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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细心处得见君心 间隙中不忍下手


雪花纷飞,洒落人间。呼呼的北风,送来了东麓的腊月初八——东麓的“腊八节”。皇后早就预备下了君颢最喜欢腊八粥,还精心的在重华宫内,摆放了几盆单瓣水仙。

        按照惯例,冬月初八是要放假三天的。所以君颢也乐的清闲,放下了朝政上的担子。撇去了一切事物烦忧,便赶往正阳殿。纤云见了君颢,也便找了个由头。静静地退了出去。

        婉凝听得脚步声,便知道是君颢来了。遂笑着道:“皇上怎么不去重华宫,王公公说,皇后已经备下了腊八粥。单等着皇上去呢……”“长春宫和锦祥宫哪里,也都预备好了的,”君颢随口说道。

        听着这些话,婉凝不觉后悔说出这句话来。忽又听得君颢故意说道:“朕还想着,究竟去往那宫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朕就去重华宫,省的皇后寂寞……”怎么听着君颢的话,似乎怪怪的,有些酸溜溜。

        “君颢!”婉凝摸索着下了床,凭着直觉走到君颢跟前,伸出手来抚着君颢的脸,微微笑着,“我不过是说着玩笑的,你怎么就当了真?”君颢不觉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醋意道:“以后,不许把朕撵走了。”

        婉凝听着他的心跳,似乎可以感觉得到,他内心的火热真情。“好,”婉凝轻声应了一句,君颢扶着她坐在桌案前。随后从食盒里,取出一小碗腊八粥。转而对婉凝道:“朕亲自熬的腊八粥,你尝尝看。”

        小小的汤匙,承载着君颢满满的关怀。婉凝顺势张开嘴,咽下了腊八粥。顷刻间,便感觉那热乎乎的粥,在唇齿间滑动。“好吃么?”君颢看着她品尝的样子,还有些担心,婉凝不会喜欢他做的粥呢。

        “嗯,”婉凝轻轻点头,“没想到,君颢也会这么细心……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会笑,什么都不会呢!”“那朕岂不是,成了木头人?”君颢打趣儿的笑着,又细细的为婉凝,擦拭着嘴角的米渍。

        窗外的风雪依旧,可是屋内却是满目春日。很快,婉凝便吃完了一碗粥。看着婉凝的胃口这么好,君颢很欣慰:“吃饱了么?如果还需要什么,只管说出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了碗筷。

        婉凝侧耳细听,君颢似乎在收拾着食盒。于是她便想要喊纤云,却被君颢按住了:“今晚是腊八,朕只想和你一人度过。你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朕留下吧?那朕可就走了,真的走了?”

        “君颢,”婉凝忽然顺势从身后,揽住了君颢的腰身,“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呢?你若是走了,我会很孤单的。”听着婉凝说这样的话,君颢不觉回转过身。捧着婉凝的脸,深情道:“朕不会走,永远不会离开凝儿的……”

        可是很多年以后,君颢还是撇下了婉凝一人。孤独的离开了,独独剩下婉凝。还在深宫高墙内,守着寂寞的曾经。如果他知道,就一定不会许下那句诺言。婉凝幸福地笑着,世间万物都只是模糊。

        渐行渐远的落寞,游走在世间的边缘。婉凝正要睡下,却听得纤云在旁轻声唤着:“姑娘,皇上来了……“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朝这里走来。婉凝的心儿,不禁微微的砰砰乱跳。

        看着婉凝通红的脸颊,君颢越发疼惜起来。他慢慢的坐在塌边,轻声抚了抚婉凝的额头,自语道:“已经不烫了,精神看着也好了很多。”随后,便又继续说道:“朕已经升任陈书阁,为左相了。”

        听闻陈书阁终被君颢所用,婉凝甚是高兴,她拍着手笑道:“这样最好!朝中再不会有人,怂恿皇上今冬出战了!”“就只是害了萍贵人,”君颢边说,边故意叹息,还看着婉凝的神色。

        果然,婉凝听了君颢所说的话。心里竟是有些不舒服起来,欢喜的脸庞也便的黯然失色:“皇上曾经说过,儿女私情难成大事。难道皇上忘了不曾?”“傻瓜!朕是骗你的!”君颢说着,刮了婉凝的鼻子一下。

