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苍耳
一道惊雷将入了魔的新任花神劈下九重天，成了真真一年生的普通苍耳，若非那点执念和魔气灵魂怕是一点也不剩。
入了魔而陨落的神奏不响九重天的哀鸣钟，但花神位空，却是人人知晓的。这短短百年便换了两任花神，谁也没有想到。
苍耳的陨落，又要小仙们想起了上任花神白芷与月神望舒上神，水神司水上神的纠缠。那是真真，可怜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司水。
白芷修成仙体不过是这两百年的事。植物能修成灵识的本就少，更何况是修成仙体。如今，两任花神都陨落，要植物成仙莫名加上了个命运多舛。
望舒与司水在神位上已经是近万年的古神了，都是温和内敛的性子，几千年来也没见二人多亲近，站在一处没半分旖旎的影子。
倒是白芷，升上神位后常常跟在望舒左右。魔神大战，望舒受了重伤，还是白芷伤了自身修为用本体给他疗伤。
人人都说花神白芷爱惨了望舒上神，天帝见望舒一直没有道侣，索性给二人赐婚。
谁也没想到，向来疏离有礼的望舒与司水，早是情根深重，就差那层窗纸没有捅破。本来随着望舒与白芷的婚事，二人的感情也就到这儿了。
谁知，十年前，司水去除魔气时，被魔气侵染。望舒求到了白芷这儿，毕竟她本身就是药材，若是她没办法，司水怕是损了修为，再无半点精进之处。
望舒这事做得确实过分，为了一旁人，那旁人还是与他感情不一般的仙子来求未婚妻。
白芷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望舒求她，她自当全心全力。只是刚成仙不久的白芷，没想到魔气那样霸道，她的本体一点一点耗着，最后耗到她根茎断了，司水才没事。
倘若只是望舒求着她救，她也不至于做到这儿。可司水清除的本就是花神界的魔气。
九重天上最怕的就是因果，白芷不想花神界拖着司水的人情，能为司水做到这儿，更因为这。
一株白芷，断了根茎，她又有多久能活。于是，白芷陨落了。哀鸣钟响彻九重天。
苍耳就是在这时化了形。莫名其妙成了新任花神。
他被白芷养在身边多年，与白芷的感情自然深厚，不怪他知晓白芷死了，不顾自身修为低提着长剑找望舒拼命。
今夜的天空又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一点光影。
这是花神白芷去世的第三千年，每年的这一天夜里的月光都会消失不见，九重天上的天河水都停滞不前。
望舒站在花神界外，三千年过去了，仍是没有植物成仙，如今的花神界依然无主，苍耳对他下了不能进出的禁令还未解除，这三千年他不曾踏足。
倒不是他不能破除这禁令，只是他不敢也不愿。其实他与白芷也不是那样熟，当年见她快化形，他不过顺手帮了一把。没想到白芷为他做了这样多。
他伸手在身侧一转，幻化出一支玉箫。箫声萧瑟，惹得寒风凛冽，连带着枝头的梅花落了几朵。
司水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花神界，她本是枯树枝头的一朵霜花，性子与本体几分相近，冷清又固执::“司命说她要投胎了。”
箫声一顿，又继续。望舒没有说什么，但他与司水心照不宣，白芷的舍身相救是他们受不起的厚重。九重天最怕染上因果，更何况是望舒司水这样的上神，从一开始二人就不约而同要去人间历劫报恩。
九洲临仙宗，逍遥峰最后一任峰主寒翘尊者隐退时将峰主之位传给掌门之女。至于她那修真界第一天才的半妖弟子，与她一同投身北冥。
上任掌门修的是无情道，没有道侣自然是没有女儿的。现任掌门生了三个儿子，这才有了个闺女。
话说廖孜之出生那天，百花盛开，天边有祥云，再加上是既定的逍遥峰传人，人人都说她有大造化，对她抱有大期待。
或许是上辈子当植物当惯了，廖孜之的性子与她的名字孜孜不倦背道而驰。她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没事就抱着画册本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点倒与白芷不差分毫，不过当年她会为了望舒出门，如今是为了下山才出门。
现下，十岁的廖孜之在山下的小镇里头与小伙伴一同放爆竹。修真界没过春节的习惯，人间的春节让廖孜之欢喜得很。
她对二娃子和大丫的新衣羡慕得厉害，她从小就只有内门弟子服，清一色的青绿色，要不就是白色的纱裙，看二娃子和大丫换了大红色的棉袄，虽然料子普通，但特别好看。
廖孜之疯跑了一会就累了，懒懒散散被大丫和二娃子拉着进了大街。凡间都说新年新气象，这会大街上喜庆又热闹。
“吱吱你快点。”
廖孜之很给小伙伴面子，走快了两步:“咱们去哪？大丫。”
“城西来了好些临仙宗的人，我娘不让我去，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二娃子和大丫知道廖孜之是仙人，她们爹娘对廖孜之一直礼待有加，她们闯祸了只要和廖孜之在一块就不会被骂。不过廖孜之与她们一同长大，她们对廖孜之没有那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
廖孜之啊了一声，前些天是听说她大哥二哥要带着新收的弟子回来了。
“那咱们去看看。”
廖孜之和大丫二娃子爬上了矮墙边上的大树，向院子里探头。这才一动，院子里的人就注意到了三人。廖孜之她大哥一道风扫来:“谁？”
