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篇日记 毕业汇演 下
排队时依然余襄是女生最后，而我是男生最前，我站在她后面戳她肩膀问，“香香，你今天到底是表演还是充数咧？”
余襄回头，捏捏鼻子，“早上吃了感冒药，现在鼻涕是不流了，可是要做主唱还是不行的。”
我也猜到是这样，重新回来的余襄很有预见性地吃了感冒药，“那你可以弹钢琴。”
余襄点点头，又摇摇头，“昨天彩排的时候是让我站后排的，钢琴有音乐吴老师负责呢，今天大概也就这样了吧”，说着就有些惆怅。
一行人跟着大部队下楼到操场对面的大礼堂，里面闹哄哄的全是人头，雌雄莫辩的孩童嗓音聒噪冲天，弄得我好像又进入穿越的时空通道眼花耳鸣，各班老师扯开嗓门声嘶力竭地指挥自己的队伍去早先安排好的位置坐下，无奈再大的嗓音也淹没在人海里，只有老师周围的几个人听得清楚，其他人都各行其是。各班本来按建制排成的队列很快被打散，身小力弱的我如孤舟游海，在人浪里沉浮摇摆，直到余襄一手抓住我的衣角，凭借她在小学生里出众的身高和力量挤出人堆，找了个空闲的角落站定。
我暗呼侥幸，又有些羞惭，一个发誓回来重拾爱人芳心的大男人反过来要被自己心爱的女人保护，虽说是在发育之前，却也着实堕了威风。
余襄却一无所觉，反而兴奋得玉面潮红，对我笑嘻嘻地求表扬，“快谢谢姐姐，否则你就被他们冲走了。”
我苦笑一下，“谢谢一休姐救我－.－|||”
那一边礼堂里的广播响起，要同学们站在原地不要拥挤，人流这才缓缓静止下来，各班班主任趁机收拾队伍，吕老太恨恨把二班的人一个一个抓过来，抓一个批评一个，等看见我和并肩而立的余襄，忽然怔了怔，露出惊叹不已的神色。
等大家重新排好队，由吕老太领着坐到位子上，吕老太又回过头来，顺带还叫上音乐吴老师一起过来，走到我和余襄前面，对着我们两个看了又看，然后吕老太向吴老师询问，“你看怎么样？”
吴老师倒认识我，不过应该对我也没什么更多的印象，此刻竟然很友好地问我，“黄将将，我记得你的声线还不错吧？”
我愣愣答应一声，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如果让你陪在余襄的钢琴旁边做伴唱，你够不够胆？”
我本来就有心要让余襄摆脱摔落的危机，去弹钢琴而不用站后排当然正中下怀，可是忽然让我伴唱，我就有点傻了，这还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
吕老太见我不回答，忍不住着急搓手道，“你们两个今天的卖相最好，老师有意让侬和余襄搭档，一定可以出彩，黄酱酱，侬快点想清楚，唱还是不唱，一句话！”
我瞬间想起周星驰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秋香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桥段了，重点不在你有多美，而在你身边的人有多丑，这就叫衬托，我现在就被衬托了，并且被托在了风口浪尖。
余襄也眼巴巴地望着我，分明跃跃欲试，md，刚才被余襄救已经丢脸了，现在不能再丢脸，大不了当烈士，我朝吕老太和吴老师做个肯定的手势，“我唱！”
说是毕业汇演，观众倒不仅限是5年级的师生们，全校所有人都集中在大礼堂里，最前排还坐着几位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区教育局领导，场面隆重热烈，肃穆但热闹。在这样的气氛里，5年级各班施展浑身解数，按次上台表演精心排练准备的各类节目。诗朗诵、小品、武术、广播操，各类节目缤纷呈现，虽略显幼稚，倒也不乏精彩，全校观众在教育局领导和学校领导或真心或鼓励的带领下频频鼓掌加油。
2班因为是优秀毕业班，所以被排在压轴进行演出，前面还有两个节目的时候，吕老太就领着我们去后台热身了。我一直念念不忘那场事故，虽然余襄的任务由充数改为弹钢琴，没有了安全隐患，但其他人如果还是中招呢？心里过意不去，好像我不用心去消弭危险，罪魁祸首就会变成是我，于心不安。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晃到轮动合唱台阶边上，对这个大木头玩意儿东敲敲西打打，见没人注意，又爬到最高的那级，一块一块的木板按过来，都相当坚固结实，没有要损坏的迹象。看来那次事故可能是人祸了~
“来来来，都围过来！我们先演练一下，余襄，侬坐钢琴前面，黄酱酱，侬就拿话筒站在余襄边上，对对对，就是这个距离，到时候不要紧张。其他人，按照昨天排练的次序，都站到台阶上去。不要懒洋洋的！”
吕老太的超大声指挥，引得在前台负责的场务的教导处老师跑进后台来劝告，“吕老师，轻点声！连台下都要听见你的声音啦！！！”
吕老太不好意思地和那老师打过招呼，转头压紧了喉咙向我们大吼，“听见没，还不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别给我出洋相，谁丢了2班的脸，我就让谁不能好好毕业！”
临到上场时，我抓住赵鑫让他站最后一排小心一点，别一个大意掉下去了，弄得他以为我诅咒他，差点给我一顿胖拳
场幕一拉开，我们鱼贯而入，钢琴台阶虚位以待，所有人按次序有条不紊地站到预定位置，余襄笑嘻嘻向场下鞠个躬，坐到钢琴前面，我小跟班一样落在她后面2步站在她旁边，场下静得落针可闻，我心突突地跳。
“5年级2班表演的节目：合唱《让我们荡起双浆》”，报幕员汇报完毕，隐入台后。
“酱油~”余襄对我皱皱鼻子，露齿微笑，手指轻拂过钢琴琴键，如同划出一道彩虹，音乐随风而起，流水叮咚。
我放在嗓门，听见自己高亢的童声随音响飞向远方，“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台阶上所有人齐唱，“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演出波澜不惊，却又高潮迭起，波澜不惊的是没有人摔下去，高潮迭起于场下如火的热情。下台后，前所未有，许多老师主动向余襄和我打招呼，称赞加表扬，我以为自己只是被顺带着借余襄的光爱屋及乌，不想还真有人询问我，“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2班的？”
我感觉从未有这样好过，很肯定地点头，“嗯，不是一般的。”
赵鑫等围着我和余襄的人群散去才走进来，对我横眉冷目，“黄将将，我可没掉下去，你的诅咒无效！”
我苦笑，“你语文这辈子要及格都难了。”
赵鑫双手交叉胸前，做了个打叉的手势，“不过我还是反弹给你，祝你下次掉下去。”
“不会掉啊~”余襄忽然来了句，悠然嘬着从口袋里找到的棒棒糖。
“掉什么？”我看她。
“他们不会掉下去的”，余襄指指赵鑫，指指自己，“因为我不在最后一排。”
“啊？~和你有关系？”我以前根本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嗯~”，余襄悠闲地转动着棒棒糖的塑料柄，“我感冒发晕想抓扶手，结果连绳蚂蚱就都下去了。”
人犯抓获，我鄙视她，“那你怎么以前没说过？”
余襄瞠目，“说什么？”
我想起她只有记忆，没有主观，不由无奈叹气，“坏丫头，你还有多少往事瞒着我呢~”
亮光极闪，我已回到屋顶，日记本又猎猎地要向后翻转，本篇的日记反而变得平平无奇了，“1994年6月5日多云
今天是毕业汇报演出，我们班表演合唱，余襄感冒好一点了，可以弹钢琴，吕老师忽然叫我做主唱，很高兴，最后收到许多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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