        “君颢——”婉凝不觉被他这般耍弄,不觉忽然叫了他的一声名字。看着婉凝娇憨的样子,君颢不觉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道:“现在陈书阁力排众议,联合几名大臣,终是决定明年开春再战。”

        这就是了,婉凝听了,心里也觉着自己为君颢所做的付出,是值得的。尽管,对萍贵人有所不公。可到底是为了东麓,为了君颢。“凝儿你说,这是不是你的主意?”君颢知道,若不是萍贵人退出,陈书阁不会出任左相。

        依偎在君颢的怀里,婉凝感觉分外温暖。她听了君颢所说的话,便轻声说道:“只要是为了东麓,为了君颢。凝儿自会从旁协助……”他低下头来,看着婉凝温婉如睡莲般,不觉轻轻一吻,落在她的眉间。

        “等过了冬至,朕想着,去往江城看一看,”君颢想着江城,萧易寒如今还在那里养伤。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怎样了。去往江城,一则是因为江城是西戎与东麓交界之地。看看当地的百姓。

        二则,却是为了顺道看看萧易寒。询问一下边关之地的情形,说不定,会引来君琰等人的行动。君颢就是为了要引蛇出洞,看看君琰会出什么花招。婉凝在他怀里,听闻“江城”二字,浑身不觉一颤。

        怎会不激动,萧易寒就在那里!婉凝想也未想,便急着说道:“皇上什么时候去?凝儿也要去!”她的一句话,让君颢顿时心头一震。他不觉缓缓松开了婉凝,像是受了沉重的打击似的。

        “君颢,君颢?”婉凝胡乱摸索着,却是找寻不到君颢的温度。看着婉凝在黑夜里游走,君颢的心里一疼,不觉淡然道:“你在宫里好好养伤。”随后,他便伤感的离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婉凝顿时陷落在无边的黑暗中。她怎么能,还再提到那个名字呢?君颢已经向自己表明了心意,自己怎么,还会去伤了他的心?婉凝只觉后悔万分,半空里,只剩下沉重的叹息。

        山岳隐没,潜伏其间。黑云压城,城池欲摧。北风怒吼,席卷尘世。尺素正要就寝,却忽然听到一阵“扑簌簌”的声音,是一只小白鸽。她左右看了看,并无他人。遂将鸽腿上的信笺取下,放飞了小鸽。

        洁白的纸笺,需要尺素放在烛火上烘烤。方才看得见上面的字迹,这也是为了防止被他人偷窥。尤其是心细如尘的君琰和汐月,尺素关好门窗。这才放心的看了起来,这一看,心里猛然一沉。

        原来十天后,君颢要微服江城。朝中事务,尽数交于陈书阁左相。需要尺素暗中去往江城,与林一凡部署军队和杀手。她又看了一遍,才确定是君颢的字迹无疑。如此看来,君颢等不及了。

        莫非君颢是要亲自,取下萧易寒的人头不成?尺素想到这里,宛若晴天霹雳。暖暖的火炉里,是尺素烧掉的信笺。看着跳动的火焰,吞噬着那些所谓的命令。尺素只觉着,自己是一个刽子手。

        “尺素睡了么?”是汐月的声音,尺素忙整理好心情。笑着开门道:“原是姐姐,快请进来,这外头风大。”汐月披着厚厚的会输大氅,搓着手走进屋子来。尺素这便为汐月沏茶。

        炭火“哔啵哔啵”响,汐月不觉看了一眼炭火。却有一卷乌黑的痕迹,想来应该是尺素在烧什么东西吧。她不觉惊醒了一阵,指着炭火道:“这是烧的什么东——”

        “是我随手写的几张字,”尺素说着,便将桌案上的几张字。悉数丢入炭火中,很快,旺旺的炭火。连同原先的纸张,烧的一丝不留。汐月见了,心里很是不满。这明明是,尺素在心虚做假。

        想起上次,她放在抽屉里的那些书信。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她就知道,定然是尺素暗里做的手脚。这次又不知尺素在捣什么鬼,她心有不满,却只好勉强笑着道:“这么晚了,还在练字呢。”

