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怨得了谁
“沈清越”不屑，“人的野心从来就是天生的，万没有后天逼迫成就的。借口也如同你那水云庵墙上雕刻的荷花那般冠冕堂皇吗？”
听到“墙上雕刻的荷花”，水云内心好像坠入了深渊，没有着落，不知这人是不是发现了墙后的秘密。
“沈大人，嘴皮子厉害是没用的！”
“那接下来我们就一起来听一听别人的嘴皮子是不是有用，如何？”“沈清越”一个眼神，手下之人便把水云绑在了博古架上。
“你们几人，还以为水云道长给你们的丹药是强身健体的神丹妙药吗？？”
下跪几人对视茫然，那不然呢？
“沈清越”无奈叹一口气，果然多是愚昧之人。
“你们就未曾觉得这丹药时常让你们陷入自己功成名就的幻境，这不是救人，只是借你们心中的贪念害人罢了。而这被害之人多是你们的亲近之人，你们回想你们当初共患难的妻子现在何方？你们的高堂又是何种状况？”
下跪几人仿若大梦初醒，回想起自己鬼迷心窍，不顾念情义，不听取劝告，自以为是，冷血无情，沦为他人手中一把钝刀，白日里替人家宣告功名，暗夜里被磋磨着做工。
这一切，都来自不可控制的幻觉，那就是为了面前那个所谓的道长赴汤蹈火。
这便是命吗？
强者永远有各种方式来驱使弱者，蒙蔽人的双眼，局中人自以为什么都紧握在手中，最后什么也抓不住，包括自己的命。
“既然，这身体里有天命，有恶源，不如……”抛却躯体，魂归天外。
“沈清越”来不及做什么，只看着这最后堪堪顿悟的几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烛火摆动着妖娆的身躯，灯影明明暗暗里，藏着看不见的冷漠。
“水云道长明明自己也吃啊，她刚还吃了一粒……”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安静的人群突然惊醒般又开始了七嘴八舌，沈清焰不想再管，正打算离去捞个清净的时候看见背后水云似有异状。
“沈大当家凭借一套惊云剑法立足江湖，一时间弟子盈门，有一妻子举案齐眉，后纳一妾，家中两子一女，和睦融融……”水云挂在那里，嘴里小声念叨。
沈清焰走近，见水云眼睛失焦，双唇翕动不似常态，她伸手在眼前一晃，也未见反应，伸手摇了摇肩膀，水云倒借着力把头倒向了一旁。沈清焰疑惑不已，皱起眉问下面的人：“她这是怎么了？”
“……”
“你们吃完丹药都会这样吗？”
有个胆子大的回声：“吃完自己应该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一次无意撞见家里面仆役嚼舌根，说我吃完也会如此。”
沈清焰听完这话，一个朦胧的猜想在她脑中渐渐成型，但因为太过冒险激进，只觉得那人怕不是疯了，具体细节一时间又想不太清，只得不先放在一边，把水云弄醒是真。
她叫人带了旁人下去，回忆了一下沈意留下来的医理笔记，运气施针扎进水云几大要穴，一炷香后见银针底部有淤血痕迹，迅速收针等待水云转醒。
可事情愈发奇怪，清醒过来的水云神情恍惚，与刚刚情态还无差别，唯一不同的只是口中不再念叨，沈清焰头疼不已，料想今天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架起水云便向屋内走去。
捆了手脚扔到窗边小榻，奔波了一天的沈清焰疲惫地倒床就睡，又是一夜浑梦，第二天天色熹微便已清醒，睁眼看见水云仍保持昨日状况，窗口停了一只布谷鸟，正小声啼叫，沈清焰翻身坐起，望着鸟儿发了会呆，旧人往事突然涌上心头，她捏了捏鼻梁，迫使自己清醒，事情还没料理结束，自己还没赢。
易容换衣之后，沈清焰将最近江城案件一一梳理，企图从中寻找关系破绽，推演之时听见身后传来响动——水云醒了。见她迅速解开绳索脱身的样子，沈清焰便知她清醒了，“道长醒了？”
水云愣了片刻，并未答话。
“帮我带个话吧，给孟夷安。”
“孟主行踪不定，岂是我……”
未等水云说完，沈清焰疲倦地摆了摆手：“不必虚张声势，引我去那儿不就是为了调我上钩他好出面吗？回去告诉他，明日日中水云庵，他若不出现，便罢了。”
水云眼珠转了几下，跳窗离去了。
沈清焰望着空荡的宅院，下人送来了安神的汤药，方子苦得发紧，大夫倒是老神在在说什么不苦不治病，这话若是沈意听见，非把人撵出去不可。
若是沈意还在……
屏气一口喝干，撂下瓷碗，那苦意顺着舌根向后爬，太阳翻滚着身下的云，像个搅弄面人的货郎，赤朗朗的嗓门吆喝着一个艳阳天。
沈清焰望着天，一滴泪悄悄从眼角溜出来，掉进袍子里，消失了。
翌日日中，沈清焰到了水云庵，推门进去庭中，就见了那个熟悉人影，她咬着后槽牙：“孟夷安，可真是许久未见了。”
那人转身，折了园中柏叶，走上前：“是啊，好久不见，沈大人。”他伸手欲碰沈清焰额角，被躲开倒也不泄气，随意地放手接着说：“若不是旷日通缉，也不会劳烦沈大人前来，在下必当登门拜访。”
看着沈清焰攥紧的拳头也未改口继续言道：“沈大人这两年升官加爵，好不风光，孟某羡慕得紧，念在旧友本来应该前去吃酒，但实在现状所迫，无法，只得上了西山，在那儿找了处坟头，续了顿旧。”说完笑意盈盈看着沈清焰，补了一句：“你真就是这张脸庞，与他像极了。”
沈清焰冷笑：“他当你只是误入歧途，却没想到你竟是朽到了根里，这般恶毒之人，怎么配去他的坟前”
孟夷安大笑：“我不配，那沈大人又是配了几分当日他为了了你的心愿，假意做局，只为消你心中怨愤，谁知你只顾自己，却未曾替他考虑，那封手书正是我最后于他身侧发现的，如今情形长兄殁，兄嫂痴傻，这结局，沈大人，怨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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