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高中僧的生活让常乐清心寡欲，他很久没想起浮笙了。

        东君已至，万物散发生机，老树抽出了新芽，繁花含苞待放，春日暖阳下，空气都弥漫着醉人的暖香，但常乐并不醉迷，心中的不安被繁重的学业填满，□□也被恐吓得无影无踪。

        回暖的天气使得同学们换上了一致的校服，与满园的葱茏的绿色都让人觉单调重复。热衷打扮的女生只能从发饰与鞋子下手，纷繁的发饰与让人眼花缭乱，但马尾辫搭配校服最使少女显得清纯可人。

        正值青春的女孩无疑是美丽的，她们如小鹿一般的灵动，鲜花一般的娇艳，日光一般的生机，都足以让人心神恍惚。

        而运动会无疑最能体现少女的勃发的幼嫩的生命之美。文科班近乎皆是女生，运动会着实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常乐尽管并不想参与对他而言过于“蛮横又无聊“的的运动会，但作为仅有的四位男生，常乐不得不扛起重担，捍卫班级的荣耀。

        有的人集体感不强，可有的人却对于集体的归属感极强，乐于为集体作出贡献。

        张碧西就属于后者。为了班级的荣耀，她督促着常乐的训练。常乐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监督着，常乐不得不卖出十二分的力气，以避免遭致她的纠缠不休。常乐被迫参加了男子100米田径赛，而张碧西不巧也报名了女子100米田径赛。

        体育课，晚自习休息时间任何充裕的休闲时间她都不放过，拉着常乐往操场跑。纵使常乐已劝说她多次，“田径是日积月累的过程，并且极求讲究天赋，我们短时间的苦练是没有用的。再怎么练也无法小组赛晋级。”可她是个死脑筋，义正言辞的告诉常乐：“如果没有尝试，就怎么都不会成功。你怎么能轻言放弃，而且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啊，即使没能出线，但我们至少努力过。”

        难得见她如此严肃正经，尽管常乐并不感动张碧西大人式的“苦口良言”，不过也不好扫了她的兴，只得日日遭罪劳累。

        一晚，他们竟在操场遇到了浮笙。

        浮笙并无太多变化，马尾高高扎起，显得五官更为俏丽精致，神色清冷平静，粉色短袖衬着皮肤愈发白皙，如精美的玉瓷人在夜色中发光。操场炙热灯光下，常乐的眼神有些饧涩，而浮笙也愈发显得虚幻而美丽。浮笙也在与班上的同学练习运动会的项目。

        张碧西很自然的上前与理科班的同学打起了招呼。常乐不敢同张碧西一同前去，只是呆立在原地，焦虑不安地注视着他们，无所适从。常乐竟突然对张碧西生出厌恶。

        张碧西拉住了浮笙的手，二人欢快地谈着什么，旁边的同学也不时插嘴，似乎他们的关系极为融洽和谐。疏离与背叛的感觉使常乐如坠深渊。

        当看着理科班的一个男生也在与二人畅谈时，常乐心中的嫉妒如火焰滋长。他能清晰感受到了自己对那个男生不可抑制的恶意，哪怕他想让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一点。同时，常乐发现自己对于浮笙的爱意竟病态地愈深了。恋爱中似乎总需要一个受伤的第三者，才会使得这爱意愈发深刻。

        常乐就这样看着浮笙，像是第一次相见时白色光灯下出尘清丽的浮笙。他那颗自以为已安定的心又开始为浮笙悸动。

        这奇妙的感觉让常乐至今无法明白，常乐只能把它归结于那段时间太过劳累，使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醒了。由此可知，忘却是多么困难的事，更何况是一个从未拥有但不断撩拨着你内心柔软处的人。纵然，一些时候他能淡然处之，但正如太阳升起后，影子还是会再次出现，莫名的悲伤又会萦绕在他的心头。即使常乐尽量避开那刺眼的光芒，在黑暗中喘息，但那不争气的本能却在向往光明。身处黑暗换来了心安，让人忘我地下沉，失重感也会令人沉醉。可让心麻木也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悲伤失望化作的泪水总是积蓄在某一处，等待着一次爆发。

        偏执的爱让常乐变得卑微难过，夜晚的凉风都无法消散这失落，常乐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独自离开了，张碧西并未出言挽留。

        小径无人，路灯发出的白色光芒在空气中发散，似乎变成了实体，与黑暗形成了鲜明分界线。一些飞蛾类的小虫聚集在路灯处，无声地扑闪着翅膀，远处传来教学区的嬉闹声，隐约可闻。黑暗中的草丛树木都在消沉，静默着，爬虫鬼鬼祟祟地穿行其间，眼中发出幽绿诡异的光芒，似在窃笑。

        常乐只觉身体冰冷，自尊与偏执的爱恋却在做着热烈的争吵。常乐停下了脚步，看影子安静守候，鼻头微酸，眼眶似乎也有些湿润，常乐不敢看月亮，不敢想浮笙。他闭上双眼，试图忘却这悲伤，但令人悲伤的片段却招摇着在他眼前走过。所幸眼泪到底没有落下，不然这对于向来阴郁自傲的少年属实是莫大的讽刺。常乐步履蹒跚着走回了教室，月亮也伴着他到了西边。

        常乐从不认为自己当时对于浮笙的爱能达到如此程度，这偏执的爱一定程度上也是对自己的怜爱。青春期男孩脆弱的自尊心遭到了从未有过的迫害，对于完美的追求也被粉碎，因此过往的不如意都加深了对她的不成熟的执念，继而转化为更大的失落。同时，这里面也有一定的表演成分，哪怕周遭无人，可似乎如此的伤心欲绝会让他知道自己是独特的，不是大人的般的世俗庸人。

        到底只是16岁的少年，一夜的调整后，常乐的自尊便在内心深处建起了高墙，常乐带着恶意的目光从每个刁钻的角度探索浮笙的弱点，最终如偿所愿，得出了她并不值得的结论。五月的温暖春光似乎又重新照在常乐的身上，和风洗涮着常乐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悲伤与失望都随风而去，内心如春溪般宁静美好，飞鸟掠过也只是泛起阵阵涟漪。

        第二日清晨，早早到达教室的张碧西如刚探头的嫩芽，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晚你怎么了？”

        见她如此谨慎的样子，常乐也有些原谅了她昨日的“背叛”，淡淡道：“偷懒啊，这都不知道。”

        “啊，你真是懒猪。我还以为你不高兴喃，真的没什么吗？”她双眉微蹙，面色含忧，显然不相信常乐的话。

        “演技，懂吗。不然，你会放我走吗？”

        她见常乐仍是面无表情，便不再言语，但紧皱的眉头，凌厉的双眼都在诉说着生气。

        常乐见状只好道：“怎么了，我又没有招惹你，你怎么不开心啊？”

        她并未立即回答，见常乐还盯着她，便道：“没有啊。”

        “你不高兴都写脸上了，我又不蠢。”

        “演技，你懂吗？”说完，不等常乐安慰她，她径直转过身去。

        常乐虽然知道她也在生气，但还是作不知状，不愿理她。他对于张碧西想要窥探自己内心的想法有些厌烦。常乐还固执地不愿分享，似乎悲痛的隐秘在与他人分享后便会变得平庸廉价，就是是伤痕累累的战士，每一道伤口都像是勋章，不自觉地将其珍藏，却又希望别人能不经意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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