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涯呀海角
“嗡嗡——”
何染青推门的时候，尤应悔刚洗了个头发，正对着镜子在吹头发：“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哎你起来了啊？”
“嗯，你家隔音做得不太好。”只有一个卫生间就是这一点不好，看他估计还得有一会儿，何染青干脆抱着胳膊靠在边等。
“嗨呀这都几点了也该起床了，那什么，我没点外卖，一会儿我们收拾一下出去吃吧？”
“嗯。”何染青嗯了一声也不动。
“怎么了？哦——哦哦！哥，哥你先用！我出去吹！”尤应悔赶紧拔了吹风机的线麻溜地闪人。
“啊对了哥，我妈叫我们晚上过去吃年夜饭，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想喝的一会儿我们路上买点儿。”
何染青刷着牙含糊地应了一声，尤应悔又在客厅找了个插座吹头发去了:“……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两个是一条心~~~”
超市离得不远，俩人出门吃完东西后一路走着去了一趟，买的不多，就是出口排队的时候等了半小时。
“我的天，这帮人搞得平时都不买东西一样，怎么那么多人！”尤应悔把拎的东西放到后备箱，上车往靠背上一躺，长长地出了口气。
“你不也一样去凑热闹了吗。”何染青系好安全带看了他一眼，“安全带。”
尤应悔一边动手一边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真的，刚才那个核桃露，绝对香，我们本地的厂家，你在别的地方都喝不到。”
车子慢慢启动了，尤应悔又开始哼他从早上就开始的洗脑歌：“哎呀哎嗨呀……”
何染青把着方向盘:“你要不要安静一会儿。”
实在是刚才在超市里，耳朵被嘈杂的人声混着广播背景音侵害了一个多小时，脑子到现在仿佛还有回音。
“啊？害，一不小心就让我妈的手机彩铃给洗脑了……啊对了，我得再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别的要带的。”说着尤应悔就欠身去掏手机。
何染青本来好好开着车，闻言顿了一下，想要踩刹车却发现前面立着不让临时停车的标志。
“你为什么不在进超市之前打电话？”
“啊？什么？”尤应悔也突然反应了过来，但电话已经拨出去了，里面传来的彩铃果然和他哼的一样。
“天涯呀海角……”
何染青无语地绕着广场转了一圈，要是真的还有要买的，一会儿也好再返回超市那里去。
好在尤应悔妈妈没有让他们再去一趟：“不用不用，食堂这里什么都有，早就买好了，你们就买些自己喜欢吃的就行。”
尤应悔松了口气:“好，那我们现在就过去了。”
“好好，路上开车慢点！”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冲何染青咧嘴做了个笑脸，“没事了哥，我们走吧！”
于是车子离开广场开远了，而背后的广场大屏上则正在播放一条实时新闻:吕氏企业向xx医院捐赠700万，款项将纳入心脏移植项目专项基金，用于手术相关费用救济和捐赠补偿，这已经是吕氏企业第二次向该医院进行捐款……
尤应悔家的养鸡场有些远，驶出郊区还要继续往乡镇走十几公里，可惜这会儿是冬天，不然两旁种满青铜树的乡路风景应该很好看。
“就这儿开始，你当心前面有几个连续的弯道，就因为这个我妈都不让我自己开车来这儿。”
不过何染青并没有因此减速，几个上下坡以后很快就到了。
尤应悔抓着门把手还紧张了好一会儿，这会儿要下车了，木着身子转过去服气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哥！”
车子停在一处高地上，一片蓝色彩钢板做顶的鸡舍隔着浅浅的山谷和远山遥遥相望。
“这里视野不错。”何染青背靠车门扫视了一圈。
“这是今天没刮风，遇到个大风天气你就不会觉得不错了，脑仁子都给你吹凉了。”
尤应悔使了一股劲儿把超市买的东西提下车，看他走得费劲，何染青下意识地就想施法把他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往上托一下，减轻点重量。
“来了啊！”
尤应悔妈妈早就从监控里看到了他们，热情地迎了出来。
何染青刚刚伸出的手指又攥了回去。
“刚刚还想着你们也该到了，路上走了挺远的吧？是不是还没吃午饭呢？”
“还行，我们俩的早饭都快吃到中午去了，这会儿也不饿。”尤应悔快走了两步先把东西放到一进门的地方，“赶紧先让我把东西放下，勒死我的手了。”
“谁问你了，你不吃还有人家小何呢。”
“不了阿姨，我们确实是刚刚吃过饭过来的。”
“那行，我们晚上的年夜饭早点吃，喜欢吃饺子吧？晚上尝尝阿姨调的馅儿。”
