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残酷的真相
江倾衍周身寒意逼人，眸中森冷刺骨，望着眼前二人，嘴角虽扬起一抹笑意，但却令人生出一股莫名恐惧，不寒而栗。
见到江倾衍出现的一刻，复辞心中大惊。他被江倾衍擒住后便被关进地牢，剥去羽翼受尽酷刑，地牢内时刻都有狱卒轮番严守，根本寻不到机会逃出。
惨无人道的折磨昼夜不休，复辞身心俱疲，但他却一直念着心尖那人，于是凭着这道强烈的执念，撑过了一个个日夜。
昨夜他刚受过笞刑，狱卒将一直吊着他的枷锁解开下后便退了出去。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直至天亮，光自头顶的小窗射进，那些施暴的狱卒都没有再现身。
这是几日来从未有过的情形，复辞尝试着撬开那道铁门上的锁，结果发现那锁竟然不曾锁紧，心中一喜，他不多停留，避开一路上巡逻的守卫突出重围。
出了地牢后，他并没有着急去寻晏九亭，而是先去探了探江倾衍的行踪，确认无碍后，他才敢稍稍放宽心。
潜入宫前，复辞便先做了功课，遂寻出晏九亭也没费多少功夫。
但当一切就要成功之际，本该被觐见大臣缠住身的江倾衍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将他逮个正着，究竟是巧合还是计谋，显而易见了。
联想着这一路出逃都过于顺利，复辞此刻才惊觉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只是江倾衍布下此局的欲意为何，却令人不得其解。
现下的情形来不及思考。对面那人正逐步逼近，复辞蹭地一下起身挡在了晏九亭身前。
他手无寸铁，只能靠着赤手空拳搏一搏，但他此刻已然是强弩之末，至多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江倾衍脚下一顿，眼底戾气一闪而过，他笑意不减，幽幽开口道：“是你自己过来还是要让我动手？”
平淡的语调渗透杀机，无形的压迫袭来令晏九不觉地颤了颤，默了片刻抬手将复辞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压下。
复辞诧异地侧首，却见晏九亭神色黯然，心中清明江倾衍该是对他施以了某种威压。复辞转头剜向江倾衍，双手攥紧成拳，手背筋脉凸暴，对着他怒道：“你休想！”
江倾衍见晏九亭毫无动静，唇角笑意渐渐散去，沉声道：“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作势便要将晏九亭拉过。他目光始终紧觑着复辞身后之人，仿佛从未将旁的人放在眼里。
复辞挥拳迎上，但身速却远不及江倾衍，对方率先一记重拳打在他胸腹之上，五脏六腑扭曲般剧痛，喉口涌上腥甜几欲喷出。
江倾衍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马便补上一脚，复辞捂着胸口踉跄后退，终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身上见了红。
“复辞！”
晏九亭被眼前一幕惊的心中狂跳，此刻不顾其他便要冲上前去查探他的伤势，可刚走出一步手腕就被大力攥住，整个人都被拉扯过去。
江倾衍从身后将他紧紧箍住，看着他面上焦急担忧的神色蓦然嗤笑出声：“你不是想弄清楚自己为何落败吗？不妨问问你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他都干了哪些好事啊……”
晏九亭闻言挣动的身躯瞬间便僵住了，望向远处那伏在地上的人的目光也变得呆滞。
偌大的殿中除了几人说话再无其他声响。复辞自然也将江倾衍的话听了进去，原本就病态苍白的脸庞此刻骤然浮现惨败青灰，瞳孔剧震，心脏狂跳不止，一时竟再也不敢抬头。
江倾衍一只手抚上那张绝美的脸庞，轻柔的动作倏地变为狠厉，猛然扣住了怀中之人的下颌，凑到他耳畔道：“城关到处都设有重兵镇守，你难道不曾想过破关的那支兵马为何能如此轻易绕开城中防线吗？要探出这京中布署绝非易事，一劳永逸的办法便只有将那张兵防图拿到手啊。”
“兵防图与兵符这两样东西岂是说拿就拿的？而先不谈能否找到，就说我先前被你囚于宫中，武功尽失，又如何能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中来去自如？”
晏九亭听到此处时，心中其实已有了三二清明，但却不愿细思，有一瞬间他只想做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张了张口却如鲠在喉。
