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又是一个早春的艳阳天，阴郁的南方小城也难得明媚艳丽，红叶石楠还稚嫩的叶子星星点缀于新绿之中。枯寂了一冬的樱花树上密布着如石榴籽般的鲜红色的小花苞，在一排欲燃的樱花树中一颗白玉兰树已盛放，横生的枯枝中的大朵大朵的白色玉兰花美得那般突兀。而那些落在草地上的大片的白玉兰花瓣与其上的几簇紫色小野花在荒芜中也显出一种虚幻的美丽。
刺眼的阳光射着窗边的常乐不由有些恍惚，不禁又想起了黑暗中唯一明黄色亮灯下的她，半眯着眼睛，俏脸上带着红晕，莹润双唇一闭一合，缓缓对她说道：“那我以后也留在南方上大学。”
那时，他似乎有了些许醉意，氤氲暖人氛围下脸那样滚烫，含着笑吞吞吐吐道：“为什么不能和我考一所大学？”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恼怒，澄澈双眼紧紧盯着他，嗔道：“我成绩差你好多嘛。”
少女体态娇柔，声音软糯，少年不禁有些失神，眼也变得饧涩，轻声缓缓道：“那你可以努力。”
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昏暗灯光下眼神绽放出光彩，“那你也得努力，努力考差点。”说完，少女咯咯笑个不停，脸颊如血沁一般，躲在几缕秀发后的耳朵也通红，明亮的眼如倒映了满天繁星的碧湖。
对少女的情思不禁又牵扯出了常乐少年时代那个奇异的梦境，那是关于一条鱼的故事。
鱼从出生便跟随着水在游。
鱼已经游了许久，背鳍逐渐狰狞，鱼尾也变得强壮。它不知道自己离大海还有多远，但每当它倦怠时，水便会告诉他大海的瑰丽绚烂。
水是鱼最亲密的朋友，鱼很珍惜与水的友情。
水是一个很称职的朋友，她温柔而又忠诚，无时无刻陪伴着鱼。鱼也想让水快乐，所以他对水的话都是言听计从。
可随着年岁渐长，鱼发现他又不想前往大海了。他不再是那条无忧无虑随波流荡的小鱼了，他的苦恼渐渐变多了。
从前伤心时，鱼便会沉默不言。水是体贴的，也不言语，温热的水流缓缓穿过鱼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天上的星星疏落，却极为闪耀，一轮弯月落在两岸连绵的青山中小憩，山色与水色此时皆迷蒙。鱼放空自己的大脑，任温热水流不断轻抚着自己的身体，便就在如此甜蜜温馨的气氛里沉入梦乡了，而烦恼也会随着日出江河而消散。
但长大后的烦恼使鱼难以释怀。尽管水流不止，画船红杉，绿萍蛙鸣也如旧，但鱼已经失去了从前的快乐。水总说他们只是浮光掠影，匆匆过客，只有大海才是真实，才是永恒。小时他并不理解，但还是坚信水所说的话，水从来都是为了他着想。可如今他愈发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与水的分歧。他在纠结是否要告诉水自己的意见。
他觉得无论是飘荡的画船与其上歌唱的鲜衣少女，还是无根的浮萍与其上呆立的青蛙都是真实美丽的。他反倒认为水口中的大海像是虚幻的，甚至水一定程度也是虚幻的。尽管他们相识已久，但鱼从不知道水的真实模样。水总是随外界变换着。
同时，鱼也不想就如此匆匆奔赴大海。他喜欢江边的一切，岸边垂钓的蓑笠老翁，河滩上叫喊的纤夫，抑或是石阶上捶衣的新妇他愿意为这些人驻足。
忧虑的鱼儿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向水开口。
寒来暑往，青山之巅在冬日被抹上了一层白妆，绚烂的阳光落在安静悠然的河流上，泛起阵阵粼光。
冬日的河流极为澄澈，一朵浮云与水相融，落在了鱼的身旁。
鱼很惊异，他还从未与云这般亲近，问道：“你怎么跑到水里来了？”
“我在天上呆腻了，便下来玩玩呀。”浮云慵懒答道。
鱼很惊讶浮云满不在乎的语气，又问道：“怎么就你一朵云？”
“你还不是一条鱼。你问题可真多，打扰到我晒太阳了。”浮云不耐烦地答道。
鱼听后便不再作声，尽管很是好奇为什么云为什么不在天上晒太阳。
浮云见鱼果真不言语，便道：“唉，小鱼，你要去哪？”
“大海。”
“大海吗？我曾经便是大海上的一朵云。”
“那大海是怎样的？”鱼这是第一次听除水以外的人谈到大海，急忙问道。
浮云憋了许久，道：“嗯挺大的。”
鱼见浮云因为自己的回答羞红了脸，只能轻叹一口气，不敢再问。
浮云似乎意识到自己丢了人，又厉声道：“小鱼，大海有许多大鱼的，你可得小心不要被吃掉了。”
