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往事

林业西住在老家，早些年也当过兵，退伍后分到了另一个镇上的计生办，吃着公粮。六十多岁的年纪，性子还是粗放直爽。林业北却住在临近的另一个市区，他早些年由大哥操持着，读了师范，毕业后当了初中老师，五十出头的年纪，已经任了副校长，看着斯文带着书卷气息，实际也是个爆炭性子。

        他二人十分清楚林家母子俩的品性，一直担心大哥的治疗问题，林爸爸因一直住院，总也见不到人，这才直奔医院而来。

        “小政那个狗东西，是不想给大哥治病啊！”林业西坐在副驾驶上，气愤地嚷到。

        “好在还有莉莉和赵言平，我看他们是想治病的。”林业北扶着方向盘，接着话。

        “莉莉毕竟是嫁出去的闺女，她不太在家，小时候我还老抱她，后来出去上学，就见不到了……咱们本来和大哥家也是少来往的…他娘的！这本就是小政该干的事，这些年，我就看小政不是个干正事的，大哥还总是护着他……”林业西展开了唠叨。

        “你没听见吗？出院是大嫂子和承政的意思。”林业北直言。

        “大嫂子也是那个德行，年轻的时候就是那副别扭样子，大哥多活几年，她就这么见不得？多活几年，还给她儿子多挣几年钱，没眼力见的娘俩儿，嘿！真是什么样的娘养什么儿子……”林业西兀自唠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子的脾气，我们不要管太多，主意还是他们自己家拿，若需要我们，也只是出把力气了，大哥这个病，后期是离不开人的，我们有时间，就过来搭把手。”林业北看三哥越说越远，便扯回了正题。

        “啊，我晓得。你离的太远，又那么忙，哪有功夫回来，我是早就退休了，也没啥事。”林业西粗声道。

        “嗯，到时候再说吧，三哥你肝脏不好，也要多注意保养，少生气，”林业北看了眼身侧的人，“先看看莉莉他们怎么做吧。”

        “大哥在外面，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要我说，就是没娶到好老婆，硬生生地折在她手里了，这病啊，没准就是这么多年，窝火憋气地，给闷出来的毛病！小政全随了她！混账起来，啥道理也不讲的，只看得到他眼前的那三分地！等着吧，大哥有的受了。”

        林业北倒是平静：“这些话我们私下里说说就罢了，回去可别乱说，大嫂子那脾气，现在别给大哥添麻烦了。”

        “我能不懂嘛，虽说是亲兄弟，但各自成家了，来往就得讲个分寸了，我就是可怜大哥啊，以前…对我们三个没少操心，你就更不用说了，等于是他把你带大的…一直好好的，可大嫂子来了就鸡飞狗跳的了。”

        “往事就不用追忆了，各有各的问题，当初咱家也都是不待见她，咱们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好了，不说这些了，先紧着大哥的病吧。”

        提起大嫂子，老三林业西也是有点泄气，不禁想到了这些年的琐事。

        他们林家四兄弟的脾气，其实都遗传自老爹，多少都带点暴躁。大哥林业东和四弟的性子相仿，都是看着斯文秀气，实际那火爆脾气都是隐耐着的。只是大哥婚后委曲求全惯了，硬生生的把性子磨的温和了许多，在他们看来，这都是被大嫂子给折磨的。

        还没搬到镇上之前，林爸爸和林妈妈是和公婆、小叔子住一起的。那还是一九七八年的事吧，当时一大家子人住在农村的四间大瓦房里，年轻的林妈妈还梳着一根大辫子，起初也是起早贪黑的忙活着，想着和公婆、小叔子们搞好关系，毕竟最小的那个兄弟，比她丈夫小二十多岁，望着十几岁啷当的小豆芽，她真是体会到了长嫂如母的感觉。

        奈何林妈妈在娘家时，就是最小的那个，家有大哥大姐撑着，尽管苦出身，却也是受看顾长大的。出门在外的活计，公公看不上，家务上的琐事，婆婆又对不上眼，那些年的农村，还是重男轻女，拿儿媳下威的老派做法。婆婆免不了对这个大儿媳有所挑剔指摘，林爸爸受传统思想的荼毒，当着爹妈的面儿，也从不维护妻子，可想这个新妇，在婆家的处境。

        婆家不喜，丈夫不谅，这真真是两下里一凑，直把林妈妈逼上了反抗的梁山。她性子本也是偏激，登时觉得全家对不起她，觉得自己付出了真心，却换不回真意，便冷了心肠，竖起倒刺，一副全身铠甲的模样。

        林妈妈的反抗起义很直白，公公在外说话稍有辞色，她便立马发作，撂挑子走人；婆婆嫌她贴锅边儿的饼子掉到了水里，心疼粮食，埋怨了几句，她便坐地哭声连天，直哭的邻居前来劝说；丈夫回家埋怨不该把他的衣服单挑出来洗，她便扯着腔子的闹着要分家。

        她有限的认知里，还没有理论实战那套策略，不会想着换个法子，比如转弯地先讨着丈夫的心，再磨合好公婆。只想着自己不能面和心软，要强硬起来，他们便不敢再欺负自己了，自此性格变得越发尖锐。

        如此闹腾久了，只得分了家，等三个小叔子都结婚后，更是有了妯娌间的问题。老二媳妇是当地的，干净利落，做的一手好活计；老三媳妇工作好，也是吃公粮的；老四媳妇更是有文化的，也是初中老师。

        相比没有正当工作的自己，林妈妈越发觉得自己处处矮人一头，她又不善为人处世，且气量小，心思重，加之林爸爸也是个传统的男权主义，委实没有什么疼爱媳妇的举动，愈加逼得林妈妈钻进了死角，不管她占不占理的事，都能和丈夫吵上一通。

        眼看妻子和亲人愈演愈烈的矛盾，林爸爸在母亲的劝说下，只得顺着妻子的小性子，妥协下来。兄弟几个也不想让大哥家里硝烟四起，慢慢减少了来往，终是疏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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