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修）
沈可欣讥讽罢，两人驾马远去，王涟气得反手将马鞭甩在地面，周围闺秀见戏了悄悄散去，独留那眸光狠厉的王大姑娘。
王涟乱发了通脾气，侧首踹了脚身边唯唯诺诺的宫人，吼道：“愣着做什么！都滚去将流素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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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猎场口，人山人海。
少女们翻身下马，各自挑了袋木箭，再至宫女处登记姓名，便可纵马入山林。
钟南山西，山矮林少，可猎得的唯有兔子、大鹿等等温驯动物；钟南山北，地势高，雨水、阳光充沛，林叶茂密，人入山北则若一个猛子扎进绿海再难寻觅。
山中更是猛兽频出，危险难以预测。因此山西是女子猎场，山北则是男子猎场。
此次围猎仍是按照以往猎珍、猎奇来判头筹，两边猎场赐礼则由礼部钦定，赐礼虽然珍贵，但女子猎场大多数人对头筹都没什么想法。
照往年来看，这赐礼基本由娆光郡主拿下。
哨响，群马入山。
这才入林叶间，红衣少女便高扬马鞭，笑道：“去深处。”谢姝歪了歪头，发丝微微落到衣襟前，“此处也有不少大鹿，何须入林？”
沈可欣哼了一声，满不在乎道：“若是只是牝鹿，只需长哨引之。往年行围哨鹿，广平侯十箭猎得十一只，不够稀奇。”
“本郡主的目标从来不是女子围猎头筹，而是夏苗之首。”
“可是深林熊豹不计其数……”
见谢姝抿唇担忧，沈可欣不慌不忙地从腰封中掏出一枚圆柱状物体，定睛一瞧，竟是枚信号弹。
小郡主装备齐全，谢姝不好再劝，硬着头皮随她朝森林深处探去。
沈可欣身心兴奋，驾马在前开路，谢姝落在她身后，越往林中，温度越低，甚至清秋之日也感受到了冷意，谢姝下意识摸了摸双臂的温度。
四周寂静，唯有马蹄漫步的闷响，周遭诡异的寂静加之那逐渐冷冻的温度，让谢姝后背不断腾升起一阵不安。
正当她欲开口唤住沈可欣时，只听：“吼——”
一声长啸，震得乌林鸟雀四散飞走。
本洒满枯叶的空荡前路，骤然跃起一龇牙咧嘴的不明物体。枯叶哗啦啦落地，两人这才看清面前之物原是巨兽。
那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牙肉间挂下布满晶莹剔透的津液，墨黑皮毛下一身粗肉，唯有胸前有一月牙形的白斑。
这巨兽出现得猝不及防，嘶鸣声将沈可欣的耳朵都震得阵阵发鸣，好在后头响起了女子提醒：“娆光，是月熊！”
她的话及时拉回了沈可欣的思绪，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黑熊，少女镇定侧头，对着马背上的谢姝道：“桑桑，你先走，我来断后！”
谢姝柳眉紧蹙，驳斥道：“你说什么傻话？我……”话还未说完，月熊嚎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冲人而来，谢姝当即扬声：“你左我右，朝它身后跑。”
沈可欣应声，两人一左一右策马狂奔，本朝着猎物冲来的月熊微愣，像是没料到猎物竟会朝着自己奔来。
少女们趁其不备驱马绕至它的背后，沈可欣抓住时机，满弓张开，对着那黑熊后背一箭射出，箭矢刺进了血肉中，疼得它又是一阵嘶吼。
黑熊虽身形笨拙，跟不上两人的速度，但并不影响攻击，反倒方才拿箭的疼痛愈发激怒了这头巨兽。
耳边掠风，谢姝与沈可欣碰头，此刻少女们的面前有一深坑，便是方才那黑熊令人猝不及防蹦出来的藏匿点。
谢姝平复心跳，望着那枯叶铺满的窟窿，心起疑云。虽说月熊生性暴躁，可像方才那般出面挑衅人，除非……
电光火石间，谢姝想通其中道理，对着准备再次射箭的沈可欣道：“娆光，我想到办法了。”
“哈？”
