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奶奶回来了吗

　　如果四月份西海镇没有出现泄洪这个问题，她想，她估计能在这个地方安稳的度过漫长岁月。

　　四月十五号那天，晚上十二点钟不到，天上就一直打着闪电，时不时还伴有雷声。

　　楼下斑鸠一个劲的在狂吠，团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紧跟着叫起来。

　　陈芮安拿上手机，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小心翼翼的走下楼，看到没什么异常也就把那颗紧绷着的弦放了下来。

　　她蹲在斑鸠面前，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乖，咱不闹了。”

　　转身抱起一旁不安的团子，又把斑鸠一块带上阁楼。

　　阁楼上，闪电像是要把整个天空给劈的七零八碎，有点像世界末日一样。

　　她拿起手机对着天空拍下闪电劈下来的场景，外面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大雨。

　　闪电也没停，一个雷劈远处一个田野边上的李子树里，陈芮安心想：那颗树明天起来估计变成了黑炭。

　　外面狂风大作，街上的少许的垃圾也都胡乱的飞往一个地方。

　　陈芮安打开音乐播放器放着那些自己喜欢的音乐，没过多久就睡了。

　　斑鸠和团子在陈芮安身边蜷缩着，不在乱吼乱叫。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街道的路早已经被雨水给淹没，差不多到陈芮安的大腿部位。

　　楼下的那些东西都被浸泡在水里，一开门，那些东西就被水冲走了。

　　水里还有一些鱼，好像是河里来的。

　　这个镇子里的人基本上都起来了，小孩子被大人放在高处待命，一群大人则站在一侧和身边的人讨论问题，雨还在下，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这时候刘婶费力的背着刘龙过来，陈芮安看到赶紧过来。

　　刘龙看到陈芮安的时候，眼睛睁的大大的，笑嘻嘻的喊着：“干妈。”

　　陈芮安接过刘龙，和刘婶一块往自己小阁楼去。刘婶在阁楼上透过窗子看向街道，看着差不多有刘龙高的水，忧心忡忡的开口：“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说着还叹了口气。

　　陈芮安嘴角微微一笑，宽慰她：“应该快停了吧。”

　　刘龙上来阁楼看到斑鸠蜷缩在床边，团子又蜷缩在斑鸠背上，指着它们对两个大人喊道：“奶奶，干妈，你们看团子和斑鸠像不像母子。”说着就跑过去摸斑鸠。

　　斑鸠摇了摇尾巴，很享受刘龙的抚摸，而团子则高傲的瞥了刘龙一眼，拿屁股对着他。

　　刘婶和陈芮安相视一笑。

　　刘婶没多待多久，就把刘龙留在陈芮安的小阁楼里，她则去桥对面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走的时候，刘婶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连体雨衣，那个时候刘龙正在和猫猫狗狗玩的很开心，听到刘婶要走了，他也只是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奶奶，奶声奶气说着：“奶奶，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买双水鞋，我想下去玩水。”刘婶笑呵呵的答应了。

　　陈芮安还劝刘婶不要去，毕竟在她看来，看不到的，远远比能看到的要危险的多。毕竟，街道上的水很混浊，谁也说不清楚桥那个地方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不过刘婶却心大的对陈芮安说：“没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去，还有咱们这镇上的其他也一块过去。人多，没事的。”

　　陈芮安见对方执意要去，也不在阻拦，目送她离开。

　　等刘婶走了，刘龙则在一边和斑鸠它们玩，她就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随手拿了本之前没看完的书翻看起来。

　　中午，因着一楼被淹了，没办法做饭，陈芮安就拿出之前放在阁楼另外一个小房间里的一些饼干和蛋糕给刘龙吃。

　　吃完刘龙又玩了一会，就困了，也是，一个才刚满五岁的孩子，没有大人的精力旺盛。

　　等刘龙睡醒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外面的天已经黑成了一个煤球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的看着陈芮安：“干妈，我奶奶她回来了吗？”

　　陈芮安摇摇头，走过去帮他把外套穿好：“还没有。”温柔的问道：“饿了吗？”

