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心翼梦想通
创世历一九一六年四月十八日，黄昏。
一枚橘红色的落日沿着海面缓缓下沉。
郑和号游艇渐渐停靠在江茗码头。一行人下船。向小晚把沉甸甸的游艇钥匙揣进衣兜。沁茶、沐芽两姐妹背着行囊，与向小晚告别。
“连你们，也要离开江茗了吗？”
“局座不在了，我们两姐妹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
向小晚追问：“那你们准备去哪？”
沁茶抑郁愁苦：“云游四海，浪迹天涯吧。”
沐芽恋恋望着向小晚：“向公子，多多保重。”
向小晚失意、愣愣不知所措：“哦……嗯。”
沁茶、沐芽两姐妹背着行囊转身离去。
向小晚愣愣站在原地，目送两姐妹离开，直到她们的身影在人群消失不见，才回过神来，悲伤惆怅，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走进一座小酒馆，一个人喝闷酒。
一瓶二锅头。
两瓶二锅头。
三瓶二锅头。
都说酒能解千愁，然而不知怎么的，向小晚今天的酒量特别大，仿佛像个捕捞的三条小金鱼一样可爱。
师可可趴在桌子上，看着游来游去的小海鱼，连日的奔波劳累一下子涌上心头，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飘出来，沿着归途一路飘回老何鱼丸店，终于回到那间熟悉的一号客房：熟悉的被窝、舒适的沙发、插着红白机的电视机、全套《王子与小泥鳅》漫画、装着三条小金鱼的罐头瓶、各种珍藏零食、桌子上放着两本没写完的数学作业，师可可惊讶：梦中的一切都和真实世界一模一样！
这时，房门被一个人推开了，师可可震惊回头：清瘦的身躯，宽阔的肩膀，面容普通，神色俊朗而又略带悲伤，窗外的清风吹打着他的银发——向小晚！
向小晚惊讶看着师可可，师可可惊讶看着向小晚，两人一起傻傻愣了五秒钟，同时喊出一句一模一样的话：“我不是在做梦吧！”
两人听到对方的话，同时愣住了。
向小晚揉了揉自己的头：“啊！头还是有点痛！我怎么会在这？我记得我喝了很多酒，然后被人揍了一顿，然后就躺在路边睡着了。”
师可可愣了愣：“我记得上了但丁的船，特别想家，然后就睡着了。”
向小晚惊奇看着师可可：“这么说，我真是在做梦？可是一般情况下人在做梦的时候是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的！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晚哥，你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好像真是在做梦！而且我感觉，我们俩做了同一个梦！”师可可冲上去扑进向小晚怀里，抬头，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望着向小晚，咯咯笑：“晚哥！这太奇妙了！你相信我们俩会在同一个梦里相遇吗？”
向小晚老脸一红，赶紧把师可可这个鬼灵精从怀里拎出来：“傻丫头！这是在我的梦里，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只不过是我脑海中虚构出来的幻想而已！”
师可可撅嘴，指着向小晚：“这句话应该是为师说的才对吧！这是为师的梦！为师才是真实的，你只不过是为师脑海中虚构出来的幻想而已！不过虚构的也很帅，和真实世界里的一样帅，不知道在其他方面……嘿嘿，是否和真的一样呢？”
向小晚叹口气：“你这个臭丫头！以前总跟我在生活中抢第一主角，总跟我在游戏中抢第一视角，现在连做个梦，都跟我抢当梦的主人！你这个幻想出来的丫头给我仔细听好了：这是我的梦，我才是梦的主人，我才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只要我稍稍动一个意念就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一切，比如……我现在想要一亿大洋！”
向小晚闭眼，集中精力去想象一亿大洋堆满房间的场景，再睁开眼时，果然看见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堆满整个房间！
向小晚拿起一叠钞票得意，揉了揉师可可的头发：“你能办得到吗？”
师可可撅嘴：“哼！有什么了不起？你看我现在是飘在空中的！我左右前后上下移动，都只需要一个意念就可以，你能办到吗？”
向小晚这才发现：师可可竟然真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在空中！牛叉！
向小晚赶紧集中精力，想象自己飘在空中的状态，再睁开眼：果然，自己也飘起来了！向小晚直接穿墙飘了出来，师可可也跟着飘了出来：