沈可欣收了弓，看向身边柔柔弱弱的碧衣少女，她虽看着柔弱，眼眸却是坚定的，说得话也不禁令人有了几分信服。
谢姝想了想，匆匆道：“你待会儿将黑熊引远些，等我指挥。”
红衣女子沉吟一声，不多时，她默不作声地扬起马鞭，驾马吸引熊朝着另侧跑去。面对她的无条件信任，谢姝心中漾出一层波澜。
沈可欣策马狂奔，身后黑熊穷追不舍。
距离渐渐拉近，看着身后难缠的猛兽，沈可欣轻啧一声打算弃马滚落，这时，身后响起了谢姝的声音：“月熊！”
猛兽的吭哧声渐渐消散在耳边，沈可欣勒马回眸，却见黑熊也转了身背对着自己，高大粗壮的后背恰巧挡住了她的视野。
黑熊咆哮着冲回来路，谢姝高喝一声：“娆光，出鞭！”沈可欣动作比脑子还要迅速，手下意识将红鞭甩出，勒住了那黑熊脖颈。
红鞭既出，越收越紧，但黑熊浑身蛮力，一人一马皆被它拖拽往前，再这般下去就连她也要被一齐拖到对面。
沈可欣挣扎出一手抱住了旁侧的树干，也不知谢姝做了什么，黑熊明明被鞭子勒得频频干呕，却仍是拼了命也要冲过去，她握着红鞭的虎口都被震得生疼。
而另一头，谢姝眯起眼满弓拉开，将箭矢对准冲她而来的黑熊胸口，一箭射出。
前头又传来一声咆哮，紧接着沈可欣手中绷直的红鞭却陡然软了下去。
全程蒙圈的沈可欣睁圆了眼，眼前方才生龙活虎的猛兽轰然倒下，灰尘激扬，震起了地上枯叶的同时也震落了枝头新叶。
满天林叶，碧衣少女缓缓收弓。
谢姝抹了一把额头冷汗，牵着流素走来，声音紧张道：“娆光，你没事吧？”沈可欣胸膛起伏、喘着粗气，半晌才回过神。
她摇了摇头翻身下马，不敢收回那勾着黑熊脑袋的红色长鞭，只将一端胡乱缠在了身旁树干上。谢姝牵起少女破皮出血的手掌，自我责备道：“不如策马狂奔，放那信号弹便好了。”
沈可欣缓过了劲，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黑熊又看了看谢姝，兴奋道：“本郡主才不做逃兵呢！倒是桑桑你，方才真是太精彩了！你是如何做到的？”
谢姝带着她走到枯叶窟窿旁，两人探头看去，只见窟中三只毛绒绒的小家伙脑袋凑在一起，瑟瑟发抖。
窟窿内壁上尽数是动物的抓痕还有一些不明的臭肉，看起来它们是被困在这里的，并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那头黑熊应当是它们的母亲，救援不成只能亲自将食物送到洞窟里。
谢姝淡淡道：“月熊的皮毛本就若钢筋铁骨，箭矢很难伤其根本，唯有胸口处的月斑是其软肋。不过，要一箭且不能出错地射中熊心……很难。”
“方才你将它引开，我靠近熊宝宝出声引它注意，加之有有你的鞭法束缚，射中概率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也算有了一线生机。”
谢姝话罢，沈可欣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解问：“你又是如何得知此处有熊宝宝的？”
“月熊虽生性暴躁却不会轻易挑衅人，这类熊，一般母熊要比公熊高大不少，看它的身形，大概率是头母熊，所以我猜这附近有它的幼崽。”
“即便最后想错了，将它引向自己的方法也有许多种。”
谢姝话罢，沈可欣双眸划过惊讶。
桑桑多识她是知晓的，可方才的一系列令人震撼的镇定与观察力，以及那果断刚毅的勇气，若非亲眼所见真叫人难以置信。
她涉猎之广泛许是连些学士都不可及。
谢姝见她出神想着，也不再询问自己便蹲下身去看窟窿里的那三只幼崽。小熊听见声响，抬起了圆圆的脑袋，一双滴溜溜的黑眸望着上头的两个少女。
每一只小熊都长得很漂亮，毛光亮丽，浑像个绒球。
望着小熊的眼睛，谢姝道：“必须将它们捞上来，这儿林叶茂密，入夜不是被冻死就是被别的什么猛兽咬死。”
沈可欣追回神思，看了眼洞中的三只宝宝，深以为然道：“黑熊现下只是晕眩，随时都会醒来，太危险了，还是放信号弹吧。”
她掏出腰封中的信号弹正欲点燃，蹲在枯叶窟边的谢姝抬头，只见红衣女子身后的高树林叶间，匆匆闪过一道蓝绿光芒。
蓝绿光？
