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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1、不速之客

        晚饭后,陈部长正惬意地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是一部解放战争题材的片子,拍得还挺真实。这片子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急行军,遭遇战,露宿街头,分战利品;敌人打冷枪,正打在他背包里的美国牛肉罐头上,他拣了一条命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响,保姆小玉在洗碗,一会儿,轻悄的脚步响,女孩子送来一杯枸杞茶。他喜欢喝枸杞茶,这东西补肾、明目、防癌。电视上插播广告,半裸的美女正使用一种浴液,女人皮肤白嫩如雪。他早些时候最反感这类广告,妈的,这不是宣传色情吗!看着看着也就顺眼了,不仅顺眼,而且感觉养眼了。他打量了一眼小玉,她穿着无袖衫,蓝裙子,皮肤不那么白,是一种健康的棕色。她从老家刚来时人瘦瘦的,气色发黄,现如今面色红润,胸脯也明显地鼓胀起来。

        “给我捶捶腿。”陈部长吩咐说,把右腿搭在茶几上。

        小玉半跪在他面前,用肉乎乎的小拳头捶打那条受过伤的腿。那颗飞弹穿过美国罐头后,换了个角度,钻进他的大腿,在简易诊所的帐篷里,四个战友按着他,军医也没有麻药,生生地用镊子把弹头拔了出来,痛得他咬断了拇指粗的槐树枝,出了一身大汗。

        陈部长闭上眼,感觉小玉靠得他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油烟的气味,还混着一种说不出的好闻的味道。很快他明白了,那是女孩子的体香。他睁开眼,情不自禁把手放在她肩上。小保姆冲他笑了笑,低垂的领口露出粉红色乳罩的花边,这孩子脸不白,敞露的胸口倒白嫩。这么想着,心头便有些莫名地骚动。他的手一用力,小玉就势把脑袋靠在了他怀里,小拳头仍轻重适宜地捶着他干硬的腿。老人家顿时被喜悦包围了。

        “叮咚叮咚”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小玉不无紧张地抬起头,询问地望着主人。

        “看看是谁?”陈部长轻咳一声,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尊严。

        保姆拿起对讲话筒,问了一句,转头汇报:“她说她叫杨云,电视台的。”

        “杨云?”

        “让她进来吗?”

        “进来,进来。”

        一个年轻苗条的女人进门来,穿一条做工考究的黑色长裙,脚下也是黑色的尖头皮鞋。秀美的脸上带着冷峻。

        “我是杨云。我小时候,咱们在一条街上住过。后来我家搬走了。”

        “哦”陈部长说,想从这个时尚女人身上捕捉到往事的影子。

        “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过,你一定记得我父亲杨盛夏吧?”

        陈部长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俊俏女子,正是老战友的女儿。在1979年夏季为战友平反昭雪的大会上,见过她,那时她还是一个刚入学的小姑娘呢。

        “坐,请坐。小玉,上茶!”

        杨云坐在陈部长对面沙发上。保姆送来一杯茶,又退下了,躲在书房里偷窥着客厅。

        杨云跟陈部长寒喧了几句,问他身体还好吧,有没有参加什么社会活动。陈部长说,有的,有的,昨天还去了北京路小学,做了场专题报告。忽然问: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杨云淡淡地说。“前不久,文化厅归还了父亲的遗物,一个旧木箱子,我在里面找到了一本日记。是他死之前几个月的一些记录。一眨眼,过去三十多年了!陈部长,你还记得文革中的事吧?”

        “记得,记得。这是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深刻教训,咋会忘了呢!列宁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那你清楚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当然是被四人帮的爪牙迫害死的。”

        “没错。不过我母亲认为他是被所谓的好人害死的。”

        “什么意思?”

        “在那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中,有无辜的受害者、随大流的人,有丧心病狂整人的凶犯,也有为了自己能活下来,不惜说假话见死不救的卑鄙小人”

        “没错,文革是块试金石。好人、坏人,都会现出原形。”

        “您呢,陈部长,您属于哪种人?”

        “我是受迫害的老干部啊,这还用问。”陈部长拿起杯子,想喝口水儿。

        “你害过人吗?”杨云尖锐地问。

        陈部长生气地把茶杯顿在茶几上:“丫头,你说什么?”

        “陈部长,你别生气。你就把我当一个后来人,或者一个记者,来采访你。你可以回答是,或者不是。”

        “我是1941年参加工作的老革命,怎么可能害人呢!”

        “那你为什么不肯证明我父亲是地下党?他是为了革命工作才加入国民党、打入敌人内部的。你可是他的上级呀!”

