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女孩
莉娅坐在松软的沙发。
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的茶几上，摆放着咖啡和精致的点心，各种水果切成小块，搭配的杯碟上印着某个品牌的logo，莉娅在酒吧工作时，偶尔能看见贵妇手里拎着同样logo的包袋，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正播放着时下大热的电影。因为要付费，莉娅只看过开头5分钟的试看部分。
她的心思完全没有在电影上。
奶奶被送去进行各种复杂的检查，全程有专业医护陪同。
按照安迪的建议，趁这段时间，他可以送她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前往阿尔曼给她安排的新的住所。
莉娅放心不下奶奶，担心她从检查室出来后不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会慌张害怕，于是选择留下来等结果。
于是护士把她领到了这间贵宾休息室，可以俯瞰城市景色的巨大落地窗，令人咂舌的家具家装，让莉娅有些局促不安，她甚至不好意思用那昂贵的杯碟喝一小口水。
原本护士提议帮她把琴收起来，但此刻握在手里的木头传来的温润反而让莉娅安心，莉娅婉拒了她的提议，抱着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中途想过给阿喜发发消息说上几句话，打开通讯器欲言又止。
如果真的要搬出去住，终究还是更想当面向她告别。
电影中，女主角终于有了苦苦追寻的男主角的消息，夜雨沾湿了街道，水光中霓虹变换出五光十色的梦幻，她用尽全力奔跑、穿梭，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在说着：
想见你，像候鸟想见风。
那种情绪透过影像传递到莉娅身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阿尔曼的脸。
她告诉自己：“他在工作，莉娅，你要懂事一点，不要去打扰他。”
明明只有几面之缘，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忍不住想要依赖他，想要了解他。
莉娅甩甩脑袋，不想被这样的心情主导，她拿起奥雷哈送她的琴，轻轻拨动，清澈的琴音如泉水般流淌。
奥雷哈看起来不正经，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乐器大师，特别是非电子类的传统乐器，几乎没有不会的。他不让莉娅喊他老师，他说自己以前有个名号，叫“乐器王子”，硬要莉娅用王子称呼他。
太羞耻了，莉娅喊不出口，就这样直呼其名多年。
承蒙奥雷哈的指导，莉娅对乐器还算有些心得。此时拿起琴，琴随心动，曲调如同从遥远时空吹来的风，把青草和雨露的眷恋带到迷幻城市的上空。随着音乐，少女的歌声映衬着电影画面，诉说着对恋人的思恋。
阿尔曼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少女蜷在沙发上，琴抵在腰间，纤细的手指交叉拨动琴弦，白云随着节奏，在蓝天上行走，阳光便如同走马灯，从窗外明暗交加地将她徐徐扫过，饱满的嘴唇轻启，正好落在最后一个悠长的调子上。
察觉到门边的动静，长睫微微颤动，脸颊蒸腾起一丝微醺的色泽，眼中仿佛被点上了露水般清澈灵动，就这样盈盈地望着他。
阿尔曼呼吸一滞。
他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成为肮脏落魄世界中最纯净、最令人向往的一个象征。
身陷无边地狱，需要神来拯救的话，她无暇的外表和干净的歌声，配得上神性的头冠。
“阿尔曼？”
意外又惊喜，她像小鸟一样雀跃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小跑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似乎不太优雅，又赶紧收拢步伐。
“你忙完了吗？”她问。
阿尔曼点点头：“安迪说你还没有搬过去，怎么了。”
他把她领回沙发边坐下。
面对阿尔曼，莉娅不自觉地有点结巴：“我、我想等奶奶的结果出来。”
“真是个好女孩。”
阿尔曼注意到了她放在一侧的琴，越过她拾起，俯身的瞬间，莉娅闻到他身上令人温暖安心的雪松燃烧的气息。
“竟然……是这个样子啊。”他喃喃着，他很好奇，“这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的乐器老师送我的。”
阿尔曼笑了笑：“那他一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乐手。”
“就是我邻居奥雷哈，他以前也拿过《精灵乐手》的冠军！”莉娅忙不迭地说，突然又想到奥雷哈现在的处境，一时语塞，“呃……后来出了一些事情，就……”
阿尔曼轻轻抚过莉娅的头发，说：“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莉娅和他一样。”
