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在进屋前的那一刻，颜妍犹豫了。
“都来了还不进去？你放心，今天有老子给你撑腰，大哥他不敢凶你。”安十七看到颜妍止步在门口，安慰道。
“你见了他才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还说我。别张口闭口就‘老子’，等会儿舅舅听见看他不打你！”颜妍说道。
“你就知道拿我家老头吓唬我。先进去吧，他们还没来呢。”说完安十七便开门往里走。
安十七低头一页一页翻看着菜单，没有作声，颜妍对点菜这种事显然没有任何兴趣，现在她只想吃完这顿饭抓紧离开：不知道一会儿见到颜祁后自己可不可以保持着镇定。
就在颜妍深吸一口气准备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包间的门推开了。
舅舅和颜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颜妍和安十七两人立刻站起来。
“舅舅，哥”
“安局长，大哥。”
颜妍跟安十七一起问了好，舅舅则笑着挥手招呼他们坐下。
颜妍见到颜祁进门后，还会不自觉叫他哥，即便她多么不想开口。安十七每次打招呼都不正经，只在有求于舅舅的时候才会叫‘爸’，其他的时候都只是起各种的称呼。
“臭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型，看你姐姐多有礼貌，我看你是最近皮痒痒了，以为老子都不管不住你了。”舅舅本是高兴地走进来，可一见到安十七这副吊耳当啷的样子就不打一处来气。“妍妍，这小子从小到大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话，你可要帮着舅舅好好管着点他。”
安十七虽同颜妍的年纪差不了多大，但始终会自称是颜妍的表弟，家里人又从小教育十七要让着女生，还说应该把自己当做哥哥一样对颜妍好，这么多人罩着她，十七自然不敢随便惹她，反而事事顺着她。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十七刚上小学的时候的时候的，死活不愿意进班级门，在班门口打滚，一边哭一边喊着一辈子要待在幼儿园，还说谁来都没用，当时的周围的老师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看他像个泼猴似的闹个没完，这才给舅舅打电话想着先让舅舅先带回去歇两天，而大他一届的颜妍正巧路过十七班的门口，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安十七，走了过去就是一脚，这一脚正好让安十七在地上又滚了一圈，眼看着就要湿润的眼眶，颜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呵斥：“不许哭，进去老实上课，在闹我还踢你。”就这样在舅舅到来之前解决了所有问题，好像也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随便招惹颜妍，凡事还全以颜妍为中心。十几年过去了，安十七也从每天跟在她身后乱跑、帮她打架的小屁孩即将变成了一名军人，时间过得真快，都不知何时他比颜妍高了那么多。
“爸，我一有点什么事你就找我姐教训我，我是不是你亲儿子了。”十七没好气地说着。
“现在知道叫爸了，这幸亏是有你姐，要不我看你小子现在还在幼儿园玩泥巴呢！”舅舅报复的回着。“你抓紧把你那女朋友领回家，少让你妈和我担心比什么……”
“安局长，这出来吃饭了还催婚啊？再催，我就走，还有，你要觉得现在日子无聊，大可以考虑再要一个，没事，我是不在乎你那点财产，当然，你也没啥财产。不如趁着身体好，抓抓紧。”还没等舅舅的话说完，十七便拦截。十七这不甘示弱的劲儿跟舅舅是真像，俩人一唱一和的互怼着。
而颜祁自打进屋后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望着正在一旁看热闹的颜妍。
“咳咳，你个小王八蛋，说什么呢！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要，我看倒是你，早点结婚早点生娃，也尽快给我生个小孙女，到时候你爱干嘛干嘛去，我不管你了。”舅舅听到十七那欠揍的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试图转移了话题。“对了，妍妍，最近怎么样，听这臭小子说你找了份新工作，还适应吗？”
正在大家说话的功夫，菜就上齐了。
“挺好的。”颜妍简单回应了一声舅舅的话，但内心无数只草泥马踏过十七的脸：安十七这王八犊子居然出卖我，还告诉家里人我找了新工作。颜妍狠狠地踩了一脚旁边人，当下她真恨自己没有穿高跟鞋，要不一定给他踩穿了。
“那就行，别太累着，毕竟外面不比家里，没有人能事事帮你，要是受了委屈还是怎么着一定给家里说一声，不好意思跟你家里讲的话跟这臭小子说也行，知道了吗？”舅舅紧张地说。