　　刘龙摇摇头，他有认人的习惯，每次醒来第一眼，他看到自己奶奶才安心。这次一睁开眼，看到的是干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感觉，那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没了的感觉，可他形容不出来，只是红着眼，委屈巴巴的望着陈芮安：“干妈，我想要奶奶。”话音刚落下，他就哭了起来。

　　陈芮安也没有哄小孩的经验，看着刘龙哭起来她顿时有种无力感。只能用手不断的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不哭，待会你奶奶就回来了。”

　　刘龙用手擦了擦眼泪，看着陈芮安：“那她什么时候回来。”一边扁着嘴巴一边问。

　　陈芮安不怎么会说谎，也没和小孩相处过，只能硬着头皮说：“应该等一会就回来了吧。”

　　就这样，刘龙玩一会问一下，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问着，陈芮安也一遍遍的回答着。

　　等到九点多，快十点的样子，刘婶那群人还是一个都没有回来，那个时候她开始没了底。

　　一整晚都没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在下面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找了个牛仔短裤穿好，走下楼去询问，结果还没等到她把问出口，就听见其中一个街坊声音忽然拔高：“什么？你说昨晚他们回来的时候，桥断了？”

　　“那可不。”

　　“我家男人还在里面呢？这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说完就哭了起来。

　　旁边的人安慰那个妇女，场面一度很失控。

　　陈芮安错愕的站在那里，就跟被人施法定住了一样。

　　等到耳边一阵阵哭声响起，她才回过神，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家里。

　　她没敢上楼，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那个刚满五岁的孩子。她不知道怎么去告诉这个孩子“你奶奶可能不在了”这句话。

　　楼上刘龙在哭，一边哭一边打嗝的喊着自己奶奶，斑鸠也在围着他转，团子则跳到房间里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高傲的俯瞰着在床上哭的小男孩，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大。

　　陈芮安脚步沉重的走上阁楼，看着在哭的小男孩，没出声。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刘龙这个噩耗。

　　哭的差不多了，刘龙看到站在一边的陈芮安，鼻子还挂着鼻涕，抽噎得看着她：“干妈，我奶奶怎么没来接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哭了起来：“是不是我奶奶不要我了，呜…”

　　陈芮安无声的走到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后背：“阿龙，你…”

　　没等她说出口，刘龙就抬头看着陈芮安，不确定的问：“是不是奶奶不要我了？”他记得他之前不吃饭，调皮的时候，奶奶总是吓唬他说“你要是不听话，奶奶就不要你了。”

　　最近他乖了很多，就是怕奶奶不要他，可现在为什么奶奶还是不要他了。是不是因为他当时说过，他喜欢干妈，干妈温柔，讨厌奶奶，所以奶奶不要他了。

　　想到这，他又想哭。

　　陈芮安无奈的扶额，只能和他面对面，郑重说道：“阿龙，你要记住，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你奶奶更爱你，如果有，那那个人一定是你奶奶。”

　　“真的吗？”他反问：“可为什么奶奶她没有来接我回家？”

　　“她可能回不来了。”想了很久，陈芮安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刘龙听到这句话呆住了，下一秒就推开陈芮安嘶吼道：“你骗人，你骗人，你是个坏干妈，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说着就要跑下楼去。

　　陈芮安赶忙拉住他，楼下的水都差不多到她大腿根部，刘龙下去不得被淹了。

　　“呜…干妈是骗子，你是坏人…”用另一只手不断的拍打陈芮安，见陈芮安没有松手，又去抓她的头发。

　　尽管这样，陈芮安还是没把他松开。直到刘龙哭闹累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把他抱到床上，让刘龙看着她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阿龙，你奶奶她回来的时候桥断了，他们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回来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这是意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说这样的话，刘龙在听她说完那句话之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没在说话。

　　良久，陈芮安腿都要蹲麻了，刘龙才开口道歉：“干妈，刚刚对不起。”说完羞愧的低下头。

　　别看刘龙才五岁，可他懂的却很多，他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从小就有那么几个讨厌他的人背着奶奶说他是扫把星，刚出生就死了爸爸，说他没人要，妈妈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刚开始不懂，只是傻笑的围着对方转。

　　后面开始懂事了，他才知道那些话是不好的话。只是这些他从来没和奶奶说过，他怕奶奶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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