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舞台（二）
阿尔曼今天开了一辆银蓝色的常规款，莉娅都快要忘记上一次坐浮空车是什么时候了。
浮空车和地面上跑的车不一样，要摆脱地心引力，需要经过特殊萃取的晶源作为燃料，烧一小管就够一户地下居民大半年生活费，因此，这更像是一种身份象征。
浮空车在林立的高楼间穿行，莉娅把脸贴在车窗上，行人、街市渐渐缩小，她看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
“害怕吗？”阿尔曼见状，问道。
坐浮空车，有的人是兴奋，有的人会恐高，有的富家子弟买得起浮空车，却只敢贴地飞行。
莉娅摇摇头，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有钱人都爱住天上，只要高一点，再杂乱纷扰的世界都会变得规整。
街道笔直，窗明几净，连广告都只看得见摩天楼上大片、立体的，不像地面上，一切都杂乱无章。
阿尔曼带着她飞向城市边缘。
因为战争，遗留了大片核污染区，为了防止这些区域已被核污染的人偷渡，城市边缘除启用生物识别以外，还布置有许多防控武器，一旦识别到未注册在案的飞行器从空域掠过，便会自动开火。
在莉娅的记忆中，城市的边缘永远和混乱的治安、罪恶脱不开联系，相比而言，他们所住的靠近城市中心的地下社区，已经算是很安全的居所了。
“为什么选在这里呢？”莉娅问。
阿尔曼笑了：“担心我把你卖掉吗？”
明知他是在说笑，莉娅脸上仍不免一哂，说道：“怎么会，先生……”
“节目的参赛人员会来自各个城市，星船公司计划利用这片空地修建新的航空客运枢纽，旧的枢纽就只做货运使用。”
因为核污染区的遍布，增大了地面交通建设成本，所以特别依赖航空运输。而普通人也坐不起烧晶源的客机，最终面向的还是中高阶层。
“所以这次不会像往年一样，随便找一栋楼或者搭一个临时摄影棚，我们会修建一座全新的舞台，未来会接入整个空港系统，作为空港商务、娱乐、休闲综合体的一部分。”
谈话间，莉娅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栋建筑物，像一片雪白的叶子，漂浮在澄净的湖面，湖边，矗立着一栋高百米的大厦。
阿尔曼指向那栋大楼，说：“节目组告诉我，节目录制的这段时间，演职人员都会住在那儿。”旋即他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你可以住在任何你想住的地方。”
果不其然，莉娅耳尖泛红，连连摆头道：“谢谢先生，我、我如果能通过甄选的话，还是听节目组的安排吧。”
阿尔曼笑意更浓了。
这时她才回过味来，阿尔曼统领整个项目，节目组不也听命于他？节目组的安排岂不就是他的安排？
天呐！那自己刚刚的话就仿佛在暗示他一样。
莉娅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浮空车向着大厦腰部的一处平台滑去，在下降过程中，莉娅透过车窗，看到湖边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
“他们在干什么？”莉娅问到，她听不见下面的人在说什么，但可以看见明显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秩序井然地守在湖边，一边正试图冲破外围的防护网，双方剑拔弩张。
阿尔曼瞥了一眼，神色间满是轻蔑，他慢条斯理地说：“不用管他们。”见莉娅仍好奇地望着，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以前这片地还没有开发的时候，管理松散，所以这群人常来湖边偷水，偷得久了，就以为偷来的便是自己的。”
干净、安全的水是日常生活中一项重要开支，即便是现在，许多地下社区的居民都需要从水贩子手上买水。莉娅所住的社区有一处公共水龙头，刷通讯器扣费取水，能够顺利通过复杂的评估、争取到现在所住的房子的居住权，真的是非常幸运了，所以苏西亚才无论如何都不愿搬出去吧。
赖以生存的水，在这里不过是华丽舞台的一点装饰。
莉娅很难说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电梯带着他们下降到湖面上的那片叶子里。
这处建筑物比想象中大很多，巨大的落地玻璃和湖面相连，湖光潋滟，鱼儿浮上水面，触开一圈圈涟漪，向着周围扩散而去。
就在不远的湖边，冲突爆发了，浓密的烟雾里，时不时有火光和痛苦的人影闪现，玻璃内的莉娅什么都听不见，仿佛在看一场默剧。
而阿尔曼，目不斜视地走在她的斜前方，外面的一切就像是空气。
短暂的路程，却犹如有万钧之力，拖拽着她。
“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阿尔曼停下脚步，温柔的安慰她。