“知道了，舅舅。”颜妍回答完过后，包间里又恢复了许久的安静。
“要不还是搬回来住吧？”当颜祁的话音刚落，十七一脸担忧地转向颜妍，生怕她闹什么情绪。
“不用了。”而颜妍只是简单地回答。
“那份工作辞了吧，等学校手续一办完直接来公司上班。”
“我现在过的也挺好的，挣得我也够花，也能养活我自己，你都要结婚了，再麻烦你多不好。”颜妍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看他一眼，低头吃着碗里的饭。
“小祁，妍妍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你可不能这样一直逼妍妍了。再说了，这真要有什么事不是还有这臭小子嘛，你就放心吧！”舅舅担心颜妍会跟颜祁再次吵起来，连忙在中间当和事老。“妍妍，小祁也是担心你，怕你出事，这不公司最近有事，到时候自然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你也别怪你哥啊！”
“我知道了，舅舅。”颜妍平静地话语中，面上没有带有一丝表情。
“我要结婚了，阿妍，过几日和赵婧家里一起吃个饭，到时候我去接你。”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叫过颜妍‘阿妍’了，没想到，再听见他这声‘阿妍’是亲口告诉自己要结婚了。纵使现在有万般不愿，颜妍都要忍住，但那声‘阿妍’，她瞬间忍不住，眼泪不自觉流下。
“那，祝你们，新、婚、快乐。”最终颜妍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但自始都没有看他，她怕看到他会控住不住思念，眼泪无法止住。
最后，到晚饭结束，颜妍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安十七送她回家的路上，看到她现在的状态不好，则关切地问：“姐，你没事吧？”
“没事。”颜妍只是靠着车窗旁，车窗外刮进来的风吹乱她的头发。
“姐，你放心，有我爸和我在，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还是不停地关心着。“你要是难受的话，想哭，或者想喝酒，跟我说，我陪着你，大不了我今天不回去了，明天多请半天假。”
“你觉得我会受委屈？”颜妍轻描淡写地说着。
“嗯？”十七开始没反应，颜妍的话让他想起当年那些事，不禁打冷颤。
小学六年级，颜妍班上的数学老师为了当她后妈，用心良苦，三天两头往她家跑，打着给颜妍补课的幌子见她爸，还在留下吃晚饭，颜妍本就不喜欢她，气哄哄的拉着十七跑到学校后面的小黑药店买了不少泻药，在晚饭前放在菜里，折磨的数学老师吃一次饭跑几十次厕所，顿顿不落，连带着一家人都糟了不少殃，还在课上教唆同学在数学课上捣乱，最后那数学老师被折磨了近半年时间，实在扛不住离了职，去了外地。
等这事过去近半个月，家里的打扫卫生的阿姨在收拾颜妍的房间时发现藏在衣橱柜子剩下的药，并将药拿给颜妍的父亲，颜妍被她父亲追打了半天，号称活生生被棒打了鸳鸯，让自己凭白错过一个好女人。
上了初中，颜妍顺理成章进入颜祁所在的学校，此时的颜祁即将步入大学，早已褪去了稚嫩的面庞，变得成熟稳重，学习成绩也十分优秀，不像颜妍勉强混个及格，最后还是托关系进入的初中，身为学生会会长的颜祁每每回想起都觉得多少有些丢人。
颜祁自然是不缺乏追求者，而颜妍在知晓有女生在追求颜祁，每日下课都跑到颜祁的班门口蹲守，像只猫头鹰似的两眼放光，见到女生凑上来都会挽住颜祁的胳膊。
“离我男人远点。”
周围人见状也会纷纷起哄：
“颜祁，这是你家给你养的的童养媳吧！”
颜祁听后不过是尴尬一笑，没有任何表示。最后在颜妍的同颜祁共处一校的这一年内，颜祁没有成功交到一个女朋友。
“距离上一次见你到现在，我看你怎么还瘦了。是不是工作最近太忙了，还是那个叫林一的老东西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安十七说着说着居然提起了林一。
“动不动就揍人，你是有暴力倾向吗？还有，林一怎么就成了老家伙了？”颜妍反问。
“哼，比你大五岁呢，不是老家伙是啥啊，老牛吃嫩草，仗着有几分姿色，专挑人家家里的好白菜拱，老色批。”安十七越说越带劲，而此时的林一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感冒了。
“人家招你惹你了，你这么说他。下午接我的时候还说我配不上他，现在又说他是老色批？我看你才是老色批，年纪轻轻不学好，没事去拱别人家白菜干嘛，自己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颜妍抱怨着。
“怎么就年纪轻轻不学好了，老子都多大了，已经到了法定成婚年龄了，跟女朋友发生点关系咋了，这多正常啊。哪像你，都大学毕业了，还没个对象，老处女！”颜妍刚说完安十七，安十七就开始抬杠。