鱼不知为何浮云要无故吓唬自己，便急速摆动尾巴，想要甩开浮云。
浮云见状慌了神，追上鱼，道：“我只是同你开个玩笑，你这小鱼怎么如此小气啊。”
鱼也不回头，淡淡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我还得赶路。”
“你为何如此急切想去大海啊，是约得有相好吗？”
“没有。”
“那是什么原因？”
鱼沉思良久，低声道：“水告诉常乐大海是很美丽的地方，所以我得赶去。”
浮云听了也是一阵沉默，接着道：“真无聊。你看我，多潇洒，想去哪了就去哪。我才不关心目的的是什么地方。”
“那你去过什么地方，看过什么景色啊？”鱼好奇问道。
浮云嘿嘿一笑，满脸得意道：“那可就多了，北边的雪原，西边的沙漠”
鱼与浮云聊了许久，直到太阳回到昏暗的山谷，岸边也有袅袅炊烟升起，浮云才与鱼告别离去。
鱼很高兴结识了浮云这位朋友。虽然浮云说话常不过脑子，但鱼能感受到她的善良可爱。同时，浮云还是一朵如此见多识广与活泼的云，一直生活在水中的鱼儿可以通过云了解到他一直好奇的水之外的世界。对于鱼来说，今日实在是很美妙的经历。
今夜的月又圆又皎洁，照着岸边枯木上的晶莹白雪发亮。岸边的人家还没熄火，温馨氤氲中偶而传出交谈的声音。
鱼只觉万物静谧，甚至能听到雪融化的声音。他想着今日的经历，不由得笑出了声。他很喜欢浮云，也很向往浮云所说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过这幸福中还是蕴藏了一个困扰，他在思考是否应该将浮云介绍给水。水与云显然观念极为不合。
他思考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就像，似乎永远没有完全正确的答案。月已西斜，灯火不再，鱼迷迷糊糊的坠入了梦乡。
一轮通红的朝阳从江面缓缓升起，使白雪与河流都染上了金色的光辉，粼粼波光中早起的渔人也被这景色所震撼，呆呆望着水天交接处。
鱼小心翼翼地绕过渔船，望着天上绚烂朝霞想：“浮云会在他们里面吗？应该不会吧，她不喜欢热闹。”
鱼微微一笑，自己也并不喜欢热闹，一生中能有几个可以坦诚相见的挚友就足矣了。他还得花更多的时间与自己打交道，可没闲工夫揣测别人的想法喃。鱼坚信浮云会成为他的挚友，他对自己的直觉非常自信。
鱼缓缓游着，不时望向天空。他觉得今日自己的脑子很乱，两岸的风景都变得干扁扁，过目则忘。
“嘿，昨天晚上可真冷啊。”浮云突然出现在鱼旁边。
鱼很高兴，笑道：“对呀，因为马上就要到隆冬了嘛，水面都会结冰的。”
“喔？水面结冰了，你不就无法看到外面世界了吗？”
“对呀。不过那时我也会减少活动的。”
浮云似乎很同情鱼的遭遇，又叹了一口气道：“真可惜，水面结冰我便不能来水里了。不然，我一定陪在你身边为你解乏。”
鱼看着浮云一脸认真的表情，嘿嘿一笑，道：“没事，你有这份心意常乐就很感动了。并且，结冰期很短的。到了春天，冰雪融化，我们便可以重逢了。春天的河流很美的。”
“春天，我也很喜欢春天。”浮玉也笑了。
“春天的河流暖暖的，并且会有落花落草。缤纷娇艳的花一簇又一簇，碧绿鲜嫩的芳草一丛又一丛，随着如织的柔顺河流而下，美极了。”鱼突然红了脸，又低声道：“你戴着他们一定很美丽。”
浮云听后笑而不语，但脸色满是得意，接着又正色道：“我还不知道我春天会去哪。不过，应该会同河流一起走吧。”
鱼听后心里一咯噔，感到莫名的不安，但他还是马上收起了神情中的慌张，他不想自己的焦虑与不安被浮云看到。
浮云见鱼不语，又道：“不过我一定会陪你度过冬天的。”
“好。不过你春天可能会去哪呀？”
浮云思索片刻，道：“我可能会去大湖，也可能会去沙漠。沙漠，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就知道，因为沙漠一条河也没有，那就更不可能有鱼了？”
“怎么会？什么地方都会有水的。”鱼尽管不知道沙漠，但水告诉过他：“水无处不在，可能结成冰，藏在深土，也可能化成泥鳅，在地下哗哗穿过。”
“沙漠怎么会有水？”
“有水，一定有水的。”
“没水。”
浮云与鱼不知争论了多久，两人皆是倔性子，不肯妥协。最后浮云说自己春天便去沙漠，夏天便回来告诉鱼沙漠是否有水。
鱼听出了浮云语气中一丝恫吓，但他此时也处在气头上，并不予理睬。
浮云这天刚过中午就离开了，她说河里很冷，一点也没天空舒服。
