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招供
第五百零二章 招供
虽然只是监审，但实际上李治已经接手此案件。下朝后，李治便来到刑部，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和大理卿坐下下首，纷纷看向李治。
李治年轻清俊的脸上，是满满的阴郁，冷冷地道：“既然圣上有旨，那便赶紧将潞国公请到狱中吧，他可是尊贵人儿，大唐的大功臣，可要好好伺候，就给一个单间儿吧，不要让人打搅了他。”
刑部张尚书打了一个冷战。要单间儿？只有重要犯和死囚才有这个资格。不许人打搅？意思是关进地牢中？另外，那个好好伺候，该不是要大刑伺候吧？他犹豫道：“这，会不会有些……哦，微臣的意思是，他毕竟是国公，若是上刑，怕有人会说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前儿个贺兰楚石不就是如此说了么？
李治淡淡一笑，摆摆手：“小王何曾说过要大刑伺候的？记得吾等在海军训练时，若有调皮捣蛋不服管教的，便将其关进一个无声响、无光线的屋子内，按时从小窗口中送饭食，其余，便无任何动静。吃喝拉撒睡，无忧无虑，无人打搅，让他进行深刻反省。你们知道效果如何？哼哼，无论多刺头的兵士，进去过一次，便规规矩矩，再也不敢违规作乱！”
御史中丞抚了抚短须，皱了皱眉头：“这个法子很好，但是，微臣以为，若是用于其他人倒也可行，只是那潞国公与他人不同，还是弄一个有光线的地方吧，不过，为了让他认真想一想，四周便不要安排犯人了。贺兰楚石和其他案犯倒是可以试一试。”既然连侯君集都被关押了，那么他身边的人能放过么？
大理卿表示赞同，还道：“晋王殿下果然仁厚，对这等大逆不道之人都能采取如此温和的审讯方法。只是，关几日便能让他们招供？”他觉得有些不太相信。
李治轻笑道：“拭目以待！”没有任何人能抵抗无尽的孤独和黑暗。他强调：“务必不能让他们听到任何声响，除了自己的心跳声。送饭时，动作要快，不能与其说话，违者与案犯同罪！另外，要防止嫌疑犯自杀，房间内要安装必要的防范设施。”这是他的经验，在实践中，个别意志薄弱的士兵就忍不住撞墙。
亲自监督着将小黑屋和侯君集的监牢布置一番，又指定了送饭人，再三强调规矩。亲眼看着贺兰楚石和他与侯君集亲近之人进入小黑屋。临关门前，李治冷冷地对贺兰楚石道：“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若是如实招供，可留你贺兰家一条血脉，不然，包括你的爹娘、兄弟、侄儿侄女等等，统统给你陪葬。当然，更不用说你的妻儿了！”
贺兰楚石一听，拼命挣扎，他一直想着自家岳父会想法子将自己捞出去。岳父与圣上的关系虽然这些年淡薄了些，但他可是跟随打江山出生入死的功臣。他大叫起来：“你们是草菅人命，圣上不会允许的！”
李治不由大笑：“草菅人命？你居然有脸说这话？难道太子就不是人命？齐国公就不是人命？你们有胆子下药，难道就不敢承认？哼，就算是灭你荷兰氏九族，也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张尚书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挥挥手，令人将贺兰楚石推进去。为了防止这些嫌疑犯自杀，他干脆将他们用铁链拴住，距离刚刚能够到小窗户便成了。反正都是必死之人，还给他们弄什么防撞设施？不是浪费么？好吧，好吧，其实是因为这个月刑部的经费有些吃紧，没有改建监牢的预算。现在，为了严格控制经费，为了防止浪费，各部门都要求实施财政预算制，每一笔支出都是清清楚楚，严格按照计划进行，若有计划外支出，则要向户部度支司申请，再报送尚书省左丞签字，上交左右仆射
这些年，国富民强，违法犯罪的少了，偷摸扒抢的少了，而刑部关押的都是重要犯，所以平时挺冷清的。这下子，差点不能给这些人安排不了单间。
刚进小黑屋，贺兰楚石还挺不在意的，虽然心里忐忑着李治说的话，但见并无人提审，更没有想象中的严刑逼供，他很得意，以为是因为自家岳父大人的缘故，所以圣上才不好追究。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其实他也不知天日，只是，根据饭点，他如此推测。小窗口打开时，他赶紧凑过去，想和牢头说几句话，许下若干承诺，让他给自己讲讲外面的情景，或者给自家岳父带几句话。不料，还未等他开口，只听“砰”地一声，窗口唯一透过的一丝光亮便消失了。