“你说谁老处女呢，安十七，你最近是不是皮痒痒了，一天到晚瞎操心别人的事。还是说你不想活了，要是这样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抓抓痒痒。”颜妍反怼着。
安十七看到一旁的颜妍状态比刚刚要好很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心情好点了？”他关切地问道。
“恩，好多了。”
安十七将颜妍送到楼下后没有多停留，便开车离开了。
不久，又一辆黑车停在刚刚的位置，不了解的还以为会是对情侣，男生送女生回家，可直至车子离开，没有人下车，更再没有其他动静。
车内的男人只是静静地望着楼上亮起的灯光到熄灭，没有多言一句，他回想起女孩在家时的场景，总会追在自己屁股后面，从自己怀里长大的小姑娘也到如今亭亭玉立般的模样。
他将头转向司机，一声“走吧！”便再无回头。
颜妍上楼后简单地冲了澡便上床躺下，等她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后突然发现，这么久，没有林一发来的消息，原以为是看错，又点开他的头像进入聊天界面，最新消息还是中午发来的。以前不论颜妍到家多晚，林一都会跟她互道晚安，可今天却有些异常的安静，难不成是睡了？
颜妍开始犹豫不定，最终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给他发了条消息。
‘睡了吗？’
发送过后却迟迟没有等来信息，想来他真的睡了。
在颜妍快要睡着的同时，手机一震，将她从睡意中唤醒，才发现，是颜祁发的消息：
‘晚安，我的妹妹。’
原来在颜祁的心中，她只是他的妹妹。
‘晚安，我的哥哥。’
消息发出，在眼眶打转许久的泪水顺着眼角涌出，那一刻，颜妍才发觉，这些年来，自己不过是跳梁小丑，换来的还是那句“妹妹”。她顾不上哭红肿的双眼，心也同刀绞般疼痛，身体窝在在被子里，蜷缩一团，她努力想要忍住，可身体的本能的反应让她不由的颤抖，最后，原本抽搐的啼声越来越强烈，直到无法抑制住的放声大哭。许久过后，才在疲惫中昏昏欲睡。
林一其实早已看到颜妍发来的信息，手机屏幕从未离开过他的视野，但他没有回。或许是在生闷气，回想起从下班那个女孩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后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貌似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所以在刚刚看到颜妍发来的这条消息后没有理会。本来对在感情上对自己多少还算有信心的林一，现在如泄了气的气球。
他莫名不理解，一个普通的女孩怎就可以吸引着自己。
下午看到的景象让他吃醋了，他觉得很多话就算自己不说她也应该能感受到，可颜妍那份可以保持距离的关系对他来说的如此暧昧。
有些事，若林一自己不去问清楚，他又如何做到释怀。
一觉醒来，颜妍强忍着昨日夜里的悲痛带来的剧烈头痛，她看了眼手机，反复确认没有任何人消息后，才艰难起身。她从冰箱拿出一枚鸡蛋，在肿胀的双眼上反复滚动摩擦，待双眼肿胀不再明显后，才去了公司。
今日原本是林一要来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可大家在会议室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到来，颜妍虽不太在意，但身为他的助理，内心还是多少有些不安。她拨通了林一的电话，可电话里却传出关机的声音，自打颜妍认识林一到现在，每次拨号后基本都是一声过后就通，这次为什么突然没有了联系。她无聊到摆弄起手机，无意间发现昨晚给他发的消息未回，这才想起，昨晚林一反常的行为。
颜妍急忙发消息询问昨天和林一一起出公司的李笑：
‘昨晚你有联系过林一吗？’
‘没有，昨天出了公司他就自己回家了，后来也没和我联系。’
李笑看到颜妍在打听林一的下落，也开始有些怀疑。心想那小子昨天下午走得时候状态就不对劲，想来肯定跟颜妍有关。
‘不过昨天过来接你的是谁啊？’
李笑这番带有调侃的询问，让颜妍不知所措，昨日十七那种场面来接自己，很难不被人发现才是，她正准备发消息解释道，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将她拉走，颜妍下意识地抬起头，才看到那张熟悉侧脸。
颜妍在众人围观下被林一拉走，到楼梯间的拐角处才停下，林一依然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下意识得更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颜妍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双眼下的乌青以及紧锁的眉头，回想起刚刚李笑给他发的消息。温柔地对他说：“他是我表弟，我舅舅家的孩子。”