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他不想为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伤心。他对浮云诋毁水流的言辞也不生气，因为水告诉过他，水流也有情感，她只对属于河流的生命好，而浮云属于天空。
这天傍晚，就在鱼望着皎月旁的薄纱似的云发呆时，水出现了。
水笑意盈盈道：“怎么了，有烦心事吗？”。水流轻抚过鱼的背鳍，满含爱怜。
鱼摇了摇头，道：“没有。”又问道：“沙漠里有水吗？”
“当然有，水无处不在。”
“那你亲眼见过沙漠的水吗？”
“嗯，我曾经见到过从沙漠来的水。”水微顿后又道：“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沙漠呀，你结识了新朋友吗？”
鱼犹豫再三后，缓缓道：“我和天上的一朵浮云做了朋友。她说她曾经是大海上的一朵云？”
水先是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而后嘴角噙笑道：“是吗，那你怎么不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呀？”。
“她是朵孟浪的云，你不会喜欢她的。”
“怎么会？你肯与她交朋友，那说明她是一朵不错的云。”
“确实，她尽管言语孟浪，但还是挺可爱的。”鱼回想起了与浮云的融洽时候，不禁含笑说道。
“多结识一些朋友挺好的。不过，你得知道浮云终究属实天空，并且”水突然不再言语。
鱼急忙问：“并且什么？”
水肃然道：“浮云并不能为一条河流驻足，否则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鱼觉得今天水的话遮遮掩掩，他有一丝不解与难过，便不再追问。
水也看出了鱼眼中的一丝难过，又道：“鱼，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等我们到了大海，你就会永远开心了。”
鱼望着水喜悦的面庞，低下了头，还是没有说话。一阵寒风拂过水面，鱼似乎听到了河面结冰的声音。
翌日中午浮云也没出现，就在鱼以为浮云不会再来时，浮云突然出现了。她随意与鱼了一声招呼，便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似乎昨日什么都没发生。
鱼感到很高兴，比春风入怀还要高兴。他笑道：“浮云，昨日水告诉沙漠里真的有水，而且她还曾见过沙漠的水。”
浮云也笑了，道：“是吗？那我就不用去沙漠了。”
“那你会追随着河流吗？”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多问题呀。”浮云满脸的不耐烦，气鼓鼓地看着鱼。
鱼不生气，正色道：“你现在的样子真可爱。”
浮云满脸的不可置信，道：“真的吗，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鱼红了脸，说道：“没有，刚才你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那现在喃？”
“也挺可爱的吧。”
“哼，你果然是骗我。”
“没有。”
鱼和浮云的关系日渐亲密，而河面结冰的日子也在临近。鱼觉得浮云会留下来，不过那天水的话不时如梦魇出现，困扰着他。严重的后果是什么喃？他不敢问浮云，也不想问水。
鱼也察觉到了自己对于浮云的过分依赖，不过他并不在乎，充斥着全身的喜悦让他像遨游在银河里，犹如飞翔般的轻盈使鱼如痴如醉。
他在冬日的暖阳中细细地体会与浮云相处的每一刻，在星河浩瀚的夜晚回味浮云的每一举止，纵使是浮云漫不经心的一句言语，鱼也总觉还有些未尽余音。鱼的生活很久未像如今这般充实了，不用去对过去抱歉，为将来忧虑的状态实在是很幸福啊。
在一个毫不惹人注意的夜，河面悄悄结冰了，厚厚的冰层能使一辆满载人的马车通过。鱼在醒来时，望见头顶上方冷冰冰的冰层，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眶发红。他慢慢贴近冰层，无边的寂静与寒冷涌来，死寂的气息使得他不由得战栗。
