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红莲一朵一朵的绽放在擂台之上，暗香浮动，层层叠叠的花蕊间勾勒出一片翻飞的衣角，青鸾欲起，栩栩如生。
月濯旋立在空中，指尖轻捻，看似游刃有余，却只有她知道那些花雨下掩埋的层层杀机。
灵光覆在表面，柔软的花瓣也能在顷刻间化作千万剑雨，她的生死一念就掌握在对面那人的手中。
她善幻术，不善攻伐。
几乎可以说是引颈就戮，对面的人却没有立刻动手。
元惜春也没想到这一幕，她一直以为月濯的修为应当是强于她的，她沉默了片刻，传音问道：“你当真不怕死在我手里？”
青云大会虽说不容许生死决斗，但下手没个轻重的情况还是存在的，一般来说都会有长辈相护。然而瑶池可不是什么护短的性子，他们更信奉物竞天择，生死由命。
月濯手指拂过红莲，缓缓笑了，语气甚是笃定：“你不会的。”
毕竟她们曾是最了解对方的那个人。
元惜春看着她，面上十分平静，那些沉浮在周身的红莲却在瞬间被寒光凐灭，灵力形成的剑雨以势不可挡的攻势袭来。
月濯下意识闭上了眼。
寒光接触到她面容的一刹那，一切空然停滞，清脆的银铃声响彻在了耳边。
元惜春慢条斯理的收起了摄心铃，抬起眼眸，含着笑意：“月濯，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别忘了，你们还欠我一条命。”
她可以为苍生死，可被人和魔物们合起来欺骗至死算什么，她绝不原谅。
月濯愣了一瞬，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你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很正常，月濯。没有谁会永远停留在过去。”
元惜春在幻境外设下了一个结界，擂台下的人也只看见了白雾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好像还在激烈地打斗着。
秦晏宁慌张了起来，搭在剑鞘上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抓紧，泛出青白，他感受不到师姐的气息了。
“别担心，她们可能是在幻境。”
沈流炤神色复杂地看着擂台，那么多的参赛选手，万分之一的几率怎么就偏偏抽到了月濯呢。
想起月濯，沈流炤的心里还是迷茫万分，他焦虑地转来转去，口中止不住的念叨。
秦晏宁默默将那两字记到了心里，难道师姐和这个名为月濯的人有一些过节么。
他若有所思：“师兄，你认识月濯吧。”
沈流炤顿住了：“你怎么知道？”
秦晏宁放松了下来，既然不是什么意外，师姐肯定能赢，他微笑地看着沈流炤，轻声道：“因为你一直在念叨着她的名字啊。”
这两字莫名的就让他心里不愉快。
幻境中的气氛倒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剑拔弩张。
元惜春自然也猜的到她们之间不是巧合，再加上瑶池夹杂在魔物之间的处境，她觉得月濯应该是有些重要之事想要告诉她，这也是她没有下死手的原因。
月濯也很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只是想告诉你，青云大会有很多高等魔物装成了修士混进来，不出预料你们会在道境中相遇。”
元惜春对此并不意外，她问道：“仙盟盟主也是知道实情的吗？”
月濯点了点头，确切的说这是道主们商议出来的结果，他们瑶池也希望能在这一役中彻底摆脱魔物们的操控。
虽然可能瑶池混进来的魔物最多。
这种会引发骚乱的事情肯定不能广而告之，元惜春思索了片刻道：“你们来找我还有一点是为了摄心铃。”
“这样说也没错。”月濯拨了拨她手腕上足以乱真的银铃，“瑶池的所有人都佩戴上了与其相似的铃铛，待魔境降临后我们会临时反水毁去它们的节点，届时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说实话，元惜春并不怎么信任瑶池，但倘若月濯说的是真的，她不介意为魔物们的覆灭添上一笔。
她沉思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我可以答应，但什么时候用我要自己定夺。”
月濯笑了笑，打碎了幻境。
“好。”
“还有我认输。”
前一句是对她的应诺，后一句是告诉她自己的，月濯忽而想起夕痕道主在得知剑主已闯登仙路时对她投来的目光，冰冷中浸满了赤果果的失望。
或许她从来就没有赢过，是她一直在强求，强求着夕痕收自己为徒，强求着成为瑶池圣女让他的眼里能看到自己。
擂台轻而易举地定出了胜负。
可她走这一条路走到最后，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月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们，原来她已经有了更多更好、值得珍重的朋友了啊。
“阿元。”
不知怎地，月濯突然叫住了她，用着她以为永远不会再用上的那个亲密称呼。
元惜春回过了头。
月濯却发现她想说的话已经再也说不出口，最终她只是道：“如果你想要我的性命，等此事了结后我等你……随时来取。”
也许也可能会先死在魔物们的手上呢。
