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眼前纸上的字横平竖直，一笔一画，分外认真。单京雅看清楚了，她瞪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手里的笔，不相信这是自己写的。
她把笔扔到一边，愣了一会儿，伸手想把这一页撕下来，可是真扯住那页纸又顿住了。
反复无常让她看上去情绪激烈，单京雅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
她的确应该去看看病。单京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觉得荒谬得可笑，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她缓缓地松开手指，又抚平被自己抓皱的纸页，看那字辈抚平了还是显得皱巴巴的，回不去崭新如初的样子。什么都是这样，纸是这样，人也是。她赌气似的，突然一把将日记本合上，重新深深锁进了抽屉里。
她把自己扔到床上，用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祁苏苏办事效率很高，当晚回去就找了自己之前那个看过心理医生的朋友，打电话过去问：“姐妹，你之前说有点焦虑，去看心理科，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的啊。”朋友说，“看完我就不焦虑了。”
祁苏苏说：“这么厉害？”还以为心理咨询这种东西很鸡肋，没什么用呢。
“嗯。”朋友信誓旦旦，“那里的蛋糕太好吃了。”
祁苏苏：“……”
祁苏苏：“你去的什么医院？”真不是烘培教室？
“省人民医院啊。”朋友说。
祁苏苏问：“你知道有什么不错的私人诊所么？保密工作做得比较好的？”
朋友立即反应过来，拖着长音“诶”了一声，八卦地说：“是你手底下的什么明星要看心理医生吗？”
“……”祁苏苏无语，“保密。”
“好吧好吧。”朋友理解道，“那我把那位医生推给你好了，他是省人民医院的医生，但也有在外面开私人诊所。”
祁苏苏挂了电话，跟朋友推来的那位医生联系上了，可是那位医生最近没空，于是给祁苏苏介绍了自己手下的另一位医生。
祁苏苏不大乐意，这位可是资深的老主任，他介绍的那个肯定比不上他资历深，她说加钱，可那个老主任古板得很，还是不愿意，又说这个医生虽然年轻，但也很有能力。
她看到那位年轻女医生的名片，名字叫温听澜，还挺好听。她跟这位温医生沟通了几句，对方的回答总是十分简略，一两个字，很高冷的形象，但莫名又挺可靠，一看就是绝对不会把给明星做私人心理医生随便往外讲的类型。
祁苏苏跟朋友打听这位温医生怎么样，得到了朋友的高度赞扬，原因是她做的蛋糕非常好吃——原来那天朋友吃到的蛋糕是出自这位温医生之手。
像朋友那种类型，平时都快乐活泼，只是偶然压力太大会焦虑一下，当然好治疗。祁苏苏觉得不治疗，她自己也会重新开朗起来的。但是单京雅的情绪可远远不是吃两块蛋糕能解决的。
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祁苏苏想，这个医生不行再换。反正单京雅不缺钱。
聊了两天，祁苏苏跟那位温医生发消息：【如果您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哪天约一下时间见面谈一下？】
过了俩小时，对方回复：【可以。】又发：【这周末有空。】
祁苏苏跟她约了周日的上午，对方答应了。
单京雅在家休息了几天——是被迫休息，她想立刻就接新的工作，但都被祁苏苏拦住了，对她强调，她再这么下去，恐怕要猝死了，挣这么多钱却没命花，多可惜。
单京雅败在她的絮絮叨叨之下，有祁苏苏拦着，她也没法越过经纪人签合同。于是她就在家闲了几天。
第一次有这样大块空闲的时间，单京雅突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随便刷了几下朋友圈，看见朋友圈里的圈内人全都在赶通告，要么在剧组，要么在节目组。她在娱乐圈只有认识的人，没有真正的朋友。
她也不想出门，不想在灰蒙蒙脏兮兮的大街上人挤人，一个人待在家里，给平时根本不管不顾的花草浇了浇水，点了外送把空荡荡的冰箱塞满，坐在地毯上用投影仪从早到晚看电影，看完了香港□□十年代的所有优秀影片。
祁苏苏发来信息的时候，王祖贤正用柔若无骨的手指轻轻抚摸张曼玉的脸，叹息一般地念着台词：“你连眼泪都不知道是什么，到你知道的时候，你会好痛苦的。”
祁苏苏问：【我找到私人心理医生了，你要不要跟对方见一面？还是我自己做主了？】
单京雅看着王祖贤按住张曼玉把那颗眼泪往自己眼里放的手，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个咬牙切齿的字：【我不要医生。】
