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17章
方梦海出来时，看着议事堂外的景色，太阳无比耀眼，风轻云淡，恍若隔世。他一转头，看到秦寻观背着剑站在堂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四长老也有些讶异秦寻观怎么还没走。
“见过四长老，方师兄。”秦寻观行礼。
四长老要回到自己的峰内，却看秦寻观没有任何举动，于是开口问：“寻观，是你师父又什么事吗？”
秦寻观：“崔师妹不曾学会御剑，待她出来我与她一同回练武场。”
四长老满意秦寻观的体贴，自从谢献那件事出了之后，五长老门下的秦寻观倒是愈发稳重了。
方梦海目光直刺着秦寻观。他们之前就不是很对付，过节不少，他知晓秦寻观一直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在这里等崔平平？
想到放在在议事堂内，崔平平说了秦寻观一句好话，方梦海冷笑起来。他觉得秦寻观定是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
他虽然不喜欢崔平平，但崔平平可是邀月峰的人。
“不劳烦秦师弟了，”方梦海把手揽到脑后，对着秦寻观是惯有的嚣张，“我既然都回来了，崔平平是我的亲师妹，自然由我来照顾更加稳妥。你可以走了。”他没说崔平平被大长老带走的事情。
秦寻观不知为何居然站着没动。
四长老笑着叹气，看着两人不和的画面，仿若回到了当年。他认为无伤大雅，便径自离去。
“对了，崔平平今后就由我教导。”方梦海一撩袍子，在身侧的岩石上坐下来，笑得惑人。
秦寻观：“崔师妹如今未打好基础，还是等过上几日，去往剑渊后……”
“用不着对我的师妹这么上心，你还是管好你门内事吧。听说谢献叛出师门了？不知是垂天府，只怕半个修仙界都被他闹塌了。你们翠华峰那写乱七八糟的罪孽可千万别牵扯到我邀月峰。”
秦寻观缓缓抽出了身后的剑：“方师兄言过了。”
方梦海是一点不怕他：“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翠华峰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本以为起码谢献是个光明磊落的，现在看来也是各怀鬼胎。”
“方师兄失踪两年，反倒更加孟浪了。我只怕崔平平在你手上重现当年梧塘惨剧。”秦寻观不再客气，语气冰冷无比。
方梦海笑容中带着几分阴沉：“你倒是没变，还是一样的令人作呕。秦寻观，我警告你，再怎么样，崔平平都是我的师妹。你要是敢对她下手，我就敢去翠华峰取你性命。”
秦寻观：“自以为是。”
兵戈相撞之声简直要划破人的耳膜。秦寻观的长剑按在方梦海的紫剑上，两人在顷刻间便缩短了距离，势如水火。
方梦海对着近在咫尺的秦寻观嘻嘻笑：“你变得更易怒了。有意思，你在气什么？难道是崔平平被我带回去的事？你到底想利用崔平平做什么？总不能是喜欢她吧？”
秦寻观转剑砍向方梦海的右侧，冷声道：“胡言乱语。”
方梦海本就是随口一提，他也不认为秦寻观这个把剑看得比命重的会喜欢上什么人。他闪身瞬间刺向秦寻观的腹部。
两人的速度不相上下，而方梦海在外沦落两年，剑法更加逼人，招招凶狠致命。
崔仪和大长老走出来的时候，一柄剑正好擦着她的左脸钉在门上。她屏住呼吸，目光下移，看了看自己被削掉的几根发丝。
“胡闹。”大长老沉下面色，“议事堂前，你们在做什么！”
方梦海轻松地收剑入鞘，笑得人畜无害：“很久不见秦师弟，甚是思念，手痒了忍不住比试比试。”
秦寻观认真地告罪，然后提起崔仪还没去剑渊取剑的事。他很中肯的说崔仪这时候有方梦海接手对崔平平没有好处。
大长老正急着带崔仪去找徐山。阿鼻宫的人强在锻体，定会对崔平平的问题有所发现。他把两人都轰走，这种小事回去问过七长老就行。
崔仪被目光左右夹击，做事装作没看到。
两人离开后，方梦海看了看秦寻观，若有所思。
……
徐山的住处在花鸟峰不远的太平台上，是个灵气充沛的清静地方。
不过到了屋檐下，崔仪觉得有些阴沉，这栋小院一点生机也没有。大长老领着崔仪走进去，却发现徐山竟然不在。
崔仪耐不住好奇，瞥了一眼屋内，看到了一张挂在墙上的古琴。不过古琴琴弦尽数断裂，破损严重。
大长老似乎也没想到徐山竟然不会在屋内，他叹了口气。
而令大长老扑了个空的徐山却顺着诡异的气息到了一处瀑布旁。
这里树木高耸，林叶浓密，不投下一丝光线，在白天竟然也如黑夜一般。徐山越是走近，便越冷，气息越发阴邪浓郁。忽然，前方的草丛内竟然出现了一具尸体。
徐山居高临下地看着。
尸体面色发黑，穿着垂天府弟子的袍子，身上灵气全无。仿佛是被人扎根吸干了。
徐山继续往前走，这种尸体越来越多。等他走到瀑布边停下时，一个弟子正在虔诚地跪伏在地上，他对着水面，眼神无比痴迷，口中念念有词。徐山走至他的脚边了，他还是恍若未闻。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弟子竟然笑起来，他侧头，拽着徐山的衣角，“我有罪！但我能够赎罪！我可以！我的罪孽都能清算！我的下辈子是干净无暇的！”
