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格尔草原的神话和传奇故事，有很多很多。比如恐吓孩子入睡的狼故事，噶迈大山那边就有成群的白灵狼。有一只小狼失去了父母，它跟随在狼群尾后得以生存。草原的暴雨冲击到了它们活动的这片沙地，饥饿的夜里它们难以觅食。

        走在最后的小狼突然前脚刺痛，黑暗的沙地里不知名的毒虫咬了它一口，小狼全身软倒下去，哀嚎声起。然而狼群渐去渐远，没有理会它的呼喊。

        它艰难撑起身体却走不到两步又倒伏在地，还需要去追逐它们的脚步吗？追逐那每次残羹的温饱吗？追逐那被欺凌撕咬的争斗吗？

        小狼转身努力爬起，它要朝着它们反方向前进，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也许这股力量让它依靠三只脚支撑身体艰难在雨夜中前行。

        它慢慢靠近了噶迈大山，狼的首领告诉过它们在嘎迈大山那边又很多很多美好的食物，就是它们偶尔看到的那流浪在沙地里迷失方向的人，也告诫它们那边有专门猎杀它们的人，他们衣服上有个奇怪的文字。

        小狼嗅到一丝新鲜美味的气味，它顺着气味寻了过去。

        就是这样，风小雨和小狼相遇了，这是个月十四的雨夜。

        风小雨从斜坡一路滚下来，她无力得躺着，没有一丝气力去移动身体，指尖的黑点消失了，也就是没有阿娘的方向了，她仰躺着，雨滴击打在她稚嫩而又坚强的脸庞上。

        渐渐传来的异动让她微微移动眼珠子，一双幽灵般的眼睛已经靠近到她脸上。

        是狼！

        “你是月神狼吗？”风小雨微弱的声音问起，她没有见过狼吃人，她并不怕害怕狼。

        小狼嗅着这个垂危的小女孩，小狼并没有吃过人，它并不认为人的味道很鲜美。

        孤独的小狼读不懂那句话的意思，却知道这个人说的话比狼群里的嘶吼要善意的多，它似乎累了也冷了，移动脚步卷卧在女孩身边睡下。

        夜即将要离去，而黎明就在前方，雨却还在下。

        雨悄无声息得停了，光明从东方醒来。风小雨却无力从泥沙中起身，她虚弱得睁开眼睛，黑气包裹着她，那是阿娘的巫术力量让她勉强活着。

        “你真可爱。”风小雨在濒临死亡之际笑着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小狼说道：“你阿爹阿娘呢？”

        小狼不懂她的话，它眼中流露出悲哀的神情看着挣扎起身的女孩。

        风小雨费劲全身力气，终于坐起半个身子，她看到小狼的一只前爪卷曲着，缓缓用黑手指去抚摸尖爪依旧锋利的狼脚。

        殊不知，黑气蕴含的巫力净化治疗着小狼的毒伤，等小狼伤口舒麻得感觉消失，从那滴落的黑血静止。小狼的那只前爪可以伸长，触碰粗糙的地面，用力踩出一个脚印。小狼兴奋得纵跑起来，围住风小雨奔跑了两圈，双目闪烁感激回到风小雨身边。

        风小雨露出灿烂得笑容看着近在咫尺的狼脸，轻轻抬起胳膊，将手搭在小狼的头上触摸着。

        “你走吧，我快要死了。”风小雨慢慢在熟悉死亡前的感觉，推开小狼。

        小狼咧了咧嘴，转身飞奔如飞，十多米外，停下回看了眼女孩，然后一头蹿进了噶迈大山草木林中。

        风小雨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淡，她也越来越想入睡，身体裹在湿透的衣服里，在巫力慢慢消散去了后，开始头晕眼花。

        又冷又饿，身体里面如同火在燃烧而身体外面却如冰雪覆盖。颤抖得身体将额头的冷汗抖流下来，她仰头看着清晰的天空，仿佛听到她阿娘在说：“小雨一定要好好活着。”

        熟悉的身影犹如神驹般驾临，小狼嘴里叼着一只白兔到风小雨身边扔下，低下颚推过去点，而女孩却不吃，只是微笑摇头。它转身又跑进了噶迈大山。

        多少个小狼的白影飞来飞去，小雨面前堆满了诸多小动物，都各不相同。

        当小狼想要再次转身去寻女孩爱吃的食物时候，小雨叫住了它：“回来！”

        五步远外的小狼听到叫唤回头，依旧不见小雨吃，它还是往噶迈山里去了。

        等小雨全身黑气渐渐看不到了，阿娘的巫力差不多消失殆尽，天空正中流露出一丝云后的阳光，轻轻覆盖着女孩的脸。这张稚嫩的小脸写满了死气。

        小狼这次带回的是一株红果子，那是噶迈山里的红乐果，草原上的牧民们有时候会到山里摘回去晒干保存着慢慢吃，它微涩淡酸。

        而这次小雨剥落了一个果子放进口中，小狼顿时受到鼓舞般，再次兴奋冲进噶迈大山。咬着一大株红乐果回来。

        夕阳过后就是黑夜，小狼守护着虚弱的小雨，小雨仰望星空里的月亮讲述着曾经听过的故事。小狼学着小雨望着圆月，感受月光中的寒灵，聆听着小雨的轻柔语话。

        “十五，今天是十五，月亮好圆。”小雨不知不觉闭上了双眼，在月光里带着安详匍匐在沙石里。

        月光正中，黑夜的沙地来了五六只杂毛野狗，它们看到了倒在沙地的小雨。

        小狼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阴森的寒光，告诫这些野狗不要靠近。但是这些成年野狗不会怕一只落单的小狼。

        残酷的搏斗，疯狂的撕咬。小狼托着遍体鳞伤回到小雨身边，野狗走了。是小雨让小狼第一次感觉到战斗是可以这么刺激、这么荣幸、这么富有意义。尽管受伤比任何一只野狗都重，可滴落的鲜血却令小狼兴奋，它靠近着小雨的脸，希望小雨醒来。

        月光照耀在小狼鲜血上，鲜血落下一滴两滴在小雨脸上，一丝丝寒气在鲜血中冒出，而后鲜血渗透进小雨的皮肤里。

        而同样在月光下，小狼的伤痕快速愈合，毛发愈加显得银白。

        “十五十五！”小雨在梦呓中抖动睫毛，打开双眼，圆月残缺，那残缺的部分是被小狼的脸遮住了。

        “十五？”小雨推开那狰狞得有些可爱的狼头，单手撑起身体，说：“我梦到月亮好圆好圆，好像就在我面前。阿娘告诉小雨那是十五的月亮。”

        “我叫你十五好吗？”

        “十五！”小雨居然可以慢慢站起来，说话的语气都显得生机勃勃，试探的喊了小狼一声。

        月光洗礼过的小狼好通人性，跑到小雨前面。

        “去，跑一圈回来。”小狼的鲜血流动在小雨身体里，那仿佛就是月神狼血种下的圣灵之气，小雨的话它懂了。

        掘飞的沙子，留下急速的月影，小狼一圈跑回来，那矫健得动作引来小雨开心笑容。

        “我饿了。”小雨生命力回来了，淘气得指使小狼：“带我去找红乐果吧。”

        小狼四肢曲跪，小雨跨坐在狼背上。

        月色下，沙地里，女孩坐着狼，一道小跑的影子在朦胧光芒中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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