“喂！来人啊，某看不到怎么吃饭啊！”贺兰楚石大声喊叫。但是，没人回答。他可不知道，这些送饭食的牢头都是被狠狠地敲打过的，若敢于嫌疑犯说话，嘿嘿，那就等着一起抄家灭族吧！
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任何声响，连老鼠都难得的没有，只能听到腰间、手上和脚上哗啦啦的铁链声。待这些都没有时，便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砰砰乱跳的心跳声。他从未发现，自己的心跳声居然是会如此清晰，一起一落，随时提醒着他现在还活着，或许，明日，或许，后日，这心便不会跳动。如此，他不免觉得有些心乱意乱。大叫大喊，但没有人理会。想去撞墙，够不着。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地牢内阴冷极了，虽然身上的厚衣裳并未被剥去，地上还垫了一层草垫，但是，那阴冷之气，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刚睡着，便被冷醒。即便是睡梦中，也仿佛在冰窖内。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这日子太长，长久得让他终于差点要崩溃。但是，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想到自己多年未见的老父老母，他狠狠地掐着自己，让自己竭力冷静下来。若是自己真的招供，那么，便再也没人能把自己救出去了。在黑暗中，他冷笑着：“哼，想这样就让某招供，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是，其他人便没有这样的意志力了。才不到三日，便纷纷要求录口供。不待审问，不仅将自己听到、看到和做过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自家的丑事都一咕噜倾倒出来，听得负责审讯的刑部郎中、员外郎面面相觑。
看到整理出来的供状，御史中丞冷冷地道：“强取豪夺、买官卖官、恃强凌弱、虚报军功……哼哼，即便是如此，侯君集也翻不了身了！”出身世家清流的他，最是看不起这些勋贵武夫，不过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泼皮，便坐上高位，这不是笑话么？
大理卿拍拍手中的供状，摇摇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潞国公如此，他的女婿也是如此，还有他的儿子，他的女儿，一家子仗着潞国公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抢占良田店铺，实属可恶！”现在，还没审问侯君集的儿女们，单单是他和贺兰楚石府上的管家、随从，便招出这么多违法犯罪之事。
李治淡淡地道：“派人一一核实，但凡属实的，对受害人进行重重赔偿。反正，贺兰楚石的家产不是已经被查封了么，他们的奴才，也一律抄家！再问清楚他们隐匿的财产，若不如实招，就告诉他们，灭族！”
张尚书轻咳一声，点点头：“就依着晋王殿下的吩咐办吧！”反正，灭族啥的不过是威胁罢了，圣上为了社会安宁，八成是不会同意的。但是，抄家、流放是已经明确了。瞧瞧他们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真是触目惊心。
而房遗爱那边，并无多大进展。现在侯君集和贺兰楚石已经入狱，倒是不必再监视，但靖江郡王府却是时刻有人守着，还多次进入府中进行搜查，但是，李泰非常狡猾，已经将证据毁得干干净净。在搜查侯君集和贺兰楚石府上时，倒是搜到了大量的违禁物品，更是在贺兰楚石书房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放了不少与侯君集的书信，其中便有几封提到了李承乾和崔瑾。从信中可以看出，因贺兰楚石的挑拨，侯君集对李承乾和崔瑾极为不满，特别是崔瑾，想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但是，东宫下毒之事，倒是没有提及。因为，那时侯君集早已回京，他们要商议，也很方便了。同时，侯君集还在书信中时常发牢骚，认为李世民对不起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想当初，他跟随李世民出生入死，身上到处是伤。