林一听到颜妍地回答先是一愣，他没想到颜妍开口后第一句话就将他心中纠结一晚的疑惑全部解开。看着他舒展了眉头，颜妍笑了笑。林一望着颜妍，独自思考了一段时间后才想起此时有些力道的牵手，他慌乱地松开了手，看着颜妍白皙的手背留下的印记，略显紧张的道歉：“对不起，刚刚太用力了。”
颜妍望着刚刚被林一牵过的手出神，她清楚的知道，今日林一不同于寻常，情绪激动，行为反常。在此之前，颜妍没有跟林一透漏太多自己的家庭背景，以及具体情况，也没有解释过昨天下午会来接她下班的人是谁。
“林一。”颜妍轻声叫着他的名字。看林一抬起一直低下的头回应她后小心试探道：“你喜欢吗？”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颜妍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眼中的光如此绚烂，或许是曾经没有心思便从未打量过林一，今日她才发现，林一确实很与众不同。
而林一没有说话，他不确定，这个女生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英雄救美的剧情确实很老套并让人记忆犹新，但不是人人都会碰上，是什么样的缘分，才会让他救了她，又是什么样的缘分，才会让两人变成同事关系。林一对颜妍感情即使会掺杂那么多的不确定因素在里面，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开始幻想。
‘喜欢，可能从救你的那刻开始，对你，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与你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最开心的，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但这都是我的真心话。就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变得如此肉麻，也会说这种恶心人的土味情话。’
林一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模样，那时的她瘦弱不堪，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她紧紧攥住他的上衣，虽是一身的酒气，但能一眼看出，她的家庭条件不错，可她的那份不安全感又是从何而来？再看看眼前女孩的模样，温柔的眼神，由心而发地笑。这就是他喜欢的样子，无论什么样都喜欢，就算以后她变了，只要是她，他就喜欢。还有很多话林一都想对颜妍讲，但此刻他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我喜欢你。”还未等林一开口，颜妍便先他一步说出那句话，。
林一看颜妍一副真挚的面孔，忍不住将她一把搂在怀中，喜欢这种话原本需要男生说出，可却让女孩抢先。
这天的阳光正好，几束暖阳打在林一的肩膀，楼梯间的窗户开着，从窗外刮进来的微风吹散了颜妍的长发，几缕滑蹭到林一的脸颊，发丝的香味很快包裹住鼻腔，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久久不能让人忘怀。
“你和你哥吃饭没有告诉我？也没有说是你弟来接你，我在楼下看到一个男的来接你，自然就会想多。”林一略有些埋怨的语气说道。
“当时你也没问啊!”颜妍解释给林一听。"就是一家人简单吃了个饭。"
“那你哥没有再为难你吧？”
“他要结婚了。”话音刚落，林一便投来诧异的眼光，颜妍耐心跟林一解释道。“其实昨天下午吃饭前我弟已经提前告诉过我了，晚饭时舅舅也跟我讲了很多。我知道，其实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哥。自打我父亲过世，多年来他也为了顾及我的感受，都没找过女朋友，更别提有结婚的打算，现如今他要有自己家庭，而我再去阻挠他确实很不懂事。况且，以后我也会有我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开心就好。”林一听到她说出来的这番话只觉得很是心疼，单亲家庭下长大的林一在刚上大学后，父亲也重组新的家庭，作为一个拖油瓶，每年的春节都是一人过的，进入这个圈子后，认识了李笑、蒋元洲，这些团圆的日子也逐渐变得不再孤单。
颜妍对林一真情流露的表白像一场独角戏，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份感情的真假虚实。他们认识不过才几日而已，林一就喜欢上他，而颜祁，二十多年，只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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