他用头轻轻靠着冰层，从未像如今这般渴望自由，由大片大片白茫茫的厚厚冰层与身下如深渊般的无边黑暗静谧带来的压抑感几欲令其窒息。鱼将与浮云的美好回忆与真诚承诺当作了这无垠虚无中的唯一光亮，慰藉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星河流转，烟云浮沉，鱼微闭上了双眼，随着涌动暗流前往下一个春天
开春了，冰雪逐渐消融。这天，鱼在半睡半醒中听到了冰河破碎的声音，接着是几声莺鸣，再然后芳草鲜花的早春气息也溶入了逐渐碧绿的水中。
鱼探头往水面看去，已有些光亮从破碎的冰层透进。他看到了蔚蓝的天，乳白的云，还有在风中摇曳的柳丝与急速掠过的鸟雀，他开始想念浮云了。
他每日收集着春日到来的证明，想：“马上就又能与浮云见面了。”，喜悦的情感使他睡得极暗，起得极早。
终于，这日鱼刚张眼便看到了深蓝色天空中水烟缭绕，云雾氤氲中缀满的繁星。即将破晓，浮涨的河水静静流淌，碧波之中星不动，山不移，鱼的心却在随着水波荡漾。
春日的朝阳逐渐从水天交接处升起，山岚水雾皆散去。水光潋滟，莺歌燕啼中一叶小舟轻柔划开江水。着轻薄红衫的少女想必已划了许久，百无聊赖地坐在船头，挽起了衣袖，露出洁白如玉的双臂，用白嫩洁净的脚丫不断试探着还略显刺骨的春水。
鱼不由得看呆了，他希望浮云也能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色，并和他能有相同的感受。他扫视着天空中袅袅的云，并不见浮云身影，一缕落寞转瞬即逝，他以为马上就能见到浮云的，不过转念又想：“或许浮云还在冬眠喃。”
鱼从早等到晚，看见太阳东升又西落仍不见浮云影踪。黄昏橙黄的日光铺在河面上，圣洁得使岸边万千垂柳倾倒，新绿的青山也沉醉于春水的怀抱，旖旎山水中，鱼却只觉心碎的悲凉。
他以为的清风玉露天作好合可能只是自己的多情，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才是事情的本来面目。当然这只是鱼一时的悲观想法，无论从理性或是感性的角度他都认为浮云是会回来的。一起度过凛冽寒冬的同伴，又怎会在锦绣繁春中不告而别喃。
鱼在河面解封的第一天，并没有等到浮云的到来。带着淡淡的哀愁与小心翼翼的期待，他伴着许久未曾见到的星光入睡了。
鱼看着花草疯长，莺鸟乱鸣，看着青山浅黛，绿水深流，可浮云却始终未曾出现，都已要春末了。他只是任思绪如柳絮飞扬，独自沉浸在悲伤的逆流之中。鱼的心愈发麻木，但却不想告诉任何人。逐渐陷入泥泞沼泽的人在失去希望时，便不再呼救了，而只会放任自己不断陷落。
夏雷鸣鸣，树动不止。云与水被搅得稀碎，再慢慢的粘连，接着又被扯开。鱼看着在风中不由自主的纷飞的花瓣，缠绵凄恻，想“它们被树木抛弃时是怎么想的喃。”鱼对落花升起了一丝同情，它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树木，可树木在狂风暴雨时却转而将它们抛弃。不过鱼转念一想落花的一生都是美丽的，离别时也绽放出了最美的芳华。落花的高傲与洒脱又让鱼感到了羞愧。
是在暮色幽冥天地呼啸时雨落了下来。纷纷洒洒的雨冷厉地搜寻着每一个孤单的灵魂，予以现实的痛击。之后便是一片淅淅沥沥的死寂，失败者在落寞地无声咽哭，幸存者围集在一起轻声安慰彼此。鱼几欲哭泣，他甚至产生了沉沦在这片暴雨中的想法。
河水涨得很快，已漫及堤岸，雨却仍不止。鱼在汹涌的河流中来回蹦跳翻滚，从而不被冲上河岸。
鱼开始还是毫不费力，得心应手，可随着体力的不断消耗，他只能在岸与水边缘徘徊。他看到了水流浩浩荡荡冲进了农田，冲进了水库，冲进了大湖，携天之势，不可阻挡。他凭着意志摆动已麻木的鱼尾，使自己不被卷携其中。
终于，就在鱼已要坚持不住时，雨停了。
天际线上漫出了黎明的曙光，整个世界都处在光影变幻之中。经历了风雨的树显得更加从容淡然，还带着雨水的花朵也变得更加娇艳动人，而静静流淌的河水则显得更为深不可测了。鱼笑了，释然地笑了，接着又觉得好累好累，他沉沉的睡下了。
鱼醒来时太阳已高悬在宁静青山上方了。鱼睡得极好，他已很久没有过无梦的睡眠了。天晴舒朗，白云悠悠，岸边的树木绿意盎然，花草也幽碧极芳，一滴雨水落在了鱼身上。
“你便是浮云的朋友，小鱼吧？”
“你是？”鱼的心又乱了。
“我是从云上掉下的雨水。浮云在上个冬天找上了我，托我给你带话。不过我贪恋春光美好，拖到现在才来到河中，想必你已等急了吧，真抱歉。”