莉娅点点头，她心里在想的不是这个。
不容她多做思量，眼前突然闪烁起淡蓝色如水流般的光，在一堵严丝合缝的金属墙面上勾勒出城市壮阔的线条，几束光和龙后，顺着城市版图的中轴线，大门缓缓打开。
天光倾泻，池水涌入。
空荡宽广的室内，寥寥几人和数件器械，竟在能水池上如履平地，莉娅仔细看才发现，是水面上铺设了一层近乎完全通透的特殊材料，在接触到重力时，会旋出一圈小小的光晕，好似荡漾开的涟漪。
门口的动静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仍忙于各自的工作，只有一位短发女士迎了上来。
“伊迪希斯先生。”她笑容满面的行礼。
莉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称呼的是阿尔曼。
相比起声名显赫的星船公司董事局7位董事，伊迪希斯这个姓氏很少出现在莉娅的视线中，好像在早些时候，想为奶奶购买一台医疗机械臂时，看到过这个名字。
阿尔曼微微点头以示回礼，琥珀色的眼珠往莉娅身上一扫，那位女士立刻会意，笑道：“这位就是莉娅林小姐吧？您的情况我大致清楚了，为了避免已录入的资料被篡改，我们的数据库已经不再接收通讯器的传导，您愿意参观一下我们的后台吗？”
“当然。”莉娅压抑住心中的兴奋，含蓄地点点头。
短发女士领着他们穿过场馆，莉娅踩在这层特殊的地板上，看着小鱼就在脚边游来游去，清澈的水底水草荡漾，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徐徐洒落在水面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真是新奇。
莉娅忍不住轻跃了两步，一回头，阿尔曼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略显坚毅冰冷的轮廓在光线下无比柔和。
耳边听着短发女士关于新建场馆各种概念落实的介绍，一边走到了另一头，她刷开一扇小门，进去后豁然开朗，是个近百平的中央控制室，几十张全息屏上，各个选手的报名录像快速闪过，负责甄选的人员用简单的手势确认是否录用。
莉娅第一次窥见一台真人秀节目背后的环节，被这样的工作方式惊呆了。
短发女士笑着解释道：“每个人的信息都经过了电脑5层筛选，到这里的是最后千人。”
“最后？千人？”莉娅咽了口唾沫，她确实没想过参与的人会如此之多。
“是的，大概还会经过三轮人工筛选，每年有几场大的真人秀备受董事局重视，《星船之声》排第一。各位董事日理万机，并不会亲自过问，但到了这儿，选手们就需要有些真本事了。”她说这些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向阿尔曼，见他神色如常，挑眉道，“当然，我相信伊迪希斯先生的眼光，错不了。”
随后，她来到一台设备前，将莉娅的基本信息逐一录入，特别是她本人的重要生物信息，因为无法通过通讯器读取，便使用连接设备的扫描仪，对莉娅进行了全身扫描。
“好了，现在只需要上传莉娅的演唱影像，作为筛选审查的资料。”她敲击着键盘。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阿尔曼突然问道：“舞台的重力系统已经调试好了吗？”
“当然，这是最关键的部分。”
阿尔曼微笑着看向莉娅，“要不要试一试呢？”
“诶？什么？”莉娅不懂。
短发女士解释道：“我们针对演出设计的一套重力系统，演员可以在场馆范围内随心所欲地飞翔旋转，如果再穿上特制的服装，配合声光系统，可以呈现出变装、重影、渐隐等很多特效效果。”
尽管她把很多专业词汇换成了平易近人的词，莉娅仍听得一头雾水。
“要不要试一试呢？”阿尔曼看向莉娅，与其说在征求她的同意，不如说在鼓励她，“我想洛薇女士和她的团队也需要一位演员来检验一下他们的装置。”
接着，他低下头，在莉娅耳边小声地说：“正式演出前的彩排机会很少，你可以多适应一下。”
温热的鼻息吹到莉娅脖子上，她感到细密的小疙瘩爬上了耳垂，微微一侧头，阿尔曼快速地收回了动作，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那么，请洛薇女士安排一下。”
洛薇还没来得及对这一指示做出反应，贴在她耳后的通讯器接片闪烁了一下，她接收到了某个重要信息，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海伦娜小姐来了。”洛薇看向阿尔曼这位名义上的总负责人，“他们现在在演出大厅里。”
阿尔曼闻言，神色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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