太阳高高照耀着大地，包子店、粥店、粘糕店、油条店一个个店铺炊烟四起，各色小吃香气四溢，笼屉里漫出袅袅蒸汽，大街小巷充满热闹的叫卖声，几个孩子在路边玩着丢沙包，菜市场的顾客在讨价还价。
向小晚和师可可跟着一辆公交车，沿马路从流云街飘到市中心：商场的货架上摆着各种漂亮的珠宝首饰、进口高科技电子产品、名贵奢华服装，还有带私人游泳池的别墅、高尔夫球场、游艺厅、各种高档会所，一切都栩栩如生、分辨不出真假，所有愉快体验一应俱全，而且更令师可可震惊的是：在一排酒店男服务生中，竟然看到《王子和小泥鳅》两位主人公！耽美漫画里的王子和小泥鳅复活了！
帅帅的王子为师可可赐茶：“奴儿，不想被打屁屁的话，就要喝了这杯茶哦！”羞羞的小泥鳅为师可可献茶：“主人，这是您的茶，千万不要打我的屁屁！”
“四道普！少儿不宜！”向小晚赶紧抓着师可可的手直飞高空。
“晚哥，等等，为师还没喝茶！等等，别拉我走啊！”
向小晚狠狠赏了师可可一记脑瓜崩：“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臭丫头，别在我梦里弄这种不健康的东西！多想一些积极向上的，行吗？”
“这叫耽美！耽美作品里的主人公，身体都是很健康的！耽美无限好，只是生不了……晚哥，话说我们飞的是不是有点高？”
地平线渐渐变成了圆形，身边是云雾缭绕的大气，地球的七大洲四大洋尽收眼底，宇宙一片黑暗，银河的繁星比地面看到的亮一百倍，月球的表面满是凹凸不平的火山岩——两个人已经像火箭一样突破重重云雾、飞出了大气层！
这里，一切都已经脱离了地心引力，太空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师可可划着一根火柴，那根火柴像烟花一样噼噼啪啪燃烧，师可可得意解释：“晚哥！这是臭氧！臭氧和木炭燃烧，反应要比氧气更猛烈。”
向小晚划着一根火柴，火柴立即灭掉了。
向小晚叹口气，教育师可可：“那是你根据常识想象出来的场景。实际上这里空气稀薄，火柴是划不着的！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臭氧！”
师可可想了想：“你这句话就是承认，我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不是吗？”
向小晚惊异：“如果你有自己的意识，我也有自己的意识，我们做了同一个梦，我们在同一个梦中相遇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不过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可以说我们俩真的很心有灵犀！”
“嘿嘿，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师可可想象出一张大床，躺在上面，想象出各种零食，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欣赏着宇宙的美景。
向小晚想象出一座漂浮在大气层外的天空之城，师可可和她的大床落在一个繁花似锦的大花园里：“丫头，看我的神秘花园怎么样？”
师可可放下零食，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美景惊呆了：脚下绿草如茵，周围花团锦簇，眼前各色鲜花争相盛开，香气扑鼻，身后层层庙宇林立，犹如一座令人流连忘返的空中花园。师可可抬头看了看向小晚，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打了一个响指，化身成无数只蝴蝶在万花丛中飞舞嬉闹：“晚哥！你快猜猜，哪一只是我？”
向小晚看着成千上万只蝴蝶会心一笑，也打了一个响指，化身成一只蝴蝶，飞向那千万只蝴蝶中的一只正蹲在绿叶上捂嘴偷乐的蝴蝶的背后、轻拍她的翅膀——师可可惊异回头，发现自己的肩膀正被向小晚握在手中，脸色变得红扑扑，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羞答答低下：“晚哥，这么多蝴蝶，你怎么能一下子认出我？”
姹紫嫣红的万花齐齐盛开，如诗如画。
“以为你是我的傻妹妹。”向小晚放下手，慈爱地望着师可可。
师可可红着脸、咬着嘴唇美滋滋笑：“真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要不是师可可这句话提醒，向小晚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梦中。向小晚转过身，他害怕自己内心的忧愁不小心显露，他不想让师可可担心，于是他背对着师可可，抬头，望着身后万千银河的星际宇宙：“你最近，还好吗？”
