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谈
入夜前，枯荷把东方塾的所有契鬼喊到一处，分别在他们身上刻下了特殊的符箓。
“有了这印记的保护，我设下的捕鬼法阵，便不会对你们产生作用。”
请人除鬼的这些日子里，四处都是术士布下的咒阵，厨子们一不小心就会撞上，遭了不少罪，难得碰上体贴的除鬼术士，他们纷纷感激不已。
安置妥当后，枯荷跳上屋顶，沿着屋脊走了一圈，把府宅的每一面墙都施了法，这样一来，任何的亡魂进出，都能被他捕捉到。
俯瞰着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枯荷一时得意忘形，以至于挪脚的时候，不慎在那剔透的屋瓦上打了滑，于是他“呜哇”一声，连滚带爬地又摔下了屋顶。
从不高不矮的地方落下，最易伤筋断骨，毕竟连空中翻身的间隙都没有，就直接着地了，幸运的是，迎接枯荷的并非结实的地面，而是忽如其来的劲风，和稳重有力的臂膀。
“就不能小心点？”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风听雨温润如玉的脸庞。
“和屋顶有些八字不合。”
“阵法可都布好了？”
枯荷“嗯”了一声，与对方相视许久后，他道：“看着我做什么？”
风听雨道：“喜欢看着。”
闻言，枯荷害羞地移开视线，含糊地嘟哝了几声，完全不成句子。风听雨望着他，刚想再说点点什么，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叫。
“那处的阵法有动静！”
枯荷大喊着，从风听雨怀里跳了出去，他循着那惨叫的方向，一路跑到一间客房前，猛地推开了门。
“小枯荷！”
“无常哥哥？”
这是黑白无常的客房。
在门口怔了片刻，枯荷才意识到发生了何事，连道：“抱歉，府邸四处都被我布下了缚鬼阵，但我把你们给忘了”
“怪不得，”白无常哈哈大笑，道：“我还在纳闷，房门怎么忽然就打不开了，还把我的手给弄疼了，想不到小枯荷的阵法如此厉害，要知道，一般的咒法，根本伤不了鬼神。”
“是我疏忽了。”枯荷神情窘迫，合掌道歉，“请让我在二位身上刻上印记，那样一来，便不会再受限于我的法阵了。”
这时，黑无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表情冷淡地道：“岂能随意让你在鬼神的灵体上留下用途不明的符箓？”
“无常姐姐说得对”枯荷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嘟哝道：“这可怎么好也不能把宅里的缚鬼阵全撤掉”
白无常笑嘻嘻地道：“娘子，小枯荷这么可爱，不会害我们的，要不这样，我先帮娘子试一下。”
说完，他便对着枯荷伸出了一只手。
枯荷没有立刻接过白无常的手，只是怯怯地看着黑无常，仿佛在征求对方的同意。半晌，黑无常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扔出了“随你们喜欢”的表情。于是枯荷这才敢提起不律，在白无常的掌心上画了几笔。
“这道符箓不难除，事情结束后，可自行化去印记，哥哥姐姐无需担心。”
语毕，枯荷便松开了白无常，却不料对方忽然一个反手抓住自己，一把将他拉到了怀里。
“果然”
白无常低头，鼻尖在枯荷的发丝之间游走，这一幕，让在场的另外二人霎时变了脸色。
枯荷后颈被按着，脑袋刚好抵在对方胸膛的位置，因不明白无常此举何意，他一脸茫然地道：“无常哥哥，怎么了？”
“唔”白无常使劲儿地又嗅了两下，若有所思道：“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发现了，小枯荷的味道好特别。”
此言一出，风听雨和黑无常的脸更加黑了。
“诶？”枯荷慌忙推开白无常，难为情地道：“我昨晚洗了头啊”
“哈哈，小枯荷你怎么这么可爱！”白无常道：“我指得不是那种味道，而是你灵魂的味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风听雨和黑无常齐步上前，一个揪住了白无常的耳朵，一个揽住了枯荷的肩膀。
