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假形——不是福
自十七年前楚霄称霸修真界一事后，各方新贵便如破竹之势，逐渐取代了历年来的门派之风。更多的是以士族介入、钟鸣鼎食，修仙也不再讲究天资，有心即可。于是修士漫行，宗门与门派间此消彼长。
若是放在当年，百家中便数宛城谢氏、云中花氏最有名。二位宗主也是围剿楚霄的主要人物，但花宗主香消玉损，家族势力不复存在，徒有空名却无其人。如今十七年已过，新秀辈出，关于她的故事变得模糊不清，实在令人唏嘘，因此不必多提。
而我们的故事，也不该由此说起——
“最近城中假形一事你可知道？”
姜云清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杯中热气氤氲，渐渐润湿了他的睫毛，连带眼睛都覆上了一层朦胧，叫他看不清来人。
楼下掌柜正忙着训话懈怠的小二，茶友们围坐在一块相谈甚欢，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扇子一挥、茶盏一摆，众人就是一阵叫好。
各式各样的声音汇集在一起，使得茶楼热闹十足，相比之下，待在角落里的姜云清就显得很不应景了。
直到“哐当”一声，有人把身上的剑盒取下放在桌上。等至眼前雾气散去后，姜云清看到这个人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丝毫不客气。
“打扰了，因为只有这里有空位。”
这人穿着一件很朴素的道袍，风尘仆仆似是从别地赶来的野修，头上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着很是神秘。
姜云清倒无所谓，点头示意他坐下。
“……上回说道众人齐齐亮剑，以各门派宗主为首，占据东西南北四大方位，围住祭坛形成剑阵，只等一声令下就叫那罪人万剑穿心！”
姜云清百般聊赖，索性拖腮看向楼下的说书人，只听先生挥扇道：“话说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赫然闪出一位白衣少年郎，仅用一剑便逼退了众人！若华剑既已出鞘，连带祭坛都为之颤抖”
他算听出来了，这段是说昆仑虚现任宗主年少时只身前往祭坛救人的事。少年总是有知而无畏，人没救成还差点把命给搭上，确实有些愚蠢。但世人偏就喜欢听这些带有传奇色彩的传记，而且，用一个罪人换一个沈宗主的成名，那这人倒死得其所。
姜云清撇撇嘴，正好对面的人也从说书先生身上收回了“目光”，道：“啊对了，我先前那个问题”
“你问我知不知道城中假形一事。”姜云清接话道。
“对对。”他怂了怂鼻子，继而解释说：“我周游各地初到渝州，是专程来三清观学习的。近些天总能听到有关修士失踪的传言，甚至，连本地的三清观也无法避免。”
姜云清抬眸，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除去夸张又显眼的帽子外，此人腰间还佩有一块三清观独有的青鸾玉佩。看来没有诓人，真是来渝州学习的。
而且这位道友说得不错，渝州确实不断有修士失踪的传言，已经在城内引起了轰动。可奇就奇在这些人失踪后没有一点消息，更找不到他们失踪的原因。幕后黑手意图诡谲，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难以寻迹。
姜云清思忖了一番，点头道：“有所耳闻。传言说城中总有假冒人现身，他们会替代旁人生活。假形难以察觉，而且似乎还只针对你我这类人。”
说罢，他看了一眼对方，语重心长地说：“多加小心吧。”
“嗯……先向前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冀州人，姓秦名枝字昭落。”秦昭落端坐着，一脸严肃。其实他刚来茶楼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姜云清，此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过于注目，清冷却又不至于把人拒之门外，且看他的装束，怎么也该是个前辈身份吧。
“姜云清。”他垂眸，微微晃动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不过你刚才说，连三清观也无法避免？”
关于这个问题，秦昭落伸出手指，缓缓道来：“是啊，就据我所知，宗门里应该也出事了，但我是旁门弟子，并不清楚是谁失踪呢。”
“…”姜云清咽下想要问问受害者的话头，突然起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谁想秦昭落急忙把他按下，“前辈这么急吗？可我还没聊够呢！”
于是姜云清被迫坐回原位。
秦昭落抱臂，自顾自地说：“我觉得吧，三清观镇守渝州，百年难遇如此正义的宗门，能惹什么人呢？”
“未必是人所为。”姜云清叹了口气，正好瞥见邻桌的客人打开了酒坛，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于是他抬手唤来最近的小二，耳语了几番后麻利的小二很快就送上了点心和美酒。
“公子，应您的要求这次梅花酥醒面的时间久了些，趁热吃吧！”小二说完后又赶紧从托盘上端了杯热茶过来，笑道：“公子常来光顾小店，甚是感激，这杯是请您的。”
