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婴儿塔2
身影男女难以辨认，衣衫与头发连在一起，黑乎乎的，如同拖把墩布头。
这枚身影走路不稳，时而摇摆不定，时而又大摇大晃，跟醉酒没什么两样，又似随时会垮塌。
“哦、哦！呵呵——”
“呵！”
吃瓜鬼混子们守在街头，还在观察她。毕竟，山村里头的八卦事无非就是这些伦｜理悲剧。这枚身影一下子时不时的发出低吼，走着走着，她顿住，猛的一转！凌乱的长发一下子从后往前甩，将她的头又盖住，她的眼睛藏在发丝缝里，这样猛的一瞧——
她就跟猛鬼似的，可笑的是，这群八卦鬼混子们反倒被她吓跑。
她两只手抱在胸前，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她现在又不吭声了，就是抱着怀里的稀罕物在来回徘徊。
突然间，身影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笑声很尖，回荡在山间，回音来回震荡，这就让山村显得分外可怕。然而，也有不怕的人，一下子推开窗户就怒吼：“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天天在这晃！晦气！等我起床非弄死你不可！”
声落，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响起。
兴许是刚才的骂声惊醒了那人怀里的孩子，孩子哭的越发凄惨，婴儿竭尽全力的嚎叫如同一颗炸弹，将所有人从清晨的美梦中一下子炸醒。
天色将明，村子的早晨从众人的谩骂声中开启。
龙女不怎么关心这个人，但是她怀里的婴孩却一下子勾住她。龙女跟着她到处走动，这个疯癫的人看到蝴蝶要蝴蝶，看到虫子便要虫子，偏不管怀里的孩子有多久没有进食。
当她走到婴儿塔附近时，龙女拦住她，不让她前行。
疯子直直盯住龙女，突然转身跑开，龙女刚要追，被一妇人叫住：“别追了，她是疯了的，她自己的孩子都被她丢进妖塔啦！”
“妖塔？”龙女疑惑的很。
妇人指向龙女背后的石塔，“从前是婴塔，我们嫌不吉利，便叫做妖塔。”
“妖也不吉利……”龙女本能失笑道。
结果引得妇人脸一沉，骂道：“呸！妖吉利！”
妇人将龙女上下打量一番，黑红黑红的脸庞上突然裂开笑容：“京城人？”
“京城有神仙庇佑，跟我们这山头不一样！”妇人冷笑：“我们这什么都没有，神仙是不来的。所以我们拜妖做神，你们不懂的。”
“那个塔，就是供奉妖神的。”妇人呢喃道：“他们想要的也不多，按时送个孩子就好了。”
“·······”
妇人在啰嗦些什么，龙女再也听不进去，她脑子一团乱，什么是按时送个孩子就好了？！
她随妇人回了村庄，当她企图打听关于疯子的事情时，妇人突然捂嘴一笑，她温柔道：“姑娘家不懂，叫她嫁给男妖神，她死活不肯。我们便叫她拜堂，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疯了。人呢，想开些便好了，还是那句话，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连普通妖精都得罪不起。”
“若是哪天！”她忽然压低声音：“妖神不满意了，我们全村被杀光了，外头也是不会知道的。”
话落，龙女离开了妇人的家，她再三挽留，龙女仍不住她家，最后，妇人将门用力关上，破声大骂：“不识好歹！”
夜幕低垂，山村也沉入夜色中，这里连一盏灯也没有，自然也不会多余的人在村子里晃荡，除去疯子。
八卦魂们重聚一堂，她们喝酒聊天，日子好不快活。
龙女寻机混进去。
“哟，白皮嫩肉，城里的？”一鬼婆子问道。
龙女点点头。
“死在京城不好吗？跑这里来做什么？”另一鬼笑道。
额！
龙女低笑：“迷路了。”
一鬼同情的给龙女倒酒，“别怕，到时都得回鬼窝，什么城不城，不重要。”
“那她是人还是鬼？”龙女将话题转向街边女疯子。
鬼混子打着哈欠回答：“人！应该是因为被男妖欺骗才导致疯了吧。男妖不要她的时候，她怀孕了！现在啧啧！还不如死了好。苦了孩子！”
“荒山野岭的，什么样的人没有？苦不苦孩子，死了都一样，再说，谁说活着就是福？”
八卦魂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好不热闹。龙女不喝酒，也不答话，她默默在旁看着这一切，心里似乎在盘算什么。
