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毒藤（1）

陈若瑾曾经说过，他们是一样的，是的，他们终于一样了，一样想要周勇森死。

        那一把被周勇森放在手里的刀，此时正结结实实地放在他的胸前，只不过，他看到的，只有刀把，还有喷溅出来的血渍。

        刺骨的疼痛让周勇森动弹不得，他直直地朝着面前抬起的脸看过去，那张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欢喜，平静得就像是一汪清水。

        苏信下刀从来快准狠，她扎的是主动脉，刀一拔，胸口的鲜血如泉涌一般流了出来。

        周勇森后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捂上伤口，就迎来了第二刀。

        这一刀更深，苏信发狠地用上最大力让刀刃贴着他皮肤的裂痕转动，二人几乎都能听到刀尖戳在肋骨上面拉动的声音。

        很钝，却很刺耳的声音。

        一段时间后，刀被苏信拿在了手里，她后退几步，脚下踩的地板粘糊糊的。她朝着地上的画面看去，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

        周勇森的身上全部都是血，已经看不出他衣服的颜色来了。

        这时的苏信才想起来腿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她就这样对着周勇森的尸体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亮，她没有悲伤，没有害怕，但她内心终究不好过。

        她曾经说过陈若瑾是毒藤，带着让她避之不及的刺。可到了今时今日，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陈若瑾盘绕在了她身上，穿肤勒骨地缠进了她的血脉之中，迫使她死在了那片原始森林里，粉身碎骨，再生根发芽，让她终于是腐化成了他想要的样子，还是她自己本来就是一根毒藤？

        苏信想不清楚。

        可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终究，是没有逃出那片森林，也终究是在毒藤的攀附下陨灭，重生，在那片围困住她的黑色土壤里扎了根。

        夜已经很深了，别墅前，车辆的大灯一闪。

        助理扶着晃晃悠悠的陈若瑾下了车，酒精上头，陈若瑾现在走路都不稳，只能站在原地缓了缓。

        恢复了神志后，他拒绝了要送他进去的助理，摆摆手让他赶紧开车回去，自己慢慢地迈开步子，进了门。

        手臂上的新伤还在愈合阶段，有些疼，他的方法好像再也不管用了。

        自从她在他身边，那把餐刀他就再也没动过，饮鸩止渴不过是下下策，可怎奈他已经尝过了甘露，那就便是入口什么，也不甜了。

        但起码他品尝过了，该知足了，就这样吧，一直到死，这几天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反正，他也很快就会死了。

        陈若瑾在门口站了片刻，伸手去摸开关，开了灯。

        就在灯亮起的同一瞬间，他的眼前又恍然闪过了一瞬的白光，陈若瑾下意识地朝着闪光的地方看过去，发出光亮的是一架相机，而在相机的背后，举着相机的人在冲着他笑。

        “我很久之前买的，本来是想出去玩的时候拍照用，但是一直没时间，没想到这第一张照片贡献给你了。”拿着相机的人笑着朝他走过来，边走边说。“不过你真的挺上相的，如果笑一笑就好了，你这样太严肃了。”

        相机举到了陈若瑾的面前，想让他看，见他目光不移，苏信觉得没劲。

        “不看算了。”她随手把相机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

        眼睛朝着厨房的方向望了望，苏信回过头来冲着陈若瑾逗弄似的撇撇嘴。“我说你也太懒了，都几天前的外卖盒了也不扔，放的都烂了，还想等我回来吃吗？”

        说着，她就想要走过去扔掉，在她经过他眼前时，陈若瑾终于有了动作，他伸出手攥上了她的手腕，朝着他的方向就是一拉，他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像是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苏信刚想说话，那温热的唇就覆盖了上来，下一秒，苏信的唇齿和呼吸间即刻充斥布满了酒精的味道。

        苏信的手胡乱地扯掉了陈若瑾的外套，她被他搂得太紧，陈若瑾走起路来又不稳，所以苏信只能同样将手臂环在他腰间，跟着他向前走。

        楼梯很长，够他们在途中亲吻好一阵。

        可毕竟陈若瑾喝了酒，还是有些晕头转向，最后苏信只能拉紧他的手，拽着他跌撞进了卧室。

        陈若瑾用身子将苏信压在软和的床榻上面，一寸一寸地吻遍了她的全身，他让她变得很烫，一如几天前，她躺在这张床上时浑身的滚烫。

        苏信第一次真切地在与陈若瑾的交缠中体会到了快乐，他的每一次触碰都让她颤抖，每一次的摩擦都让她不经大脑地发出极致的低吟。

        “陈若瑾……要我……”即使苏信真的乏累得要摊下，全身都在抖，但她还是紧紧抱着俯在她身前的脑袋，修长的双腿用力地缠着他，低下头，在他耳边重复地说。

        他应该要狠一点，再狠一点，不要留情，这正是苏信所需要的。

        她想让陈若瑾用他激烈的动作将她撞成碎片，支离破碎，散落一地，再用他似水的温柔一步步将她慢慢地拼凑还原，严丝合缝。

        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一次又一次，陈若瑾的热情从未退却，他所给的，永远都比她要的多。苏信疯，他就比她更疯。

        “阿霜，给你，我都给你。”

        每一次，当高潮来临，他都念着这一句，不知倦怠，不眠不休。

        时间一直在走，似乎过了太久，恍然之间，陈若瑾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很耀眼的光，从身边照了过来，好像是清晨的一缕阳光，他睁开眼睛看，那光很虚幻，不真实。

        他歪过身子，一旁睡着的是苏信，她在对他笑，可她的样子那样的不真切，就像是映照在湖面上的倒影，虚虚实实，亦虚亦实，他伸手一抓，就什么都没了。

        果然，在他抬手想要触碰的那一刻，面前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快到让他无迹可寻。

        陈若瑾被惊醒了，宿醉的他脑袋胀得厉害，才刚想要起身，就栽在了枕头上，他的手抚摸上紧绷的额头，揉了揉。

        手放下，陈若瑾感觉胳膊搭上了一具柔软的身体，猛然偏过头去，他看见了枕边人猫儿一样的睡颜。

        怔怔地看了很久，他轻轻地笑了，低下头，亲了亲她裸露出来的肩膀。

        苏信醒了，她应该是早就醒了，看着他的双眼很是清晰。

        “干嘛？”苏信抿着嘴笑着看他，盈盈的双目中带着些俏皮。

        陈若瑾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胳膊一揽，将她抱进了怀里。“我还以为这是梦呢。”

        “那这个梦会做很长很长时间的。”被他搂住的苏信说话闷闷的，热热的脸颊在他的胳膊上面蹭了蹭。

        陈若瑾发出了低低的一声笑，亲了下她的头顶。

        苏信抬起头，把手悄悄从他的怀中拿出，捏了捏他的脸，然后笑道。“快起来吧，太阳都晒屁股了！”

        说着，她转过身下床，拿起一边的衣服随便套上，走进了洗手间。

        陈若瑾的头还是有些疼，不过缓了缓也还好，他坐起身，掀开被子想要走下床。

        就在他移动身体的同时，一种奇怪的失重感让他身子猛地一斜，就像突然失去了平衡，还好他手疾眼快，一把撑上了一旁的床头柜，随后只听清脆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柜子上面掉落，掉在地上滚出了好远，碰到了远处的墙壁，看上去是一个圆柱形的小玻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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