她这样想着，弯起了唇。
元惜春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已经不需要了。
……
自那之后，她再未见过月濯的踪影。
接下来的日子里，对战的人形形色色，元惜春也见到了一些来自瑶池的弟子，尽管有了心里准备，却还是感到凝重。
魔物们的伪装越来越完美了。
只有些不经意间的举动才会暴露出了它们的身份，若是不曾仔细观察，或许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它们穿着人类的皮囊，模仿着原主的一举一动，使用的是原主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灵力。
有时候连元惜春都不能辨别。
她尝试着告诉明衡，却得到了他意外的沉默，他们身为宗门核心弟子，自然是有门路知道的。可那又怎样，他们还不能撕破脸，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直至翌日，李见山带来了他师门关于鹤岷的新消息。
五百年前，山海界的意志并未消失。
作为承天地气运诞生的存在，人为的手段很难让其彻底消亡，为了不让它继续蛊惑门人，万妖门的老祖也只是将其封印了起来。
可现在那缕意志已经逃脱了。
而山海界的意志想要行走于世，必须仰丈宿主的身份，否则一旦让大道发现面临的就会是天劫惩处。
如此鹤岷长老的身份一下子可疑了起来。
元惜春思来想去，决定带着这个消息去询问下秋兮长老的意见。
密室内的烛火幽幽，墙壁上绘着的是不知名的符文，秋兮长老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来意，将她引入其中。
灵气的流转逐渐晦涩。
秋兮长老道：“道友见谅，如今青云大会正属特殊时期，我们不得不防。”
元惜春表示理解，索性也就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猜测。
秋兮长老沏茶的手一顿，清亮的茶面陡然混沌，茶叶起伏间呈现出她苍白疲惫的面容，眼下还有一点发青。
“所以说鹤岷的身份已经被另一个意志取代了么。”
她的语气里含着一丝如释重负。
元惜春道：“万妖门提供的信息便是如此。”
秋兮缓缓抿了一口茶：“其实我们已经有一点怀疑了，只是不敢确定。若说是山海界的意志借了鹤岷的身份，那倒也说的通。”
言下之意就是鹤岷确实是与魔物们串通了。
“他大概是还想让山海界降临吧。”
秋兮长老幽幽叹了口气，这种存在得天独厚的同时也注定了他们会格外眷恋旧土，骤然失去一切的执念同样也会比其余生灵来的更深。
又是执念。
元惜春蹙起了眉，手指在茶几上轻点：“秦晏宁身上是有什么不同之处吗，他好像很受鹤岷长老的关注。”
“他是先天道体。”
几个字轻飘飘地落在了空气中，元惜春的心头却是一颤，她想到的第一个词便是容器。
一个被特地制造出来的容器。
除了道境原有的主人，只有先天道体才会更容易受到道境的青睐。
秋兮语气沉沉：“秦晏宁之前无法修炼，魔物们也就无计可施，毕竟不是修士便无法接触大道。”
可他偏偏能修行了。
若是抵御不住魔物，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也不必担忧，鹤岷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魔物们污染他的身体。”
元惜春有些不解。
秋兮长老默了半响，吐出了两个字：“血祭。”
山海界的灵光已经彻底熄灭。
以先天道体血祭，是山海界意志认为最有可能恢复万众生气，使其完整降临的方法。
元惜春：“……”
好家伙，双方都心怀鬼胎的在这等着呢。
“放心，我们也准备了后手，不会放任它们的阴谋得逞的。”秋兮长老见状，倒是莞尔一笑，“用崇意他父亲的话来讲，应该是叫什么庄家通吃？”
元惜春笑了，她突然问道：“长老，恕我冒昧，我能问下你们对瑶池的事究竟知道多少么？”
空气倏然阒寂。
烛火飘摇中，秋兮长老缓声道：“我们是在十年前的万魔谷出事后才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今日这个计划也是由瑶池率先牵头。”
“他们立下天地誓，愿以此将功折罪。”
“我知道了，多谢长老。”元惜春听到了她想要的东西，颔首起身。
她从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身份，所以这群大能其实也知道，他们只是默认了她是万古长青殿的传人。
各道统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隐秘。
秋兮长老想了想，告诉了她一些关于万古长青殿的往事，作为中州曾经的万道之首，在天裂中毁灭沉沦的庞然大物，它所留下的也仅仅是一些只言片语。
“道友，或许你可以去药都。”
若是世上还存有一位最了解万古长青殿的修士，那人也只可能是曾在中州求过道的药圣，白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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