祁苏苏回复：【好的，那我就自己做主了。】
“……”
屏幕里青蛇无奈地被白蛇赶走了，屏幕外单京雅被着手机那头的祁苏苏气得无奈直笑。
祁苏苏等在咖啡厅里，她到得早，先点了咖啡和点心，发信息问对方喝什么，对方回答：【冰水。】
祁苏苏无语，想着对方擅长做蛋糕，于是点了这家咖啡厅招牌的提拉米苏，等着对方。
温听澜其实并没有迟到，是祁苏苏到早了。她落座，对祁苏苏礼貌疏离地颔首：“久等。”
祁苏苏从她过马路就注意到这个人了，不是提前知道温听澜的长相的缘故，而是因为她在人群里本就十分显眼。
温听澜身材高挑，黑直发长到过了腰，肤色白皙，右眼眼侧生着一颗黑痣，这让她垂眼的时候显得更加淡漠，但长眼睛的人都不可否认，是个美人。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风衣，不认真看的话，还会以为是白大褂，但仔细一看，那衣料和版型都比医院的单调制式优越太多了。
祁苏苏等人的时候没事干，就随便看着窗外路上的行人。饶是她在娱乐圈遍赏美人，也难以避免地被她吸引了目光。等温听澜走到她面前，祁苏苏才发现这美女就是自己等的人。
“温医生？”
温听澜“嗯”了一声。
祁苏苏的习惯就是先寒暄一下，哪有一上来就聊工作的，总得客套客套，她把自己点的提拉米苏蛋糕往温听澜面前推了推，笑道：“这家的提拉米苏不错，你要尝尝么？”
“不了。”温听澜只碰了自己要的那杯冰水，薄唇被沾得微微湿润，“我不吃蛋糕。”
祁苏苏疑惑：“听我朋友说，您做蛋糕很拿手，原来自己不吃么？”
温听澜言简意赅：“甜食能让来访者保持心情愉快。”
祁苏苏懂了，原来这是他们医院诊所给心理疾病患者特供的“非处方药”。
她把盘子拽回来，正思索着再说点什么活跃气氛，温听澜却径直问：“有带患者的病例和资料么？”
祁苏苏还没回答，温听澜又问：“听主任说需要特别再签一份保密协议，其实我们做心理咨询，本来就是要对患者信息保密的。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么？”
“是。”祁苏苏说，她把拟好的协议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有点特殊。您可以看下条款。”
温听澜翻了翻协议，都是些格式内容，强调的就一条，保护患者隐私。没这么特别的，不签她也会做到，祁苏苏问有问题吗，她说：“没问题。”利落地签了名。
祁苏苏收了协议，才将单京雅的情况和盘托出。温听澜问：“只有生理性恶心干呕吗？有没有轻生倾向？”
祁苏苏想了想，说：“这个暂时好像没有。”
看她也不是特别了解的样子，温听澜不再询问，准备自己亲眼看患者的情况。祁苏苏慢吞吞地告诉了温听澜患者名字，搭讪着笑：“公众人物，所以要格外严格保密，温医生能理解吧？”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温听澜觉得挺神奇。分手的时候她以为她们不会再见了，就连成人礼的走红毯她俩都故意避免见面，没一起走。她自己拎着行李箱，把一箱书都拖走了。想了想，自己要出国，这些国内的教材课本根本没用了，于是没拖回家，直接拖到了废品站，卖了五块二毛六。
她不缺这五块钱，但是卖废品这方法，既和过去做了郑重的断绝，又很环保。她觉得不错。
谁知道那人后来竟然进了娱乐圈，名字和消息在互联网上不用搜索就满天飞。当然，也不免会飞到温听澜面前。她没有刻意搜索，但也没有刻意避免，于是也不知不觉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但那些全都是单方面的，她就和任何一个普通网友一样，不经意之间会被她的光芒扫到，瞥见她的耀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两个平等的个体，产生实在的交际。
温听澜想了两秒，问祁苏苏：“她知道是我吗？”
祁苏苏觉得这问题没头没脑，她说不知道。当然不知道了，单京雅根本不想找医生，今天她叫了她，她也不来。
“她不想看医生的，是我自作主张，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祁苏苏说，“有病就得治啊，心病也是病。”
温听澜“嗯”了一声，祁苏苏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可能需要她□□——单京雅怎么可能自己去诊所，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温听澜把冰水喝完，杯壁的水珠沾湿她修长手指，她说：“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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