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也许是怕陈序不信，天玄还蹲下来做出全身被裹得紧紧的样子：“就是这样，很不舒服的。”
双手反剪，全身紧缩，是一个被封印的姿势。
天玄玉是重宝，有着自己的意识，也有着强大的增进人类修为的力量，却偏偏没有人类的道德规范来拘束。
这样不好掌控的天地灵宝，被封印在人迹罕至的雪山深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陈序看着天序，皱了皱眉头，难得来了一点兴趣：“是谁封印的你呢？”
天玄摇摇头，有些苦恼：“封印？我不知道，我自从有意识以来就是这样了。”
“哦，”陈序趴在自己膝盖上，“可是能困住你的封印，至少也得是渡劫期的人才能破开吧？”
这段话有点长，陈序说完休息了一下，才接着说：“你应该是被人解开封印之后，被罗家坐收渔翁之利了。他们也不是那么好心待你，拿给你喝的茶水是有毒的，大概是为了让你陷在混沌意识中不做乱不引发地震吧。”
天玄有点懵：“可是，可是罗家和罗姐姐对我很好啊。”
陈序看着天玄，想起一个问题：“那个绿色的石头是怎么做出来的？”
“啊……”天玄有些别扭地抠抠手指，“是，是我的一点点精髓。”
陈序：……
就像修士的精血，神魂一样，天玄玉的精髓同样具有着天玄的部分功效，只是这无异于贡献自己的精血一般。
而且精髓效力生猛，有着各种各样的副作用，例如程三少那样因为催化而性情大变乃至无恶不作只为满足私欲，陈序现在甚至怀疑程子煜的死和过度使用玲珑宝玉也有关系。
天玄看到陈序看他的眼神里写满了不愧是你这一潜台词，急急忙忙解释道：“我这是唯一能报答他们的……了。”
当然，如果罗家只存在利用，那就简直是在认贼作父一般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序忽然想到了自己，刚刚还笑话人家呢，其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玄看着陈序原本还算有点光亮的，又大又黑的乌瞳一点一点失去了颜色，随后彻底被薄薄的眼皮遮上。
石头，就应该躺着，而不是掺和到人类复杂的事情中去。陈序眼睛一闭向后一躺。
天玄：“可是你明明不全是石头，我感受得出来。”
“你感受错了。”
“……起来！再跟我说说罗家，他们还好心地帮我找玩伴呢！虽然我提了很多要求，但是他们都答应了，怎么可能是坏人。”
“啊对对对。”
“嗯？？？”
天玄伸手去扯陈序：“我不信，你口口无凭。”
“……是空口无凭，”陈序被摇得东倒西歪，他看着天玄，“很简单，你去偷听他们说什么不就好了。”
亲耳听到，切身感受到，才能完全明白，完全信服不是吗？
天玄抿着嘴：“好。”
下一刻陈序就感觉自己被托了起来——他现在悬浮在空中了。
陈序瞪大了眼睛，跟在天玄后面晃悠悠地飘着。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刚刚天玄举着石头的时候，身上就是这样，被天地之间玉石的灵气托着，丝毫不累！
天玄还在前面皱着眉头，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一回头结果发现陈序在空中蛄蛹来蛄蛹去，像是一团快乐的棉被。
“天玄，你以后要不要和我一起躺平？”陈序亮晶晶地看着天玄，一脸的满足，半点不见刚刚的颓丧。
天玄：？
他现在正在面临一件大事，为什么这块石头可以这么快乐地打滚？！而且这信誓旦旦我一定会答应的语气真的很让人憋屈！
二人出洞口的时候路过了周晨秋，可惜对方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
天玄玉真神奇，陈序有些羡慕地想，随时随地可以躺下来，别人也看不见，不会被人不小心扫走。
两个人的速度并不慢，甚至是因为天玄心里的着急和不安，他们后面还加了速度，等他们躲到罗家祠堂的时候，罗家人也刚送完最后一批‘女婿’去往矿洞。
罗浮关上祖祠的大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后目光阴沉地看着各个跟在他后面的各房管事。
罗家人因为是世代沿袭的产业，对先祖十分敬重，一直有着在祖祠商议大事的传统。
罗浮确保无关人等都退下了之后，才压抑着怒气开口：“他们程家死了人，和我们又什么关系！？凭什么不再交易玉魂茶？天玄玉的好处他们又不是没有吃到，我们伺候那块玉劳心劳肺，那小狗崽子的狗脾气多难伺候他难道不知道？他程信倒是敢狮子大开口，一来就要四分之一的提成！”
天知道他收到消息说程家三少爷去世，程家把这害死儿子的脏水扣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有多么火大。
如果程家和他们不再进行玲珑宝玉和玉魂茶之间的交易，那他们这么多天找人替代罗茵茵位置的努力也全都白费了。
祖祠内一片寂静，半晌，张妈才压着眉毛，咬牙切齿一般说道：“先前的玲珑宝玉储备还有不少，云幽谷那边要先交差，如果天玄玉实在控制不住，那就……”她做出一个摸脖子的动作，“反正天玄玉的本体，离不开那个石台。”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驳：“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销毁天玄玉的法子！”