徐山嫌他肮脏，一脚踢开。
不料弟子更加疯魔，在他面前不断磕头，额头鲜血淋漓。他的血有几滴落到了湖中，很快湖面涟漪溅起，弟子额头冒出红光。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弟子脖子一扭，毫无生机倒在地上，面上还露着满足的笑意。
徐山提起弟子的尸体，走到湖边。
他往里看去，湖下竟然透出一个巨大的金佛头颅，佛头的附近上万只金色的手在扭动着，蜿蜒着，如同水草。佛的脸庞慈悲，口中却是鲜红，仿佛吸纳了无数人血。
一只佛手拖着一根线浮到了水面上。
徐山看到那物手背上青筋暴跳，表情变得无比恐怖。
那是一根琴弦。
“谢献！！！”
……
第二天，方梦海到崔仪的门口去接她。
昨夜七长老叫方梦海过去说话，最后仍是决定让方梦海带着崔仪。
崔仪本以为方梦海要教自己什么，方梦海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骑上黄鹰跟着自己。
“秦寻观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和他走太近。”方梦海道，他对崔仪说话的态度居然好了一些。虽然不是和颜悦色，也是正常的语气。
崔仪顿时明白了，方梦海是真不喜欢秦寻观。于是她迅速点头。
方梦海满意地哼了哼：“秦寻观只会做样子，假模假式，看着就让人讨厌。好好的人，偏要裹个布条装瞎。”
崔仪附和：“是！不像师兄你是真瞎！”
方梦海皮笑肉不笑，凝视着崔仪。
崔仪：“……”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于是紧急转移话题：“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方梦海笑：“你说我是真瞎子对吧。”
崔仪：“这里我都没来过耶，风景好好。”
方梦海面无表情：“我听到你说我瞎了。”
崔仪装作开心：“前面居然有绿色的云！奇观奇观！”
“是神奇，”方梦海呵呵一笑，“你抓紧。”
崔仪茫然地回头，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抓紧什么？”
下一刻，无数细小的飞剑从绿云中射出，黄鹰极速翻转躲避。
“啊！！！”
崔仪没反应过来，坠了下去。好在黄鹰很快又接住了崔仪。这次她紧紧抓住黄鹰颈部的羽毛，不敢松手。她闭上眼睛，死死地咬牙。
耳边是方梦海爽朗的笑声。
崔仪想杀了方梦海。
过了很久，黄鹰不转了，速度也渐渐减慢。
方梦海的声音响起来：“到了，快下来。”
崔仪睁开眼，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满是冰雪的地方，四周全是冰晶，然而一点都不冷。眼前密密麻麻，瞧着像树林，细细看去，居然是剑组成的。
“好多剑。”崔仪感叹。她很久没看到这么多剑了，上一次，还是自己飞升的时候。
方梦海：“这里是剑渊，自然都是剑。”
“剑渊？不是过些时日大家一起来吗？”
“你现在回了邀月峰修习，自然不用和师叔的弟子一同来剑渊。我昨日同师父提过，她也叫你尽快前来。”说到这里，方梦海看了一眼崔仪，“毕竟身为剑修，一辈子都要骑着黄鹰会被人耻笑。”
“垂天府剑渊是当初大能飞升之后留下的，”方梦海这是第一次带同门师妹来这里，脑中回忆着他处入剑渊时，引路师姐讲的话，“那位大能是垂天府开山立派的人物，飞升时八万九千一百柄剑一齐悲鸣，大能不忍雷劫毁剑，于是飞升后剑这些剑如雨般坠于剑渊。”
崔仪一边听他说一边靠近剑林，忽然，她隐隐觉得这些剑有些熟悉。
她把手放到了一柄剑上，剑刃上依稀能看见青色的裂痕。
“垂天府的弟子都会在剑渊找到自己的本命剑，剑会选择自己的主人，”方梦海从墨云黛那里听说了崔平平用不了灵力的事情，“这次你来可能没有剑会跟随你，但……”
他的话瞬间被打断。
冰川碎裂！万剑齐鸣！
所有的剑都急于从冰晶中震出，剧烈地颤动着，连带着天地都在陷落旋转。山脉似乎受不了这种恐怖的轰鸣，开始坍塌。
方梦海惊骇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如此瑰丽宏伟又恐怖。他下意识要拉着崔仪逃走，却看到这些剑缓缓脱离冰晶的禁锢，飞到空中，死亡的阴影逐渐逼近。
万千剑雨恍若黑云压城，天地昏暗之间无数剑尖都在指着同一人。
然后，这群高傲的名剑齐齐地落下，稳在了同一个高度，仿佛在进行卑微的朝拜。
剑群的中央，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她面色淡淡，不为所动，仿佛见惯了这种场面。
那人正是被当做废物的崔仪。
那个平时软弱可欺、一屡屡退让的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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