“必须尝尝，我跟你说绝对是一绝。”尤应悔拿个一次性杯子喝了口水，“我就没遇到过比我妈包的饺子更好吃的饺子馆。”
“你一共才去过几个饺子馆？光顾自己喝，给人小何也倒一杯。”
尤应悔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去倒了杯温水递给何染青:“坐下歇会儿吧，别拘束。”
尤应悔拍了拍沙发，往旁边挪了点让何染青坐下。
“你就别坐着了，来，给妈戴一下这个耳环，一早上了我都没能戴进去。”
“您怎么不让我爸给你戴呢，我干不了这事儿。”尤应悔无奈地撇撇嘴，过去拿起耳环往跟前比了比，“哎呦喂我一看这玩意儿要从肉里穿过去我就能从头皮麻到屁股眼。”
尤应悔妈妈反手就往他腿上给了一巴掌：“你快好好弄吧，轻点别给我戳出血了！”
“哎你别动我对不准了。”尤应悔捏着手指强忍心里的紧张比了半天才总算戴上。
“至于吗你。”
尤应悔妈妈照了照镜子满意地出去了，尤应悔松了口气躺在沙发上搓手心。
“真不是我矫情，你看这都出汗了，这还不是什么伤口，要不非心慌地吐出来不可。我妈还总不当回事，非说什么让我勇于挑战自我，太残忍了。”
“大概是血液恐惧症，有些人是会出现比较强的反应。”何染青给他让了点位置，“需要的话你可以在这儿平躺一会儿。”
“那倒也不必，没那么严重，让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尤应悔看他动作呵呵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吧，带你出去转转。”
说转也没什么好转的，两人往鸡房瞟了两眼就被密集恐惧症劝退了，在周围晃荡了一圈又去了食堂，美其名曰要帮忙结果越帮越忙。
尤应悔妈妈受不了儿子搞出的奇形怪状的饺子皮，也不好意思让何染青动手，干脆说了句他俩人高马大太占地方就给撵出去了。
冬天天色暗得早，吃完饭他们俩还得赶回去，尤应悔妈妈叮嘱了十遍路上小心，又给他们装了一车厢吃的才放人。
远处青黑色的天地连成一片，尤应悔躺在靠背上放松地看着窗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笑什么？”何染青顺嘴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觉得咱俩这样跟过年回家拜年似的，就像当初我们过年回姥姥家，走的时候也是千叮咛万嘱咐顺带拿一大堆吃的，就觉得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
何染青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尤应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仍旧看着窗外。突然一束烟花窜上天，砰的一声炸开了，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
“哇，太难得了，现在很少有地方能看到放烟花了。”
见他兴奋的不行，何染青把车往路边的土地上开了开，熄火停下来等他。
尤应悔干脆把车窗都放下来，也不管车里的暖气会不会往外跑干净，把下巴压在胳膊上趴在那儿静静的看，映得眼瞳里一片光芒灿烂。
其实烟花从小到大也见了不少回，但每次想起来印象最深的还是小时候在姥姥家那次，一家人得到村委会的通知，早早爬上房顶等着，每次烟花炸开全家人都会笑着欢呼起来。只可惜姥姥已经去世多年了，也不知道在天上过得好不好。
偶尔有冷风吹过来一点，激的他头顶发梢一颤一颤，何染青没被远处的烟火吸引去，倒是盯着他的后脑勺想起了别的事。
似乎百年前也有这样相似的一幕，他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但也借着神泉珠的感应听到了那个人周围的声音。
一开始也是烟花爆开的声音，得以饱餐一顿的年轻人跑到外面，还没来得及多激动一会儿就察觉到了不对，慢慢的混杂在一块儿的轰鸣爆炸声在四周溅开，兴奋的欢呼变成了惨烈的哀鸣。
见到伤员一样害怕的他拍了拍胸口挂的神泉珠，口中喃喃了几句“小石头不怕没事的”，颤抖着把身边那个受伤昏迷的人拖回了自己仅够避雨的住所，然后泄没了气一样躺在地上，连眼角眉梢渗出的血也没力气擦。
可惜后来那伤员还是没能活，咽气之前把一封信件交给了身边这个最后救了他的人，换了一句青涩的口头保证。
年轻人带着这句保证上了路，直到胸前的“小石头”再也没有多余的幸运给他，口齿溢出的热血流淌下来，浸润包裹住了神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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