谢姝怔怔，只见林叶间又一次忽闪，没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那道光芒径直冲出了绿叶，“小心！”
少女一个箭步起身，扣住沈可欣的双臂将彼此的位置倒转。沈可欣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谢姝挡在她身前才看到了那张斑点相间的黄色狸奴脸。
猞猁狲！
沈可欣也惊呆了，许是她们方才智斗黑熊时动静太大，将猎食者们都吸引了过来。尤其是猞猁狲这样会爬树的机敏动物，它擅长伺机而动，直到这会儿上演了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
谢姝率先将她护在了身后，沈可欣也急着将她推到一边。推搡倒地间，少女们耳边划过嗖声，随后一声噗呲，两人不约而同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慌忙抬头，方才朝人扑来的猞猁狲已经被人一箭贯穿脑仁钉在了树干上，鲜血顺着树干汩汩流淌。
再回首，乌黑林木中少年驾马走出，他换下了军演时的银甲，又是一身玄衣金冠，脚踏狮子骢，好不威风。
是盛湛。
谢姝松了口气，似乎万事有他在就没大碍。
注意到自己这奇怪的想法，谢姝心中有几分异样，许是他向来行事妥帖，值得信赖？少女摇摇头试图将这念头甩出脑袋。
盛湛巡视了一圈，翻身下马，先是抽了月熊身上的长鞭，拔掉它心口的木箭，再扣着熊皮贴合树干，以鞭作绳捆之。
解决完一旁的隐患，少年郎是才走向两名将将坐好的少女，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冷漠道：“去死的方法有很多，别给别人添麻烦。”
“你！”沈可欣被激得柳眉倒竖，谢姝忙拦了她一把，道：“侯爷来得正好，有事麻烦侯爷。”
明明方才险些丧了命，她现下仍是面不改色地对自己提出了要求。盛湛颔首，谢姝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地洞，少年上前看了一眼，随后纵身跃下。
谢姝有些心悸方才的事，就连起身时腿都止不住的打颤，好不容易站稳，少女对着黑漆漆的地洞伸出了双手。
盛湛伸手从三只熊崽里揪出一只往上递去，谢姝双手穿过熊宝宝的腋下，将瑟瑟发抖的它从地洞抱了出来。
见状，沈可欣连忙跟上，盛湛揪出第二只递上。安抚完手中的熊宝宝，谢姝将它轻轻地放到另一只身边，两只蜷缩着小声叫唤。
沈可欣安抚着两只小熊宝，谢姝想起地洞还有一只，便再度对着盛湛伸出了双手。
洞内昏暗，盛湛抱起最后一只嘤嘤叫唤的熊崽正欲轻功飞出，却见洞顶光圈被遮盖，尽数打在了少女莹白的脸与手上。
少年微挑眉峰，站着迟迟不动，谢姝不解催促道：“你在看……”
正说着，地洞中的少年单手将熊宝宝夹在左侧腋下，右手则伸上前扣住女子白嫩的手腕，恶作剧般向下拽了三分。
谢姝未曾设防，险些控制不稳重心滚进洞里，狼狈地扣住洞口的泥边才稳住了身形，而始作俑者却翩然腾空，落在了她的身侧，声音飘然：“多谢六姑娘美意。”
少年说这话时面不红心不跳，话罢将怀里嘤嘤叫的熊宝宝放到了另外两只身边，三只蜷成一团，凑在一齐嘤嘤叫唤。
沈可欣方才光顾着安抚熊宝宝，没瞧见事情经过，望着谢姝难看的神色，不解道：“这是怎了？”
“……”谢姝沉默片刻，缓缓道：
“被月熊宝宝咬了一口。”
沈可欣一愣，“啊？哪里被咬了，可有伤？”谢姝按耐下一肚子火，强迫自己敛去不快，扬起笑脸：“方才躲得快，不打紧。”
一旁立着的玄衣少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左手握拳抵着唇，唇角不经意抹开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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