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断筋

“我的耐心有限，你们，废话少说。”那人好像终于露出了獠牙，眼看着洛晏即将失去利爪，他连刚刚礼貌的微笑都不屑于维持，“我可不能保证下一次还能拉住绳子。”

        原尧的目光缓缓看向压着绳子的石头。

        作为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他的确惧怕死亡，刚刚下坠的那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瞬间失声，他当然不想死。

        不过如果这个活下去，是靠洛晏伤害自己才达到的，那他宁可去死。

        洛晏注视着原尧，眼中带着几分温柔安抚：“尧尧，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是他们本来就是和我有仇，要我付出代价而已。该是我觉得抱歉，因为我的原因，牵连到你。”

        原尧无声摇头，眼眶涌上热泪，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看到洛晏就在他面前伤害自己。

        他希望他永远是她的铠甲，而不是软肋。

        她的左手握住刀柄，作为一个医生，她对人体的结构再清楚不过，她知道如何一刀划下去挑断手筋。

        断了的手筋之后也可以接上，但是永远都不能恢复如初。

        她知道这会自此葬送一个医生的所有前途。

        她为了手的稳定性可以这么多年滴酒不沾，她唯一一次破例是因为原尧。

        甚至哪怕在此刻，哪怕受人桎梏，她依然想着安慰原尧，不要让他因为此事留下心理阴影。

        ……她真的从来都只把他当成一个替身吗？

        洛晏抑制住手的发颤，她要让人看到即便在此刻，她依然冷傲，依然高不可攀。

        其实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这些人根本没打算放过她，不要说医生的未来，就是眼前这一关，她能不能活着离开都很难说。

        这个地方只是一个破旧的被废弃的仓库，荒凉阴僻，哪怕她死在这里，真的被人找到的时候，只怕尸体都臭了。

        洛晏无声一笑，握着刀柄，刀锋触碰手心的软肉。

        先前那人本来守着石头，看到此情此景，情不自禁的盯着看，似乎是想要见证这一刻。

        无人注意到，在这一刻，原尧发力，绳子脱离巨石，整个人猛然向下沉去，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洛晏，好好活下去……”

        洛晏猛然抬头，目眦俱裂：“原尧！！！”

        那人也惊了，嘶吼道：“拉住绳子！！！”

        众人如梦初醒，几乎是猛虎扑食一样上前去拽绳子。

        他们简直不敢想象，洛晏为了这个人愿意挑断手筋，那这个人如果死了，洛晏会不会发疯。

        一个发疯的人形杀器，他们不觉得自己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洛晏看着他露出的笑意，眼中已经是血红一片，就像是多年前，洛灏于火海中露出的一抹笑意，那是她多年的伤疤和噩梦。

        上天何其残忍，要让她亲眼见到两次失去。

        她迈开腿向前奔去，她的外套被奔跑间的风吹得鼓起，她几乎痛的难以呼吸，她十分清楚，这段距离，所有的奔跑都是徒劳。

        她眼中红的几乎能渗出血来，原尧看清了她眼底的血红，在坦然赴死的这一刻，甚至还有千分之一秒在想，她是不是永远都忘不掉他了？

        那这一刻在她的心里，究竟是他重要，还是洛灏更重要？

        下一刻，绳子被猛然抓住，滚轮停下，原尧悬在了距离那一片钢刀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洛晏没有停住脚步，她继续上前，她的喘息声很大，这绝对不是刚刚跑的那两步就能造成的。

        就算是把绳子拉住了，那些人也是惊魂不定，尤其是看到洛晏继续往前走，他们更是害怕：“站住！你快站住！你不站住我们就松手了！”

        洛晏闻言，抬头看他们一眼：“不是要我一只手吗？没问题，我答应了。但你们怎么保证原尧毫发无损？你们保证不了，那，我来保证。”

        所有人都怔然看着她。

        她走到原尧面前，她的前方是一片钢刀，她这个位置够不到原尧，她只能俯身握住面前的钢刀，徒手将之掰断。

        一个，两个，三个……

        她的右手血淋淋一片，她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依然前行，没有停下。

        原尧眼眶也红了：“洛晏！不要！”

        洛晏终于走到他面前，将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半跪在地上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无声的抱住他。

        “没事了。”

        绳结繁琐，麻制的绳子染上了一片血色，解开之后就被扔到了地上。

        原尧的心颤了颤，他的手在发抖，抖了几秒之后，他用力的回抱住她。

        女孩子天生就应该被保护，他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但却依然没有改变结果。

        他甚至在想，为什么刚刚不落的再快一点？如果再快一点，他就不会连累洛晏受伤。

        这是他舍不得爱舍不得恨的女孩，是他无论夜里多少百转千回，无论被碾碎多少骄傲，依然不忍心伤害的人。

        然而最后，也是他屡次伤害她。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话：“晏晏，你的手……”

        “没关系，没事了。”洛晏用完好的左手轻轻顺着他的背，她只顾着安抚他。

        原尧坐在地上，他的手指深深地扣紧了水泥地，他不敢去看洛晏的手，不敢看那上面有多少伤痕，他的心揪成一团，恨不得替她去死。

        如果能换她安然无恙，他也甘愿。

        洛晏眼中的血红终于渐渐消失，其实现在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她的右手被废，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

        不过幸好，这次她总算是不用看着心爱的人死在她的眼前。

        是的，心爱。

        洛晏一直不敢承认，她怕承认了就是背弃了和洛灏的曾经，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是不承认就不存在的。

        在他们用原尧的命来威胁的时候，洛晏没有一刻犹豫过，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原尧必须活下来。

        不要说只是一只手，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会给。

        原来，这就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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