天色透亮，鬼混子走后，村郊小道又是一片寂静。
她几番打量疯子，追了几次，但样貌因为太脏了仍然看不清，很多粉色的初成气候的怨灵浮在她身侧在吸食她的血气。
顾隐之更加看不明白龙女的举动，她被戴在龙女手上，天天跟着她发癫。
她也得日夜面对那个疯子。
听到那些八卦，顾隐之难免会同情疯子，唉，爱情，果然是世俗且冷酷的，她感慨道。
疯子抱着那孩子，她突然号称自己能捉鬼。
完了，遇到一颗树时，她手马上一松，把孩子直接丢向地面，抱住大树不撒手，“夫君夫君”叫唤。
婴儿被丢的大哭不止，而荒郊野外的婴儿哭声诱使饿鬼逼近。
看到此景的龙女心头涌起一阵不舒服，非常不舒服的怪异感受，这感受让她几乎想动手杀死疯子。
幽黑可怖的饿鬼慢慢飘近婴儿，它伏下瘦骨嶙峋的排骨身往婴儿口鼻靠去，龙女实在看不下去，她狠狠的一巴掌扇在饿鬼脸上，饿鬼被粗暴赶走。
疯子抱着树不知在做什么，好一会她才松手离开，才晓得抱起饿的嚎嚎大哭的婴儿又往山村走去。
当龙女又要跟着她时，顾隐之感觉自己也要疯了。
只是，这次疯子忽然直接朝山村里一处简陋道观走去。
她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忽然冲进破败道观，扔掉婴儿抓起在庙里的小道童哇哇大叫：“鬼！是鬼！”
她怒目圆睁，面庞肮脏而狰狞，紧接着她便要往山坡下的江水冲去！就在她要丢出小娃娃时——
被吓到的村民纷纷赶来，跳入水里救起孩子。
这一次，村民们彻底被激怒了，一个个往死里痛打女疯子。女疯子身旁的怨灵突然越发猩红，而女疯子现在奄奄一息。
有人见她终于垮了，开始折回道观，当有人发现疯子的孩子时，那些人又怒火升腾：“杂种！溺死才好！不然就烧了！”
人妖杂种，本不配活着。
疯子的尸体被丢在荒郊野岭，她的孩子也被丢弃在疯子身边的妖塔，孩子哭的没了力气。
龙女伸手去探疯子的气息，发现还有一丝余温。
山尖妖气逐渐凝聚，怨气越发深重，不止疯子，还有许多被世间遗忘的村民，他们拜妖为神的那一刻，被释放的恶也助长了妖气。
此时，四周的灵体慢慢靠近疯子，它们让尸体生出白雾，气聚成人形，鬼魂看见龙女，那瞬间累积的千万委屈好像在这一瞬间得到发泄！
她们尖声狂吼：“报仇！只要你帮我报仇！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地狱我不去！鬼差亦可杀！”
她的强大怨念勾起周遭灵力薄弱的精怪感应，那瞬间，雾气越聚越多，精怪聚集吞噬鬼怪的怨力，也是那一刻，龙女亲眼看着这团雾从白色慢慢变成浅灰色。
雾色繁杂，灰中带血红，阴森不必说，说来奇特，竟然是这强悍的妖气让隐之突然间心动了。
隐之驱使镯子，受到感应的镯子忽然从龙妹手腕上发出刺目的血光。
两灵相通，鬼声怨诉声十分尖利。
“你叫什么名字？”镯子中的隐之与疯子鬼魂交流。
“荷三娘。”疯子的妖魂应道：“道观有妖！是妖精毁了我的孩子！”
一提及孩子，龙女突然想起什么，她立刻朝婴塔跑去。
等她折回时，只见参与怨念中作怪的灵识在那一瞬间突然慢慢返回尸体，它们保住她最后一口气，一种不死不活的混沌状态。
隐之嫌弃荷三娘脏，但她又不能动手，于是，她万分诚恳的请求龙女，将三娘刷洗干净。
龙女也不愿意，最后她只能拖着荷三娘的身体丢向坡下的溪流。
龙女抓过三娘脚腕的手还存有强烈的臭气，这让她也快疯了。于是，龙女只能待在溪流边上，给三娘泡泡刷刷，包括她的破烂衣衫，也在水里泡着。
泥垢被泡开，随着溪流冲走，三娘渐渐白净起来。亏得这厚重泥垢，她才没被晒粗糙，洗干净的头发晾干后终于呈柔顺状态。
衣衫虽破，干净也可，至少不会有闹人的恶臭。
顾隐之迫不及待的冲向三娘尸体，这一次，终于不是恶臭死尸，也不会再腐烂。她觉得自己也开心的很。
隐之活了。又活了。
赤红到呈深紫色的镯子出现在那女人手腕上。因为长期挨饿，她瘦极了，纸片一样的身躯让她锐利如刀，像把寒光肆意的长刀。
她长眼细唇，连同鼻骨脸颊骨都是宰宰细细的，脸薄无肉，看起来刻薄又清冷，长相跟温婉柔和一点点都扯不上边，甚至有几分攻击性，让人敬而远之。
但龙女忧郁极了，她甚至不关心隐之怎么与怨魂达成这笔交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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