张妈讥讽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舍不得其中的利益吧？杀不死，我们还封不住？难道你要让他一直失控引发地动把我们都压死在这里吗？”
那人瞪了她一眼，眼里还有些残余的贪婪和心虚。
罗浮头痛地压了压额角，底下又有人说道或许可以把天玄先交到云幽谷，毕竟云幽谷的人给的他们权利供养着天玄玉。
只是这样自然少不得大出血——之前隐瞒下来的一部分油水怕不是也是要掏出来，要是云幽谷再斤斤计较一些，他们或许还要再折损一部分财力物力。
几个人争执不下，罗浮的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最终下定论到：“大家把东西都收拾好，我们要把天玄玉封起来，毕竟谷主大人也没有说我们不能主动把遏制封印的屏障破坏掉。”
确实如此，谷主的原话，只是简简单单地把天玄玉和屏障的阵法交给他们，话中带着深意，传达的信息却是十分自由：只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天下至宝要怎么利用，全看罗家自己。
陈序和天玄躲在祠堂放牌位的桌子底下，把这些争论听得一清二楚，这些人嘴巴里处处都是天玄，却都是想着怎么脱手这个大麻烦的同时又将他利用到极致。
天玄有些呆滞地看着桌角，陈序瞅了他几眼，心里想着是不是得安慰几句，结果这小孩直接虎着脸，凶巴巴地说：“我要把这些人都压死。”
陈序还没反应过来，天玄一把扣住他的手，陈序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二人就已经站在了矿洞呈放天玄玉本体的石台边。
走进了，陈序才看到那天玄玉是被放在石台的一个凹槽中，像是被死死地束缚住，凹槽旁边还有这散开来的蛛网一般地小小咒文。
天玄把手放在石块上，小脸刮白：“罗姐姐对我真的很好，可是我没想到罗家人是这样的！我要去找罗姐姐，我要把罗浮他们都压死！”
天玄玉猛地震动起来，连带周围的矿洞墙壁也发出喀吱的，不堪重负一般的声音。
陈序看到那天玄玉不断缩小，凹槽也随之不断收缩去束缚这块晶莹剔透的玉石，直到那块玉石上出现了裂纹也没有停止这一过程。
天玄的脸越来越苍白，就在陈序以为他要玉石俱焚的时候，他的本体突然一个发动逃出了凹槽！
精神体为小男孩的天玄也随之消失。
那块缩小成两个指节大小的玉石飞快的没入了陈序的额头之上。
陈序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感受到脑海的一阵剧痛。
而四周的矿壁也终于像是失去了支撑维持不了刚刚耸立的状态，飞速地垮塌了下来。
陈序：……
在被砸晕的前一秒，陈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他自己用过一次就算了，没想到还要被动陪别人用一次。
青音正抓住了一位长老让他翻译信件中的内容，他担心陈序，下手就十分狠辣，那长老也是意识到罗家处境艰难，别说保护他，自保都难。
只是等他一翻译完信件，青音就直接扔下他往矿洞奔去，下一秒，就是不断的地动山摇。
惊叫声四起，大地皲裂，房屋倒塌，矿洞一个接一个地坍塌，离着矿洞最近的罗府哪里逃的过去。
而且那些石头像是有着意识一样，几乎是大块大块地都朝着罗府砸。
罗浮正是心烦意乱，看到这一突发危机，几乎是目眦欲裂，他立刻运气灵气企图阻止罗家百年基业被摧毁，结果那些锐利的石头像是划开一块纱布一样轻而易举地就破开了这层障壁。
有些实力的罗家人还在抵抗，张妈知道这根本是螳臂当车，他们刚刚才商议要处理天玄，下一秒，就遇到这些诡异的，从山上滚下来直逼他们的石头。
怎么想，都有些蹊跷。
事已至此，张妈也不能细香，她飞快地跑进祖祠，拿到了大小三个玉简，眼睛一横，全部捏碎了。
陈序感觉自己睡了很沉的一觉，虽然很沉，但是很吵。
他试着睁了睁眼皮，发现要花些力气，于是决定还是再睡会儿，还没等他睡着，天玄又开始叨叨。
“你怎么还不醒啊，我只是借住一下你的灵府……不会吧，不会把你变成傻子吧？”天玄忧心忡忡地蹲在床边，看着闭目的陈序，有些心虚地说，“等你醒了，我就教你怎么悬浮，所以你还是快点醒吧。”
天玄顶着张小孩的脸，却十分慈祥且老成地叹了口气：“我已经经历了这世间的尔虞我诈，看来马上又要经历生离死别了，这就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吗？”
陈序：说谁死了呢？
天玄还想叨叨两句，下一秒又藏进陈序的灵府，大气也不敢出。
是有人进来了，陈序听到脚步声。
随后，他感受到有人的手指和衣袖拂过他的脸，一个低沉喑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是他很熟悉的声音。
是郁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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