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莲的爱情

秦晖，某大学历史系教授，对文物考古、礼乐文明、华夏古代经济史等颇有研究，但他并非古板迂腐之人，在众人心目中，他“古今贯通、中西荟萃、文理渗透”，幽默、诙谐、博学、多才，加之仪表堂堂，气质儒雅，成为该所大学最受欢迎的教授。据说，每次授课，场场爆满，不仅有本系、本校学生，不少外校学生也慕名前来，特别是女生，令其他教授羡慕嫉妒恨。除却学术研究，在书法、国画、古琴上也颇具名声，但最享誉盛名的却是根雕，在国内外获得的奖项数不胜数。

        这日，无课，秦晖推了种种应酬，驱车来到远郊一农庄。这农庄面积颇大，数万平方米，依山而建，栽种成片翠竹，名曰“沁园”。这片地是十年前买下的，原是荒山，那时价格不高，依如今市场，已是天价。

        “这家伙，不愧为研究经济史的！”大家说。

        事实，当初还真没想过与“经济”挂钩，不过是想找一片心灵的歇息地，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罢了。

        经过十年的精心建设，终于，这里成了世外桃源。一杯清茶、一片竹影、一汪溪水，再加上一缕清幽的檀香、若有若无的琴声，让心也沉静。世人向往之，可惜极少人能进入“沁园”，只能望“园”兴叹。

        “晖，王志来电话，文件已经完备，是不是送过来？”一个清脆温柔的声音响起。

        秦晖抬起头，道：“让他过来吧，我们等他吃午饭。”笑看着面前的娇美少妇。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柔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那如清潭的眼睛熠熠发光。那美妇怔了怔，不觉有些炫目，眼前的他竟然有些模糊，仿佛要融化在这阳光中。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摇摇头。

        “凝玉，怎么啦，不舒服？”秦晖担忧地问。

        荣凝玉原是他的学生，五年前成为他的妻子，下个月便满三十岁。秦晖正在雕刻的“花好月圆”花几正是准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乃香榧木树根，甚是精贵。原本，他设计的是一幅仕女图，但她恳求换作“花好月圆”或“比翼双飞”，秦晖只得重新设计，希望能赶上时候。

        荣凝玉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口，急急地问：“晖，你会永远陪着我对吗？”

        秦晖笑笑：“自然会的。”

        对荣凝玉，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且不说面貌，这性子便好，温顺、体贴，但并非一味地依赖、纠缠，识大体，懂进退。这只是面上的，内里很有些才气和骨气，在当今文坛上也占得一席之地。

        “好了，王志就要来了，你去看看饭菜准备妥当没？”秦晖拍拍她的手，“我去换身衣服。”

        王志是秦晖高中时的同学，较他年长四岁，已四十有三。如今是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也算得事业有成，名利双收。这些都是其次，秦晖看重的，却是其品性。

        “秦大师，吾来也！”远远地，就听到王志爽朗的笑声。

        “想来蹭饭就明说，偏要找这些理由。”待他走近，秦晖笑道。

        王志扬扬眉，拍拍手中的文件袋：“你连偌大财产都不在乎，还计较这顿饭？”

        饭毕，在宽大的露台，懒懒地躺在摇椅上。王志眯缝着眼，道：“哥们，有时候吧，我真是有些不解，别人都是千方百计地赚家产，千亿万亿都不嫌多。你莫不是听了巴菲特、比尔•；盖茨他们的‘捐赠誓言’就感动了，所以也认为带着巨富死去是一种耻辱？啧啧，你的觉悟真是高哟，虽然……还不是巨富。不过，凭你的本事，巨富也是指日可待，不外是多写几个字，多画几幅画，多挖几个树根。”

        秦晖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字画根雕，不过都是从内心喜欢，也是自己没别的爱好，所以才胡乱弄弄，反倒让人炒作得值钱了。”

        “胡乱弄弄？你不知道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想呕我吧？不知道我辛辛苦苦一桩大案下来也比不上你随手几个字？得，你今天就发发善心，也给我胡乱弄几十幅字画，哪天我吃不起饭了就拿一张去拍卖，也够吃喝好一阵子了！”王志气愤愤地嚷着，连带着躺椅也不住吱吱作响。

        “王哥，你就知足吧，这些年被你顺手牵去的字画还少？”荣凝玉笑盈盈地接过话，端来几杯茶。

        王志呵呵地笑着：“弟妹，我不是见他那书房太乱了，好心好意地帮他收拾收拾嘛。”

        “好啦，少得了便宜卖乖。饭也蹭了，喝了茶赶紧为民请愿去！”秦晖下逐客令了。

        王志哭笑不得：“你过河拆桥不是？这板凳还没坐热就赶人了！”瞅着荣凝玉，又道：“弟妹，这家伙要把他的财产全部捐献出去，你真没意见？莫说这沁园，单单是他收集的那些古董、字画也值不少钱，还有他自己弄的根雕又是一大笔，他可是没给你留半毫，你就不觉得可惜？”

        荣凝玉笑道：“那事儿我也挺赞同。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用到实处，能帮助更多的人不是更好？再说，到那时，说不定我早已在奈何桥上等得不耐烦了。我可不愿自己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

        “得，算我枉做小人！”王志翻身起来，拍拍屁股，“不过，他还给你留了两栋房子。再说，你两口子都是赚钱有方。你现在也算国内著名的美女作家，每年赚的稿费没有千万也有好几百万吧，自然是不像咱整日为生活奔波！”

        “少啰嗦了，正好我还要进城去买点漆和颜料，咱俩一起走！”秦晖堵住他的话。

        荣凝玉忙问：“晚上能赶回来吧？要不，我也一起去！”

        “干嘛呀，谁不知你们伉俪情深似海，偏要摆显惹人嫉妒！”王志打趣着。

        “我去去就回，你不是还要准备读者见面会的讲话稿么，晚上我回来帮你瞧瞧。”秦晖按住她的手，道。

        “好吧，回来后我有件事情给你说。”荣凝玉恋恋不舍地眼瞅着他们离去，轻轻抚了抚平坦的小腹，心里不知为何很是忐忑。坐了一阵，打开电脑，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拿起手机，又放下。这会儿打过去，一定又要惹王志好一阵笑话了。点了一炷香，房里慢慢地萦绕着淡淡的清香，这是秦晖平素的习惯，每当作画、写字、抚琴、雕刻之前，他都要沐浴焚香，渐渐地，自己也养成了这习惯。心，慢慢平静，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说些什么呢？他们不是对自己的婚姻很好奇么？其实，是对秦晖好奇吧。那就说说自己对他的感情吧，说说初见他时的震惊、无措、羞涩，再见时已是沉迷心醉，无法自拔。就在如今，回想这五年，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成为他的妻子，能伴他左右。上天垂爱，得此佳偶，死而无憾！不，怎舍得轻易死去，还要陪他一生一世，来生来世呢！

        一阵音乐声。“莲说，写满花蕊深处，是那刻骨铭心的爱。一年一岁，千万年轮回，所有娇艳化为纷飞的痴恋。沉寂中等待和风再催的来生来世，绽放娇颜，等待你不经意的回眸浅笑……”这曲子名为“莲说”，清雅悠扬，带着丝丝忧郁无奈。凝玉第一部改编为电影的小说的主题曲，秦晖特地为其作词。

        一瞧，原是王志的来电。不知又要说什么俏皮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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