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宋娘子 （四）

大夫人赵氏大约做梦也没想到，儿子此行回来后，竟如此在家宴上当着温府众人的面指问她。

        “卿儿，你……你为何如此质问为娘？为娘哪里对不住你了？”

        赵氏音色有些颤，不知是气的还是紧张的，她被先前桌上的碟碗砸得惶然不知所措，心里到底是紧张这个唯一的儿子。

        一旁的孙姑姑慌忙扶稳赵氏，关切道：“夫人……”

        温少卿情绪很是激动：“若不是念在多年的养育之恩，我怎会忍你至此！”

        “我儿，你怎可这样说为娘，为娘也是为你好，哪个当娘的不为自己的孩儿打算……”

        “若当真是为我好，你又怎会做出这些事。”说到这里，温少卿气不打一处来：

        “莫以为这些年我不知道你背地里都做了什么，温府的下人一个一个都怕极了你。如今连跟了爹那么多年的张管家，你也辞退换上了你的亲信，宋氏腹中怀有我的孩儿，你竟趁我外出假借观音像滥用家法，让她在雨中跪了两天，还买通夏婵纵火烧宋氏的院子，事后害其性命，赵夫人！你到底居心何在？”

        一句赵夫人，将赵氏惊得浑身一震。她眼喊热泪：“夏婵纵火烧后院并非是我指使她的！我儿啊，你为何要如此冤枉为娘……为娘心好痛……”

        温少卿深吸一口气：“宋氏如今容貌尽毁，皆是拜你所赐，我若是再不出面制止，恐怕你还要对她腹中孩儿下手，赵夫人，你到底何其狠心？难不成是因为我并非你亲生，你便肆意妄为迫害我的孩儿？”

        赵氏听闻，心里如刀绞一般，摇头：“卿儿，你怎可如此说，让为娘好生心痛……当年老爷将你托付予我，我可曾有一丝一毫亏待于你？”

        孙姑姑也道：“是啊，少爷。你不能这样对待老夫人啊。”

        温少卿怒视孙姑姑：“老妇，岂有你说话的地方！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狼狈为奸！”

        孙姑姑被赫得不敢答话。

        “那个，”二夫人踌躇着，过来挡住温少卿，打圆场：“少卿呀，听姨娘的话，莫再同你娘亲怄气了，今个原本就是为你接风洗尘的喜事……”

        温少卿毫不客气：“还有你！”

        二夫人嘴边的笑容挂不住，只好退到一旁。

        只有三夫人白氏默然不语，也不曾插话。

        温少卿带着厌倦的神情一一扫视厅堂的人“你们如何明争暗斗，我向来不管。但如今，宋氏怀着身孕却遭如此对待，教我如何能坐视不理。若非我过继在你赵夫人的名下！你赵夫人怎能坐稳大夫人的位置，又怎会有今日风光？”

        “卿儿，你怎可这么想？并非是我将你过继到我的名下，是当年老爷看你生母周氏过世之后，你年岁尚小，内心愧疚，又常在我耳边提起，我也看你甚是可怜，这才央求了老爷将你带过来由我照料，为娘这么些年，一直将你看做亲生儿子疼爱啊。你从小就惹人喜爱，偶尔调皮，为娘怕你被老爷责罚，还一直帮你藏着掖着，这些，难道卿儿你都忘了吗？”

        温少卿神情有了一丝动容。

        赵氏忙接着说道：“你母亲生你时早产，你儿时身体弱，常常生病，你十三岁那年冬天不小心掉进城南的冰湖里，受了风寒，烧了三天三夜，为娘抱着你在床头边枯坐了三天，你可记得？”

        大约是想起了儿时往事，温少卿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若安分守己地做温府老夫人，颐养天年，又何尝不好呢。”

        “啪啪。”

        久久不曾说话的三夫人白氏拍着掌，连连称好：“好。好。好一个母慈子孝。”

        赵氏眼角挂着泪，转头望向白氏，眼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旁边二夫人王氏扯了扯白氏，眼看少卿情绪稳了，她生怕白氏这疯女人去胡乱说话。

        白氏冰冷的双眼闪过一起怨毒，她直直看向赵氏，道：

        “大姐，如今宋氏这般模样，可有让你想起当年少卿的生母，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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