廖孜之还没站稳，突然听到大哥的声音，被这风一扫，差点掉下了树，她看向小伙伴，小伙伴们被这道风刮得乱了发髻，她连忙出声:“大哥！手下留情。”
廖殊之挥了挥手，要一旁弟子收起剑，仰着头看廖孜之:“孜之，你怎么在这？”
大丫二娃子显然给吓到了，这时她们才明白为什么爹娘那样怕自己的小伙伴。
廖孜之抱着树干:“新年了，我和二娃子大丫放爆竹。”
廖殊之那样从容的人，也止不住对廖孜之拧了眉:“你又把寒食甩了？”
寒食是只青鸟，前些年蓬莱送来的神兽，被廖孜之的二哥廖熙之驯服后专门来看着廖孜之，督促她好好练功。
廖孜之最怕廖殊之，别看他温和，实际上是宗门里最难说话的，旁人虽然也要她好好练功，却耐不住她撒娇，督促着督促着就变成带着她玩了。就廖殊之，好像对她修炼有种特别的执着。
“寒食自己跟丢啦。”廖孜之睁着眼说瞎话。
“寒食能跟丢你？”廖熙之从屋子里出来，廖孜之抱着树干看着他，人人都说廖熙之长得像只好看的狐狸，廖孜之从小却从来没有接收到廖熙之的颜值，直到这会，廖熙之穿着一身骚包的红色。
廖孜之眼前一亮:“二哥二哥，你今天这身真好看。”
廖熙之折扇唰地一声打开，掩嘴笑开:“是吧，我也觉得……”
廖殊之看着廖孜之:“还不快下来。”
廖孜之看向二娃子和大丫，她两又怕又怔忪的模样，要她想起那些见到她的大人，他们知晓她是临仙宗的人，礼遇有加却隔着好长的距离。
廖孜之莫名觉得空落落的，她委屈地看向廖熙之和廖殊之:“我下不来了。”
廖殊之眉头拧得更紧了:“连树都下不来？这半年是不是又除了吃就是睡？”他嘴里吐槽着却还是和廖熙之一前一后飞身上树，廖熙之抱住廖孜之，廖殊之一手一个将二娃子大丫带了下来。
廖孜之到底是从小修真，感官清晰，明显感觉到了二娃子和大丫的情绪变了。她抱紧了二哥的脖子不愿意下来。
二娃子大丫对视一眼，相互推搡着:“那我们先回家了。吱吱。”
廖孜之闷闷地嗯了一声。
廖熙之好笑地将脖子搁在她的肩窝，等着二娃子大丫出了院子，他才笑道:“怎么？太久不见哥哥，还赖着哥哥抱？”
廖孜之最受不了她二哥这种自诩磁性的声音，一个激灵，从廖熙之身上下来，方才因为二娃子和大丫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
她这才感觉到院子里有股气息莫名熟悉。她侧过头，这才看到她大哥身侧的少年，这少年她不曾见过:“他是谁？”
廖孜之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仰着头看少年，他看着十三四岁，有些清瘦，眉眼普通，那张紧抿着的唇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些锐气。
少年低头看她，没半点局促。
廖殊之道:“北疆救回来的，自小在狼群里长大，还没有名字。”少年的天赋是廖殊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的，再加上他无处可去，索性带着他回了临仙宗。
“苍耳。”廖孜之下意识道，“你叫苍耳好不好？”
“嗯。”少年看向廖孜之，应了声。
廖熙之诧异地看着二人，这少年一路跟着他们，一句话不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会对着廖孜之却看着温和得很。
廖孜之听到苍耳的回答，一下笑开，她对苍耳或许就是话本里的一见如故。
廖殊之和廖熙之要在镇子里安排收徒大会的事，廖孜之拉着苍耳撒手不放。廖殊之见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索性随他们去，要廖孜之带着苍耳回临仙宗。
等着他们忙完，再想起苍耳时，苍耳已经成了逍遥峰第十三届的真传弟子。廖孜之欢欢喜喜对着他一口一个小师弟的喊。
元婴前，廖孜之开不起逍遥峰的禁忌阵法，加之她年纪还小就一直在掌门峰修炼。苍耳自然也跟着她一同由掌门教诲。
临仙宗的剑法讲究的是平心静气，苍耳浑身戾气起初修炼难有进步，受了不少非议。那些说苍耳小话的人，无不被廖孜之身份压制。
往日廖孜之在掌门峰中是最小的弟子，上头又有哥哥爹娘，向来是被管着的那一个。这会多了个师弟，廖孜之端起了十足的师姐架子。再说，廖孜之对苍耳莫名的熟悉亲近，更护着他了。
熬过了起初的修炼上的困难，苍耳的修炼速度修炼快了起来。反倒是身为师姐的廖孜之，因为懒懒散散对修炼兴趣不大，等着苍耳筑基了，她才刚刚过了练气中期。
苍耳和廖孜之都挂着逍遥峰的名头，或许是往日寒翘尊者的名声太大，修真界对二人的关注度都极高。苍耳与廖孜之的名声随着二人的修为，发生了反转。
廖孜之不在意那些对她的评价，只要旁人是夸苍耳，她也觉得自豪。
这几年，廖孜之还是下过山找二娃子大丫玩，凡间女子成婚早，她们去年就陆续嫁人。
廖孜之过年时还去看过她们，她们到底成了与她们爹娘一样的大人，对她礼遇有加，将她与她们间划了道清晰的沟壑。
廖孜之不是不难过，难过得连着陪苍耳练了三天的剑。许是为了给苍耳做榜样，她这几年也不想之前那样想法设法不修炼了，廖熙之见此，索性把寒食招了回来。
再怎么说寒食也是只神兽，成天被廖孜之欺负，怕是会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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