“没事，我不着急。她出什么事了吗？”鱼有些语无伦次，他有许多想说的，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浮云很好。不过她说她还不想变成雨水，顺流前往大海，她还想去这个世界看看。”
“哦，她是去沙漠了吗？”鱼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失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鱼，她只给我说了她还想出去看看。”雨水似乎看出了鱼的心绪并不稳定，表现得尽量轻柔得体。
“那请问她还不想变成雨水是什么意思啊？”
“哎呀，忘了你是鱼，不知道天空的规矩。”雨水似乎有些自责，又道：“我们云如果在河边待久了，就可能会变成雨水落入河中的。不过这样能借着河流前往大海了。”
鱼喃喃道：“这原来就是水所说的严重的后果呀。”，他又不禁问道：“变成了河里的水有什么不好吗？”
雨水想了好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成为河水很好。”
鱼点了点头，道一声谢谢。
雨水又道：“小鱼，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鱼赶忙摇了摇头，红着脸道：“我不想去大海。雨水，你先走吧。”
“嗯，那好吧。再见，小鱼。”
鱼看着远去的雨水，背影显得那样坚定，有些羡慕，暗道：“我到底想去哪里喃？”他不会选择沙漠，不过也不想长久待在河里。知道浮云已经远去，他觉得自己完全释然了，他要去追寻自己的目的地了。
鱼对浮云没有恨，从前或许有，但现在只有满满的珍视。他觉着将浮云最美的样子留在回忆里就极好了。快乐与美好从来都是由自己创造的，岂能乞求别人的施舍。鱼想到此，不由得笑了。
夏夜的繁星如水，几片薄薄的云浮在天空，两岸的深绿浅黛勃发着生机，休憩其间的莺鸟低声夜啼。鱼浮在水面上，洁白的月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为其增添了几分忧郁。
鱼已做好了决定，他准备与水道别了。
水似乎有些意外，道：“鱼，有什么事吗？”
鱼深吸一口气，道：“水，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我不想将大海作为终点。”
水竟表现得很平静，“这样吗？”看着鱼无比坚定的眼神，又道：“那你想好去哪了吗？”
鱼本以为水会很激动，不禁自乱了阵脚，结结巴巴道：“我还没想好。不过我会沿着河流慢慢寻找，如果找寻到了那个地方，就会停下来。”
“哦，这样吗。”水笑意莹莹，又道：“多久就有这个想法了啊。”
几片落叶落在了鱼的头上，水极其自然地将其冲刷而走。
鱼却显得有些扭捏，道；“很早就有了。”他抬头看向水的眼神，仍是满满的柔情。他红了脸，不禁道：“你为什么不恨我。你恨我会使我好受点。”
水笑了，笑得水波微漾，道：“我很爱你，又怎么能够恨你喃？”
“可我如今要离你而去了。”鱼很是不解。
“我已经告诉你了，水无处不在。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随时出现的。”水澄澈的眼神中满含诚挚，语气庄重。
鱼哭了，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感动。
水也开始哽咽，含泪道：“鱼，去追寻属于你的目的地吧。不要因为任何人改变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鱼哭着更大声了，哭得声嘶力竭。水紧紧抱住了鱼，断断续续的说着安慰的话语，情绪激动。
星月流光相皎洁，鱼水溶溶影动摇。深碧的山峦层叠起伏，绿树红花闪烁着夜的幽光，鱼在哭累后，躺在水的怀中沉沉睡下了
鱼在这晚终于明白了自己离不开水，而水也不会舍弃他。他在梦中看到了幽幽碧水，浅浅浮萍，听到了蛙鸣不止，蝉鸣不息，而浮云随着风儿在天空飘忽不定，悠然自在，鱼觉得这身影仍然美得让他心碎。
(https://www.23xsww.net/book/23578/23578591/30045426.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