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尘埃落定
柳急雪眸光一沉，将信将疑道：“说来听听。”
要是朱辞镜真是谢胧月护着的人，那他说什么也不能对朱辞镜动手。
王公公缓缓道：“老皇帝明面上温温和和，背地里却要对谢家斩草除根。朱辞镜的父母都死在那时候，只能推谢胧月出来掩人耳目。”
“谁都没想到谢胧月盘活了谢家。”王公公小心瞥了眼柳急雪的神色，“还认识上了您。”
柳惊风的发上滴着水，站在一边听王公公说话，没出声。
多嘴多舌的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声，只有那敲锣打鼓的不知厅内发生的事，还在卖力地唱着。
“剩下的事您都知道。”王公公说，“老奴绝无一句谎话，一字有假，天打雷劈。”
“那你先前怎么半点不提？”柳急雪面色阴沉如厅外天色。
王公公侍奉了他几十年，自然明白他这是动怒的迹象，“噗通”一跪，脑袋磕地：“圣上，老奴在到您身边来之前也是谢家人。”
“夫人将老奴留在您身边，起先只是暗地里护着朱辞镜。”王公公的额头碰地，洇出一道血痕，“老奴起先以为二人有什么交易，近日才知内幕。”
柳惊风取出点翠簪子：“爹，你看，谢家的点翠簪子。”
他当时还道是谢云溟忘了要去，没想着留在这时候用。
“谢云溟给辞镜的。”他说，“谢云溟也知道这事。”
柳急雪看着他许久，到最后只得微微一叹：“王德才，起来。”
“你跟了朕大半辈子，今日又是沧浪的大喜日子，不至于砍了你脑袋。”柳急雪道，“来人收拾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陛下！”
他话音未落，便有一道男声响起。
朱敬岩套了件极招眼的红袍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对着柳急雪行了礼。几个宫人抬着他的轿子走。
柳惊风没忍着发出一声嗤笑：“呵。”
朱敬岩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柳急雪给他三分颜色，他能叫成八分。
柳急雪没给他好脸色：“过来。”
朱敬岩不懂看人眼色，急忙凑上前来，一张笑脸：“陛下叫臣有何事？”
人群里顿时一阵唏嘘。
“你是不是知道朱辞镜的身世？”柳急雪冷冷道，“一直瞒着朕？”
“是…是。”朱敬岩总算意识到了什么，“臣这是…这是为了您好。”
“为了朕好？”柳急雪讽刺地笑了笑，“你也明白欺君之罪吧。朕记得你在以前可是给不少人安了这罪名。”
“我可是…”朱敬岩慌忙道。
他的白靴子踩在王公公的血上，滑稽地红了一块。
柳急雪没让他说出接下来的话，大手一挥：“来人，拖下去斩了。”
“欺君之罪。”柳急雪道，“杀个人给大家助助兴。”
朱敬岩被侍卫拖起来，大红袍子狼狈地蹭得一块黑一块红，还在奋力挣扎着：“柳急雪！我可是你亲儿子！”
“朱敬岩，可别乱吠了。”柳惊风冷笑道，“你早该想到有这么一日。”
“老皇帝生出你这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一脚踩在朱敬岩脸上，鞋子里的污水被压出来，流进朱敬岩领口，“也倒不了八辈子血霉，朱家绝后了。”
柳惊风踩上朱敬岩的鼻梁，忽然感到这张脸上的喜怒过于无趣。
他活着的时候给他和朱辞镜带来这么多麻烦，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如今他要死了，柳惊风也不感到有多欣喜。
朱敬岩还在骂骂咧咧，到后来就开始问候他和柳急雪的祖宗，什么脏字都用上。
柳沧浪带着楼失雾过来，见了这场面，两个人打着圆场。
“哥，楼姐姐。”柳惊风轻声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开了个祝福的头，这些围过来看朱敬岩的人又纷纷去庆贺柳沧浪和楼失雾了。
他忽然很累。
一路跑过来的疲惫，这时才如潮水般涌来，和一身的水一并往下流，整个人都湿哒哒的。
“我去盯着朱敬岩。”柳惊风说，“你和楼姐姐的好日子，不要被这种事耽误了。”
柳沧浪还想说什么。
但柳惊风说完就走了，丢在门边的伞也没拿，一脚踩进水里。
雨还是下得大，雨滴子打在身上还有钝痛感。
朱敬岩像只鸭子被人扼住了脖颈，叫声隔着雨声听不太清。
柳惊风站在雨里淋了一会儿，头上的梧桐树将水汇成一团再往下掉。
一声惨叫之后，他便再没有听到朱敬岩的叫骂了。宫人弯下腰去捡起柳急雪施舍给他的金子令牌，用衣袖仔细擦干净。
只有殷红的血顺着地势往低处流，混在污水里，处处都是红的，这血也不那么显眼了。
柳惊风鞋子上的血早被冲掉了。
他往前走，梅花树在路边，树下的宫人还忙着。
见着他过来，有宫人奇怪道：“二殿下，您怎么在这儿？陛下和大殿下他们都在厅里。”
柳惊风淡淡看了那宫人一眼。
没走几步就是太医院，门前的侍卫换过了，不是放他进去的那个。
大胡子侍卫拦下他：“二殿下，您不能进去。”
柳惊风从胸口里掏了好一会儿，才掏出当时他从朱敬岩手里抢过来的令牌：“柳急雪的令牌，见此令牌如圣上亲临。”
侍卫瞪大眼睛看：“这……”
“让我进去。”柳惊风看着他的眼睛。
侍卫被他眼里的寒光吓到了，有些呆呆地给他让开道：“您请。”
柳惊风看了眼令牌，用力将它往远处一抛。金子令牌骨碌碌地滚了很远，掉进了梧桐树脚边的大水坑。
他没回头，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朱辞镜睡得一向很浅，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醒过来。
门半开，他又顿了顿，担心他这一身水汽害得朱辞镜染上风寒。
“柳惊风？”朱辞镜睁开眼望他，“你怎么一身水？这样要病的。”
柳惊风走过去，没敢坐上床沿：“辞镜…朱敬岩死了。谢云溟也没几日了。你的身世谢云溟告诉了我。”
朱辞镜有些迟钝地揉了揉眼：“你先换身衣裳，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
柳惊风没听她话，反问她：“辞镜，这是你希望看到的结局么？”
朱辞镜像是彻底醒了过来：“你说朱敬岩死了？”
“嗯。”柳惊风闷闷应道，“我亲眼看着他脑袋被砍下来。”
“柳急雪也不会再难为你了。”柳惊风轻声说，“你才是谢家的嫡系，我娘一直护着的是你。”
朱辞镜愣愣地看着他：“我是…谢家的嫡系？”
“你要怪我么？”她很快就回过神来问柳惊风。
朱辞镜的眼睛很漂亮，干干净净让人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底，望过去又觉得这双眼在说什么。
柳惊风叹了口气。
“我不会怪你。”柳惊风的手抚上她的面颊，“辞镜，我们不要再想这些死掉的人，以后的日子好好过罢。”
朱辞镜笑了笑：“会的啊。等我病好些，我们就回学宫去。徐有容也回来了，就坐在我背后。”
“你可不能再惹先生生气了。”朱辞镜说，“柳惊风，你先换衣裳吧。”
柳惊风俯身吻上了她，啃得她的嘴唇鲜血淋漓。
“会学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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