        尺素走过来,递给汐月一杯清茶:“王妃辛苦,操持偌大王府,定然身心俱疲。这杯雨前龙井,只当是妹妹敬王妃的。”她的这番话,让汐月顿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唯有接过茶水,慢慢的品着。

        很快,窗外雨雪夹杂。“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汐月起身看了看,不觉叹息着:“这雪不知多早晚会停……”“王妃还是再等等,”尺素向外望了望,说道,“这会子正大呢,不如等停了再走。”

        谁知尺素的话音刚落,便听得门轴声动。是君琰来了,只见他披着绿蓑衣,举着一把小伞。尺素和汐月见了,不觉起身相迎。“这会儿哪里来的鸽子?”汐月注意到,君琰拿着一只小笼子,里面是一只小白鸽。

        “他受了伤,在墙头上呢,”君琰说着,便放下鸽笼。汐月接过来,看着小白鸽带血的腿,很是心疼。尺素只看了一眼,立刻吃了一惊:这不是才刚,自己放出去的鸽子么?

        她看着君琰淡然的神情,定然是君琰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会,将这只鸽子带给自己?“你好生养着吧,”君琰将鸽子给了尺素。尺素看着君琰的眼眸,竟是分外可怕。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夜里的一阵暴雨夹雪,打落了一地的梅花飘零。尺素走到鸽笼前,看着那只小鸽子。心里暗暗感慨起来:一个君颢城府颇深,一个君琰心思慎密。真不知道,这场争斗会何时休止?

        一大早,君琰就被宣进了宫。汐月也回了府里探视哥哥,王府里,单只剩下了尺素一人。她百无聊赖的为小鸽包扎伤口,又准备了一些谷粒。看着小鸽吃的甚欢,她的心里也明朗起来。

        “你还不行动?”一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尺素吃了一惊。她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凡,身影高大。丰神俊朗的脸颊上,写满了满是岁月的承担。她忙关上了门子,担忧道:“你就不怕,被王府的人发现?”

        不知为何,看着尺素这般说话。一凡顿时觉着,尺素像是换了个人。以前的尺素,果敢决绝,做事毫不犹豫。如今却是胆小怕事,前怕狼后怕虎的。顾忌太多,这不是一个细作应有的素质。

        他不觉将目光,移向了那只小鸽子。小鸽子的腿受了伤,不过已经被尺素包扎好了。小鸽正在欢快的吃着谷粒,看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他却立刻抽出宝剑,手起剑落,小鸽惨死在他的剑下。

        看着小鸽扑棱了几下,就死了过去。尺素立刻冲着一凡喊道:“你做什么?他与你无仇无怨!”“你变了,”一凡收起宝剑,冷目看向尺素,“细作是不会有感情的,你不适合去往江城。”

        “林一凡,你到底要做什么?”尺素为了一只小鸽,竟是向一凡发了脾气,折让一凡很是不解,“这只鸽子,不过是王府的信鸽。你上当了!”细细看去,这只鸽子的毛色,夹杂着胭脂红。

        在宫里被训练出来的鸽子,浑身雪白。怎会有胭脂红?这不过是君琰用府中的信鸽,试探尺素罢了。尺素听了一凡的解释,愣在那里好久。一凡见了,不觉说道:“你若是还未忘记仇恨,这就跟我走。”

        “不!”尺素忽然喊了一声,“我不能,不能恩将仇报!”她所说的萧易寒,因为是婉凝的堂兄。所以才会不忍下手,一凡看着她如此。不禁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狠狠道:“于尺素!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的手腕,被他抓的通红。却丝毫没有察觉,而是慢慢抬起头来,问道:“一凡,如果有人救了你。你还会杀她么?你告诉我,告诉我——”她的声音慢慢提高,眼眸里含着无奈的泪水。

        林一凡看到尺素含着泪花,心里微微一颤。不觉俯下身子,轻声说道:“尺素,我们生下来,都是奴才。不论主子说什么,我们都要去做。还有你的仇恨,你不想为父报仇了么?”

        “一凡,”尺素颤抖着声音,咬着唇道,“我不想做什么细作了,我想离开这里……一凡,带我走吧,我们一起走,好么?”“不行,”一凡生冷的拒绝了,“当初太后贬我至海南,是皇上给了我生命,我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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