“谢谢。”姜云清挥手示意其退下，随后他把点心盘推给对面，“尝尝？”
“才刚见面，这多不好意思啊……”
秦昭落嘴上是这么说，可身子却诚实得很。他盯着盘中花瓣形状的点心许久，最后伸手捻起一块送入口中，梅花酥口感极好，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带有些油润。
“怎么样？”
秦昭落含糊着应了两声，见他半天没能把东西咽下，姜云清便倒了杯酒，单手推了过去。
“谢、谢谢。”秦昭落举杯一饮而尽，点心便混着酒液入了喉，梅花酥的甜味盖过了酒的微辣，口感很上头。这杯过后，他不禁称赞：“酒也好喝。”
姜云清笑笑，“这酒叫玲珑玉，在渝州很有名，但梅花酥只有他们店里有。既然你初到渝州，当然得请你尝尝了。”
“可是城里总有修士莫名失踪，前辈怎么敢一个人在外边瞎逛啊？”秦昭落埋头苦干梅花酥时，还不忘扶了一把帽子，瞧着特别可爱。
但姜云清没有看他，只是把视线投至茶楼大门，淡淡回道：“我是来等我徒弟的。”
“哦，还有徒弟啊，真厉害……”
话音才刚落，楼下不知是谁突然闯了进来，随着一声巨响后，连门带框直接踢到了柜台。正在擦拭茶壶的掌柜都看懵了。
起码得有二十米！
而且，这不是踹门，人是直接“飞”进来的！
楼下的客人惊叫着躲之不及，大厅里噼里啪啦尽是桌椅被撞裂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姜云清光是听着都嫌疼。
他看到那人摔在墙上，发出一声可怕的闷响后就倒在地上不动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不过能飞出这么远的距离，不管是踢者还是被踢者，他都觉得十分牛逼。
“这是，来追债的？？”
和秦昭落同样疑惑的人不少，此刻都十分有默契地看向门口。
不料，没有想象中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反之，因为破损而敞开的大门外只站着一位手持长剑的青衣少年。来者衣袂飘飘，器宇轩昂，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刚才就是他踹的人。
和门。
虽见来人如此，但众人仍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少年就拿他们开刀。
姜云清还在思量究竟是何人如此蛮横来这里闹事了，他眯眼，觉得那少年衣服上的青鸾纹路甚是熟悉，像是不久前才见过的。
“三清观的人。”
再准确些，还是他们唐家的直系子弟。
姜云清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虽然不清楚那唐二公子为何动怒，但他也是三清观的门客，这事不能不管。
于是，秦昭落只感觉耳旁有阵风过去了，待他反应过来时，身前早已空空如也。
“前辈……”他当然是要选择跟上去了，结果走到一半想起东西没拿，又折回来捎上剑盒和点心盘，急忙喊道：“前辈等等我啊！”
门外少年收回长剑，掀起衣摆跨过门槛。只听刷的一声，众人都十分识趣地给他让了条道，等他停下脚步后，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被少年这么一盯，再加上他那逼人的气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感到紧张，便也没人敢多管闲事了。
少年手负长剑，像是在审讯自家弟子般绕着众人走了一圈，嘴上说道：“近日城内有妖祟出没，诸位多加小心。若需要帮助，通报三清观即可。”
多么贴心的提醒，但是，场面不对。
起码唐沂就没觉得自己这样的架势很像是来茶楼揍人的，即便他是想要关心，也估计只会让人感到惶恐吧。
……
姜云清借着人多，小心翼翼地从楼上绕到大厅，最后赶到出事的地方。刚才那个被唐沂从门外踹进门里的人，此刻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姜云清蹲下戳了戳这个人。
没有反应。
而且，还是个姑娘。
他摇摇头，就这一踹，非死即残啊。
“借过，借过……”
姜云清回头，只看到秦昭落一手抱着点心，另一手还要谨防旁人挤掉头上的帽子。等他站在姜云清身边，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时，忍不住感叹：“哇，能飞这么远，好生厉害啊！”
“……你的重点，是不是搞错了。”姜云清起身摸了摸鼻子。
“那怎么办啊？好歹是个女孩子，我们要扶她吗？”秦昭落把吃完的空碗搭在桌上，撸起袖子，正犹豫着该往何处下手。
“等等。”姜云清突然拦住秦昭落，指着地上莫名开始发抖的人，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带着秦昭落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太对劲。”
话音刚落，那姑娘就张开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疯狂冲撞，竟是不同于常人地呼吸着，随后她极其僵硬地翻了个身，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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