深吸了口气，他颤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倾衍无言凝视他须臾，随后讥讽地咧嘴一笑：“我亲爱的陛下，您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的下落告诉过几个人啊？任人唯亲……是谁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到您的敌人手中，亲手将您推入深渊，答案不是昭然若揭吗？”
“还是说我们陛下心慈，到了这个当口还想自欺欺人，那可真是主仆情深啊……”江倾衍目光如刃，蓦然剜向复辞，“你说是不是？复 大 人！”
复辞身躯猛然一震，额间冷汗涔涔。江倾衍将他犯下的罪行毫无保留一一道出，面前犹如置了一块明镜将他的丑恶肮脏照出无处遁形，他不敢作出回应，更不敢对上任何一道向他投来的目光。
此生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在刀光剑影之下苟延残喘，这些复辞通通挺过来了。他不惧怕背负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沦为众矢之的，毅然决然抛去一身枷锁隐姓埋名留在楚国，留在了晏九亭身边，伴他一步一步自落魄走向高处。
也许他会有一日会暴露，处以极刑而死，百年之后仍是世人口中遗臭万年的鼠蚁，但这些他不在乎，唯惧的仅是那人厌他恨他，弃了他，这是比凌迟还要痛的惩罚。
所以不敢抬头，逃避躲闪着，这何尝不是在自欺。
他不知道，晏九亭一直凝望着他的眸中只有难以置信的呆滞与浸满的深深悲恸。
晏九亭就这么望着复辞，等着回答，但那人只是默不作声的将头低的更下，漂亮的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后，逐渐蒙上了一层空洞的绝望，但始终没有复辞所惧怕看到的深恶痛绝。
脚下虚浮无力似是再也站不住了般，若不是江倾衍手臂一直箍着他的腰身，晏九亭怕是会直接瘫坐在地。
但他不敢再倚靠身后那人，面前似乎也没有可以撑住的东西，颓然阖眼，晏九亭略微顷着身躯，紧紧攥住胳膊十指深陷，强撑着站立。
恍惚间他竟觉得这人满为患的尘世是如此空荡，他是一望无际的巨壑中饱受风吹雨打孤立无援的孤舟，落寞却无力。
泛起的情绪全都更作强烈痛楚袭上他薄弱的身躯，万箭攒心，凄入肝脾，他快要窒息。
江倾衍察觉到怀中之人急促的喘息和颤意，松开了箍在他腰上的力道将他身体转过，在看到那张灰败的脸庞时，心脏竟无端刺痛了一下。
但想起他这幅模样全都是因为伏在地上那人时，心尖一点触动便化作杀机。
江倾衍放开了怀中之人，双眸狠狠剜向佝偻着身躯的复辞，森冷厉声道：“今日，我便替陛下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便抽出了腰间佩剑，寒光凛冽晃眼，唰地一声夹着劲风出鞘，这柄剑还是晏九亭所赠，他倒是从不离身。
江倾衍提着剑朝复辞逼近，只是还未走出一步，衣袖便被扯住，他低头看了看那只拦下他的手，再抬头去看那阻拦之人时，却听见了那人沙哑颤抖的声音响起。
“放过他。”晏九亭仿佛累极般，垂着眼羽睫轻颤，陡然叹出口气，“我求你……”
“你说什么？”江倾衍布满阴霾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觑着晏九亭的眸中写满震惊不解。
“我求你，放过复辞。”晏九亭略微躬身，虽不曾跪下身，但以他的身份这已是一种恳求的姿态。
复辞此刻也不禁抬起头，望着晏九亭的模样，他只觉心如刀绞，但身体却无力动弹，他咬牙虚弱地道：“主子，你别这样！”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让晏九亭为他低头。
江倾衍举着剑的手力气像被瞬间抽干了般颓然垂落，他不作声目光紧觑着眼前之人，周身阴寒透骨。
殿中陷入一片死寂中，空气仿佛随之变得冰凉。倏地，江倾衍嗤笑出声，愈笑愈疯魔。
晏九亭在求他啊……
这个即使被他用鞭子抽的皮开肉绽痛不欲生也不肯开口求饶的男人，这个被他顶穿逼至崩溃也不愿溢出叫声的男人，是何等的倔强。而如今，这个倔强的男人为了一个令自己身陷囹圄的叛贼向他俯首示弱。
他是一直都想看这个男人向他卑微求饶的模样，但却从未想过是在这种情形下实现，眼前一幕异常扎眼，他此刻真想将这个男人撕碎，吞进腹中。
手中的剑随意扔在地上，铿锵落地之声在幽静的殿中无比刺耳。江倾衍目呲欲裂连声叫好，而晏九亭始终默不作声地站着，面上死气沉沉不见悲喜。
江倾衍蓦然上前粗暴扣住他尖削的下颌，迫使他抬头，随后顷身覆上那微凉的唇瓣，不带欲望只是如泄恨般狠狠的撕咬，直到尝出血腥气息才猛的一松手。
“既然你们主仆二人情深义重，那我便成全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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