        “没有人调查过我啊!”

        “陈部长,你说得没错,文革是块试金石。人人都在上台表演,人性的种种弱点,种种阴暗的心理都会暴露无疑。”

        “我关牛棚时,你刚出生吧,你懂什么!你根本无法体会那个时代人们的感受。人人自危。在战争年代,我从来没有恐惧过,因为我清楚我的敌人是谁。但文革令人恐惧,整你的人昨天还是你的同事、朋友,甚至是亲人”

        “陈部长,你能告诉我,我父亲死的真相吗?”

        “年代太久了,我一时记不太清了。”

        “我帮你回忆一下好吗?”杨云说,从包里拿出日记本,翻到带折页的那面,读道:

        “我没有想到陈部长竟然说记不起来我了。是他代表组织跟我单独谈话,派我深入虎穴的啊!我所有的假身份资料都是他交给我的。他怎么会不记得我呢?我要求跟陈部长对质。他们不同意。我这回是死路一条了!”

        “够了!”陈部长喝一声,无力地倒在沙发靠背上。

        “我知道,如果你保护他,你也得被关起来,被折磨死。所以”

        陈部长陷入尴尬的沉默。终于说:“对不起。”

        “那悲剧是荒唐的年代造成的,我不会恨你。”

        长久的静默。

        “那篇日记,能送给我吗?”

        杨云笑了笑,伸手撕下那页脆黄的纸。陈部长抢过来,立即团作一团,塞到嘴里。他的腮像吞了只乒乓球似地鼓起来,艰难地吞咽着。

        “陈部长,你干什么?!”杨云惊叫。

        陈部长仿佛没听见,抓起杯子,把半杯水倒进嘴里,想帮助把纸团吃进肚子,结果反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团湿软的纸。

        “陈部长,记忆会刻在心里,它无法毁灭。”

        “你能原谅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吗?”

        “我说过了,我不会恨你。”杨云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身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陈良失踪了。”

        “啊?啥时候失踪的?”

        “从昨天晚上就没回家。还有,你孙子陈小丹,把你列入了死亡名单。”

        “死亡名单?”

        “陈小丹正逃学玩一个游戏,这名单是他要杀死的人,事实上,他已经杀了你,你是第一个被他杀死的亲人。”

        杨云从包里摸出一张复印纸,丢在地板上,转身离去。

        陈部长捡起那张白纸,认出了孙子那歪歪扭扭的字体,《死亡名单》:父亲陈良、母亲于大凤,而后目光定在祖父陈世雄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小丹恨他的父母倒也罢了,为什么要我死?他的头直发蒙,估计血压超过一百八了。他摸电话想质问陈小丹,没打通这坏小子的手机;把电话打到儿子家里,听到的是大凤的哭声,陈良真的失踪了!

        陈部长颤抖着手放下电话。他刚在一件旧案中被良知和忏悔折磨得遍体鳞伤,那颗衰老受伤的心又遭到突然打击,他起初还硬挺着,但胸区如万针齐扎。他捂着胸口想扶沙发坐下,眼前的景物万花筒般地旋转起来。他像一个浸了水的口袋,仰面朝天倒下。

        恍惚间一个女孩子奔了过来,晃着他的上身,在嚷什么。他想说快打电话叫救护车,但什么也说不出了,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2、矿井深处

        离省城二百多公里的北部山区,分布着十几个打着集体名义开采的私人矿井。这天夜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姚家庄煤矿的三层小楼前。司机熄了火,用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庞哥,我到了。”

        “上来吧,老弟。”

        李森下了车,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四下里很安静,高大的矸石山卧在灰蓝的天幕下,四周瞎灯灭火,只有眼前的小楼入口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李森上楼,一个性感风骚的少妇正等在二楼楼梯口,把他带进一个扯着厚窗帘的大房间。外间是客厅,人在套间里。烟雾蒸腾中,他看见他的铁哥们庞矿长正和朋友打麻将。老庞哗哗地洗着牌,向他介绍牌友:一个是当地政府的副区长,一个是市安监局的处长。那个领李森进来的女人姓华,办公室副主任。女人把李森往自己座位上推:

        “李总,你玩吧。我歇会儿。”

        李森推辞着:“我不行。还是你玩吧。”

        庞矿长嘎嘎笑:“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

        李森只好坐下。庞矿长对女人说:“打电话叫饭店送点下酒菜来。”原来这几个还没吃晚饭。女人应着去了外间。

        李森陪着打牌。他的牌很好,摸了几圈牌,就已经听了。但他故意把成了模的牌打出去。他不能赢。当然,他也不会输。因为还没有人报听。即使报了,他也知道对方要的是哪类牌,决不会点炮。

        安监局的那个处长报听后,点炮的自然是庞矿长。他主动地把面前的一叠钱推到处长跟前。

        “老庞,这次冒顶事故让哪个坏小子捅到新闻单位了,捂是没法捂了。你抓紧时间统计一下情况,报上来。”处长熟练地把面前的“长城”筑好。

        “不瞒你说,这一回死了十二个。我报几个合适?三个还是五个?”