为了凑集粮草，屠杀一个村庄，造了不少孽，还不是为了李世民的大业？想当初，是他和尉迟恭一再鼓动李世民先下手为强，李世民才下定决心灭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为了斩草除根，他还亲手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儿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侯君集愤怒地质问道：“若非是某，他能当天子么？”是的，李世民登基后，最初是对自己不错，加官进爵，但是，能比得上其他人么？长孙无忌倒也罢了，那时李世民的大舅子，但是，为何李靖、程知节、尉迟恭等人都超过自己，还有房玄龄、杜如晦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弱书生更是委以重任。哼哼，让自己去架桥铺路，让自己去抢险救灾，就不让自己领兵出征，就担心自己功高震主！难道，自己的忠心还不够？难道，自己的能力比不上他们？不就是嫌弃自己的出身罢了。但是，尉迟恭等人难道就出身好？一个打铁的（尉迟恭），一个土匪（程知节），一个叛节（李靖）。若是自己出身好，不读书不识字么？
侯君集的怨念很深。李治等人看了，连连瞠舌，赶紧送到李世民处，让他好好瞧瞧，这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保全的好兄弟好臣子。人家对你不满得很呢！
终于，有过了两日，贺兰楚石受不了了。根据他的供词，他与李泰的幕僚张先生偶遇，或许也不是偶遇，而是张先生故意邂逅。一次两次后，便对太子和崔瑾有了共同的怨气，然后，张先生便说，太子与崔瑾的关系很不平常，若非如此，崔瑾岂会那样帮太子？并道，若是能让他们丢脸，让天子亲眼看到，那么，太子之位还能保得住？崔瑾还能继续受宠？等等。
出于对崔瑾轻视自己的愤恨，贺兰楚石是巴不得崔瑾倒霉。想到崔瑾若是与太子发生啥不雅之事，即便太子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废黜，但崔瑾肯定是会被天子厌恶，被世人唾弃。哼，什么神仙转世？不过是骗人的！只是因为比旁人聪慧一些罢了，加上出身高贵，便被人以讹传讹地传为文曲星转世投胎。说不得啊，都是博陵崔氏自己故弄玄虚，以此来巩固自己在世家中的地位，巩固在朝堂中的话语权。如今，可不是他家成为了世家之首，成为了清流之首，而私下里，什么清高，什么气节，还不是全身的铜臭？谁不知道，博陵崔氏富可敌国？想想自家岳父，为了隐匿下那一丁点儿钱财，被人弹劾，说什么贪污，说什么强取豪夺？与博陵崔氏比，辛辛苦苦积攒了一辈子，还不如人家一次远洋赚取的多。这世间太不公平！
于是，心胸狭隘的贺兰楚石对着同样狭隘提议给太子和崔瑾一个小小的教训时，胆大包天的侯君集便立即同意。其实，他曾经多次向李承乾示好，但李承乾从未表示过亲近，反而还道，不好与外臣结交。哼哼，分明是看不起某家！不与外臣结交？那房遗爱是什么回事？杜荷倒也罢了，他老子已经成了一把枯骨。但是，不是还通过崔瑾与李靖、程知节、尉迟恭、柴绍等人相交甚好，还有长孙无忌，以前对他那些外甥公平对待，但自从将自家女儿嫁给崔瑾当小妾后，不也是对李承乾很是亲近了么？真是划得来啊，一个崔瑾，就代表了大半个朝堂！所以说，其实李承乾才是皇子中最阴险狡诈、心思深沉的。因李承乾或明或暗地排斥自己，侯君集自然是极为羞恼。再加上此次回京被排除在李世民的心腹之外，排除在权力的中心之外，被剥夺了兵权（以前虽然被外派到各地铺路架桥抢险救灾，但好歹还是带领的各地府兵），更是让他心怀不满。十余年的怨气叠加起来，让他极为希望能将李世民最看重最得意的太子拉下马，将李世民最宠爱的女婿拉下神坛。
经过与张先生的进一步交涉（设定密码，纸条联系），双方达成协议，制定了一个极为简单却有效的计划。仅仅动用两名宫人，便能将事情办妥当，事先给宫人下毒，待两三个时辰便能毒发身亡，无人可寻到把柄。当然，侯君集不会愚蠢地投靠李泰。在他心目中，李泰不过是个废人、蠢货，一没权二没名三无德四无才，还不如李恪。其实，无论是李恪还是李治，他都觉得不是非常满意，因为他们的关系与崔瑾太密切。但是，他想着，若是李承乾被废，这储君之位，必然会被人争来夺去。到时候，自己便能从容地选择辅佐对象，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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