞，油然而生一种残害小生命的罪恶感。

        耳边响起一道清悦的低笑。

        她看向面前一袭白衣的俊美青年，漂亮的桃花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专注凝视她的样子，好像眼中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一般。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季星淳。

        小说中最貌美也最无情的人物，女主的白月光，诱惑飞蛾扑火的初恋。他的眼中只有权势和振兴家族，原计划成为杜丞相的乘龙快婿，但在搭上大公主之后，毅然抛弃女主杜雨晴，杜雨晴伤心欲绝之下才嫁给男主汾阳王做续弦。

        小说里再怎么描写也没有现实看到来得冲击力大，这样一个谪仙似的人物，据说在后期一边游刃有余地吊着大公主，一边继续温柔对待女主表妹，间接为男女主一开始不温不火的感情撒下一把催化剂。

        当然了，以上都是后话，他最早的目标是假冒丞相女儿的女配杜婵，毫无疑问，女配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直到真女主的出现，“啪”得一下，无缝衔接。

        杜婵脑中一瞬间警铃大作，“危险人物”四个红得刺眼的大字在眼前疯狂闪烁，连忙后退一步，捏紧手里的树枝和剪刀。

        季星淳看着她退避的动作，漂亮的桃花眼中一闪而过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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