        区领导和安监局的都看李森。庞矿长打出一张白板:“放心,自己人!”

        李森只是微笑。他知道,这几位将来都是他的证人,证明自己来过这儿。

        饭菜送来了,他们去外间吃饭,还开了两瓶五粮液,一人一玻璃杯,跟喝开水似的。李森说他吃过了,等会儿还要开车,就以茶代酒,敬了一圈,回里屋抽烟去了。饭后接着玩牌。下半夜散局时,副区长和安监局的处长带着赢的几万块钱走了。

        庞矿长关上门问李森:“哥们,你找我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电话上还不肯说。“

        “我想找一个身材像我的死人。”

        “干什么?”

        “别问。”李森说。“开个价吧。”

        庞矿长拍拍他:“跟我去挑吧。免费赠送!你这是减轻我的负担,帮我忙呢。”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比如说死者家属来了”

        “你就把心放肚里吧!都是他妈的外省来的农民,大字不识,四处流动,一年半载的也不跟家里通个信息。死了还不如一条狗。他家里人上哪儿知道!”

        庞矿长打了个电话,随后亲自开着奔驰车,把李森拉到一架竖井前。一个老矿工出现了,还拿着两副矿灯。李森佩戴上蓄电器和矿灯帽,跟着矿长和老矿工上了吊罐,摇晃着沉入竖井深处。巷道里阴冷异常,李森不禁打了个寒噤。黑暗中传来流水的声音。矿灯发出微弱的光亮,照着高低不平的地面。李森走得磕磕绊绊,一脚踏到水沟里,鞋袜都湿了。也不知走了多久,见前面老矿工和矿主已经停下,也跟上去,几支矿灯聚焦在一片脏黑的物体。这时他才看清是死难矿工的尸体,一团团破布中,露出血肉模糊的躯干。有的还翻着眼白,直勾勾地盯着他。

        李森急忙转身,捂上嘴,差点儿吐出来。

        “老弟,没见过这场面吧?”庞矿长问。

        “你帮我挑吧。”

        庞矿长指挥那位老工人在死人堆里翻腾着,最后指了指一具稍显白胖的尸体说:

        “就是他吧。”

        吊罐重新上升,老矿工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不时有水滴下来,滴到李森脚上,他想躲开,又不敢动。他过惯了酒红灯绿的日子,头一回真切地与死亡和苦难贴近,心里有无限的感慨。上到地面,出吊罐,李森执意拿出两千块钱给那个背尸体的老矿工,说是他的辛苦费,还让他一定买些纸钱香烛,给死者烧一烧,好让亡灵安心上天。

        3、一颗泪

        上午,下了第二节课,黄淑芹打开手机,立即涌出几条短信,其中有两条内容一致,提示机主37xx395打过电话,请她回复。她把电话打过去,一个女人接的,原来对方是市立医院妇产科,问她是不是黄淑芹?黄老师说,没错。刚才我在上课,关机了。对方说:

        “你让家人过来一趟吧,拿病理检查单子。”

        黄淑芹放下电话,预感到情况不妙,否则医院不会让她的家人去拿检验结果。她很悲哀,不仅是为了可以预见的疾病,更为自己遭遇不幸时竟然没有一个家人可以分忧。父母不能告诉,两人为自己吃了半辈子的苦,临到老了自己不能尽孝心倒罢了,可也不能再让他们陪罪了。丈夫,这本应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如今形同陌路。她只好自己去医院了。

        一位副主任医师接待了她,说她患了子宫内膜癌,要立即进行手术。

        “是早期还是晚期?”

        副主任沉吟片刻:“情况不是很好,稍微有点儿晚了。现在有两套方案,一个是局部剜除,保留子宫。就是说保存你的生育能力。不过,这个无法保证不复发;还有一个方案”他顿住了。

        “什么?”

        “摘除子宫。”

        “摘除”黄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才三十二岁,虽然女儿夭折后,因为工作忙,这几年她顾不上要孩子。但不愿生和不能生是两个概念。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和自己相爱的人结合,生一个可爱的宝贝。突然之间,厄运降临,在这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她被宣布患上大病,要摘掉孕育自己美好理想的器官。没有子宫,她还配叫女人吗?