细密的酥痒通过阿尔曼的指尖，从发丝传递进皮肤，莉娅的耳朵不自觉地发烫。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阿尔曼收回了手，问道：“有准备好第一首歌唱什么吗？”
“诶？还、还没想好……但是奥雷哈给我列了一个歌单，我还没看……”
阿尔曼把琴递给她。
“选一首能用到它的吧，我想这应该也是你的老师希望看到的。”他没有说的是，这样也能和原本的轨迹保持一致。
“嗯。”
莉娅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
递过琴来的手上，那道恐怖的伤疤看起来和先前有了些不同，原本撕裂开的肉上覆盖了一层痂壳，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
“最近在接受治疗吗？”莉娅问道。
阿尔曼薄唇轻抿，不置可否地笑了。
“是啊。”
时间的治疗。
护士很合时宜地来通知他们，奶奶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关于手上伤疤的话题就此中断，阿尔曼陪着她来到杰尼医生的办公室。
“整体情况不是很乐观，患病时间较长，再加上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一部分脑组织已经坏死，这个过程很难再逆转，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消除血栓梗塞部分，延长患者的寿命。”
饶是已经对这样的结果有所预料，但从医生口中说出来，就仿佛最后一线希望的火种被浇灭，莉娅的胸腔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尖一酸，悲伤再也抑制不住。
阿尔曼让她靠在肩头，宽厚的依靠令她无法自已，心里像是划开了一个洞，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逐渐扩散开来，最后放声哭泣。
“目前有什么很好的治疗手段吗？”阿尔曼拍着她的后背，问道。
“消除梗塞的血栓的话，目前治疗手段都比较成熟了，只是考虑到病人年龄较大，再加上患病时间比较长，需要循序渐进，我会设计一套治疗方案，不过整个治疗周期可能会有点长。”
“听到了吗？莉娅，不用担心。”他扶起莉娅，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让奶奶现在就入院接受治疗，好吗？”
莉娅眼睛鼻子都哭红了，她抽抽搭搭地点头。
“莉娅也搬出来住吧，就在医院附近，这样平时去看望奶奶也更方便，好吗？”
莉娅没说话，但一眨眼，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阿尔曼温柔地擦擦她的脸，看向她的眼睛，再次征求她的意见：“好吗？”
莉娅点点头，扑进他的怀里。
阿尔曼没有着急让莉娅马上回去收拾，他让安迪列出了好几种房型，还有不同的装修风格和家具配套让莉娅挑选。
因为考虑到奶奶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留在医院，阿尔曼为她准备的都是一室一厅的套间。不会过于奢侈让莉娅望而生畏，也不会太过简陋。
莉娅并不是很在意居住环境，随便选了一间，就忙不迭地进病房去陪奶奶去了。
说是病房，却比莉娅在地下住的房子大上好几倍，除了奶奶居住的一个房间外，还有一个会客厅，一个给家属留宿的房间，以及专业看护护士的单间。
阿尔曼有意回避，没有一起进去。
莉娅没有让奶奶知道详细的情况，只捡了好的说，宽慰着让被折腾了大半天的她入睡。出来时她发现，阿尔曼还等在门外，她不禁心头一暖。
阿尔曼顺其自然地把莉娅送到新的公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家具和软装都已经配置齐全了。
“不喜欢的话，再换就好了。”他说。
哪里会不喜欢呢？
天然石材铺设的地板上，铺着柔软舒适的地毯，光源全部嵌藏在墙壁里面，光线可以根据不同的情景、心情自动调整，那张床可以睡下至少5个她，还有一扇通顶的落地玻璃，五光十色的都市景色一览无遗，而这块玻璃还能调节明暗或者投影出全息画面。
阿尔曼帮她录入生物信息，通讯器接入了整个房间的只能控制系统，他在上面轻点了几下，立体环绕的音乐从方面的四面八方响起。
“这样你平时就能练练歌。”
他考虑得十分周到，然而给莉娅的惊喜不止这一个。
“对了，我们明天去一趟声音工作室吧。”
“那是什么？”莉娅闻所未闻。
“朋友介绍的，可以做一些声纹和音色的分析，这样可以更方便快捷地筛选出适合你的歌曲。”
“谢、谢谢，阿尔曼先生……”莉娅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您……”
“为什么一定要报答呢？”
阿尔曼笑了，他的手指穿过莉娅的头发，顺着发丝落到她的脸颊，好似将她捧在了手心里。
微微抬手，莉娅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她。
“如果真的想要报答我，就请相信我，做一个听话的乖女孩，别让我再担心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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