师可可也转身背对着向小晚，脸色忧郁：“我……还好。晚哥，你呢？”
万花丛中，两个人背靠着背，肩并着肩。
向小晚心中忧伤，脸上却强弩欢颜：“哦，我也好。”
师可可忽然回头紧紧抱住向小晚的腰，向小晚被抱得猝不及防，师可可满眼泪目痛哭：“晚哥！我怕你一转眼又消失了！不要离开我！”
这世界固然美丽，但却只有你我孤独两人。
向小晚知道这终究只是一场梦，梦迟早会有醒的一刻，两个人终究要面临这心碎的离别，但自己不能就这样轻易向命运认输：一旦认输了，丫头就会伤心，我的心伤千百遍都无所谓，但绝不可以让丫头伤心！因为我是向小晚！
有一种人：当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他是个孬种；可一旦有一个爱他的人在注视着他、期待着他、相信着他、仰慕着他的时候，他一秒钟就会变成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这就是为什么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是站着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的原因。
向小晚伸出一双宽大的手，握住师可可一双小手，回头微笑，声音沉稳：“不要担心，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
师可可抬头、满眼泪目：“真的吗？晚哥，你没骗我吗？”
向小晚笑了：“晚哥我从来不骗人。”
“拉钩！谁骗人，谁就是小狗。”师可可用袖子擦了眼泪，伸出小拇指。
“孩子气。”向小晚伸出小拇指，和师可可拉了人生中的第二次钩。
师可可擦干眼泪，看着向小晚像看着一块宝贝一样甜甜笑了一会，忽然吃惊：“晚哥，我们这是在梦里，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向小晚摸着下巴思考：“那我们不妨做一个实验好了，我们在梦里约定一个暗号，如果再在现实世界见面时，你能回应我的暗号，那就说明现在的你是真实的、是有自己意识的、进入我脑海的丫头，而不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丫头！”
师可可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晚哥，我懂你的意思了！为了证明是我的灵魂进入了你的梦中，为了证明我们现在在神交，为了证明我不是你想象出来的虚构假象，我们要约定一个你和我都想不到的暗号！对吗？晚哥！”
向小晚激动点头：“正解！就是这个意思！”
师可可想了想：“有了！反正现在是在梦里，那么我们不妨这样约定好了：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不要说话，直接上来吻我，我把食指伸进你左耳，那样就能证明我们俩真的做了同一个梦，那样就能证明你刚才说的话是算数的！”
向小晚连忙劝服：“慢、慢、慢、慢着！不带这样的，我们还可以——”
师可可忽然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向小晚一个人：静静的宇宙、静静的银河、静静的天空之城、静静的万花草丛、静静的大床、静静的零食。
全世界又剩下向小晚一个人。向小晚看到这一幕，内心不禁再一次蓦然伤痛，泪水从眼中流下来，闭眼，世界一片黑暗。
向小晚再次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公路旁边的草地上，面颊淌着泪——原来刚才的一切果然是在做梦，但唯一不确定的是：“丫头，你刚才有和我做同一个梦吗？”
江茗号远洋客轮。总统套房。师可可醒来，发现袖子被哭湿了，而刚才那个美轮美奂的梦境却仍然历历在目：“晚哥，你刚才有和我做同一个梦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向小晚把刚才的梦仔细回想了一遍，笑了笑：“刚才梦中每一个细节我都已经记住了。丫头：谢谢你，我不会放弃的，我会重新振作起来，虽然目前我还不知道打败但丁的方法，虽然我不能立即去救你，虽然我不知道未来的路究竟通向何方，但我相信：我们肯定还会有相遇的一天！丫头，等着我！”
江茗号远洋客轮，总统套房。师可可擦干眼泪，望着窗外的海平线，笑了笑：“刚才梦中每一个细节我都已经记住了。晚哥，谢谢你。虽然我不能立即逃回江茗，但我知道我们肯定还会有相遇的那一天。晚哥，我等着你！”
（龙虎斗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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