        “我”她吐出一个字,感觉头有些晕,身体晃了晃,医生及时扶住了她,让她坐好。

        “你不用太紧张。这种病现在很普遍,环境恶化,空气、水污染,食品中各种添加剂的滥用,真是防不胜防。再加上工作压力大,心情郁闷”

        “我该怎么办?”

        “回家跟老公商量商量。如果要孩子,就保留子宫,但我真的不敢保证能完全切除病灶,而且一旦复发,后果”

        “我明白。”黄淑芹用虚弱的声音说。“谢谢你!”

        “其实,眼下有许多妇女,明明有健康的子宫,也不要孩子。现在有个孩子,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养孩子成本太高了,而且将来上学、就业都是大问题”

        “你有孩子吗?”

        “有个儿子,出国了。他妈妈一直想抱孙子,但儿子只找女朋友,不结婚,更没有打算生孩子,他都三十四了,我们也管不了他。”

        黄淑芹木然地出了医院,来到市声喧嚣的街道上。天上有云,阳光仿佛探照灯,一会儿抛下光晕,一会儿又移到街道对面的房顶上。她仿佛才从一个可怕的梦境里逃脱,抬头望了望风吹云动的天空,一片红色的云团直坠下来,仿佛被切除的子宫。她心一紧,拭了拭眼睛,红云消失了,一个妇女牵着一个穿红马夹的小男孩迎面走来,男孩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嫩,胖嘟嘟的脸蛋,大眼睛,正跟妈妈说着什么。做母亲的幸福地微笑着。黄淑芹用迷恋的目光望着男孩和他的母亲从身边经过,又停住脚步,长久地望着那对母子的背影,一种妒忌突然掠过心头。她几乎想失控地大哭:“这辈子我不能当母亲了!”幸好这时手机响了,是英语老师小王。王老师小声问她什么时候回校,因为上课铃已经响了。“我还在路上,马上回去。你先帮我顶一节课吧。”黄老师说,内心满是愧意,从业八年了,她从来没耽误过正常上课。

        下午课间休息时,她遇上教导处范主任。范主任问,听说你找过校长,想让陈小丹回来?她说是的。主任说,你是不是有点傻?陈小丹这种问题学生咱们甩还甩不掉呢!你还请他回来!校长征求我的意见了,我说我不同意。

        她不想跟主任争辩。她心情很差。但想起陈小丹,又感到自己责任重大。陈小丹是从自己班里出事走的,她一直为此耿耿于怀。现在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能够弥补自己的过失,她断不会轻易放弃的。

        丈夫打来电话,问她离婚的事是否考虑好了,何时去办手续?他以为她还会推辞,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了:

        “明天,你听我的通知!”

        丈夫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她身体咋样?她说,你不用假惺惺,我身体很好。放下电话,她进了洗手间,哗哗地放着水洗脸。她不知道有多少泪随着清水流走了。

        5点钟,她红着眼睛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进来吧。”校长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她进门,见头发花白的校长正在看一份文件。她发觉校长神情疲惫,气色发暗。当一个管理几千名学生的学校领导,也不容易啊。

        “什么事,黄老师?”

        “还是陈小丹的事,你们研究过了吗?”

        “我跟范主任碰了一下头,他的意见是”

        “他告诉我了。”

        “黄老师,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带的是毕业班,任务很重,有更多的学生需要你操心”

        “校长,我知道。可我不想漏下一个孩子。”

        “这只是你的美好愿望。事实上,我们无法顾及所有的孩子。谁做了错事,谁就要受到惩罚。”

        “一位名人说过,孩子是没有错的,如果孩子出了错,那首先是因为大人没有做好。”

        校长没想到一个普通教师会给他上课,显得很不高兴,冷冷地说:

        “这事就这样吧。我很忙,一会儿还要开会研究工作。”

        黄老师只好转身往外走,心里像坠了石头,很重很重。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转过身来,哭着说:

        “校长,求求你,让陈小丹回来吧!”

        校长愣住了,泪水爬满黄淑芹苍白的脸,在黄昏的微光中闪烁着,整个人显得很虚弱。

        “黄老师,你冷静些。不要感情用事!”

        “校长,我病了。”黄淑芹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份医学诊断书,“医生要我快点动手术。我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也许我活不了多久了求求你,让那孩子回来吧。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校长默默地看了医院开的诊断书,一颗泪从眼眶里滚出来。他哑着嗓子说:

        “我知道了,黄老师。我会重新考虑这事。你要保重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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