“众目睽睽之下，与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黑无常一脸愠色，把白无常往屋里揪。
“啊啊啊疼！”白无常哇哇大叫，道：“娘子你轻点，你现在怎么对我那么粗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呜”
两人消失在屏风后没多久，白无常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听起来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嘴。
枯荷挠了挠头，对风听雨道：“上次打架的时候，黑无常姐姐也说过‘成何体统’我不明白，她在生什么气呀？”
风听雨紧紧搂着枯荷肩膀，不悦地低声道：“你和伊尹一样，缺根筋。”
不一会儿，黑无常又从屏风后出现了，她朝风听雨点了点头，道：“方才英台多有冒犯，今后我会多家管教，还请风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枯荷不解道：“方才无常哥哥怎么冒犯了？”
“无妨，”风听雨温声回道：“我这边也需管教一番。”
枯荷：“？”
安顿好黑白无常后，两人一同回到了客房，由于无法预测东方新出现的时间，枯荷决定放弃就寝，随时待命，为保捕获目标，
昏暗的烛灯忽明忽暗，晃地枯荷昏昏沉沉，他无精打采地趴在案桌上，对身边的风听雨道：“今晚可别点安神香了我需要提神的”
“嗯”风听雨凝视着案桌上的香炉，自言自语道：“刚好，我正在琢磨，今晚该给你下什么药。”
枯荷歪了歪头：“下药？”
“我有些事想问你”风听雨抬头，直视枯荷，神色肃然，道：“你必须想清楚了，再答，而且要如实回答，可以么？”
若是世上有一味奇香，能叫人吐露真心，此刻风听雨一定会点上。
见对方神色是少见的严厉，枯荷只能迟疑地说了一声“好”。
“你喜欢我？”
风听雨直截了当。
枯荷闻言，虽是羞怯，但因心中没有犹豫，干脆地以点头回应。
风听雨又道：“日后可会后悔？”
枯荷道：“为何要后悔？”
他不懂此问何意。
风听雨叹了一口气，不由在心中暗道，人心会变，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更何况是这不谙世事的枯荷。
“枯荷”风听雨握起对方的手，道：“人心中一旦有了执念，就会慢慢变得不再是自己。”
“不再是自己？”
枯荷疑惑地重复了对方的话语。
“你看蓝湘夫人，年轻时想必是个温婉的女子，她如今会成为这幅模样是因她对东方新的执念”
难以解释的言语，风听雨只好找了个现成的比方。
枯荷认真听完，回道：“我大概懂但是，蓝湘夫人得不到丈夫的喜爱，是因为东方新早就心有所属。但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对吗？”
“嗯，是不一样。”风听雨一丝苦笑，“但我想说的是”
他停顿片刻，似是难以启齿，红色的熏香在他四周萦绕，风听雨感到体内血液涌动，他松开枯荷的手，拳头紧握，指尖深深地陷进了手掌。
看得出来，那股不明的红雾，正在对风听雨起着某种效用。
良久，风听雨咬紧嘴唇，缓缓道：“喜欢，会让我变得痴狂，嫉妒，忍不住地想独占你。关于我的过去，你一无所知，若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我该如何是好？”
风听雨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不安的神情。
“痴狂，嫉妒，独占”枯荷怔怔地望着风听雨的脸，道：“我想象不出来。”
片刻，风听雨忽然伸手，毫无预兆地捏住了自己的下巴，枯荷一时陷入呆滞，任由对方的脸向自己缓缓贴近。
“比如说看到你和白无常那般亲密，”风听雨凝起眉头，声音愈发低沉，“我想直接把你绑走，再丢到没人看见的角落然后”
他的指尖是发烫的，来回在枯荷脸廓处摩挲，那动作不再有往日的轻柔，反带有一种侵略意味的粗暴。
枯荷下意识地往后缩，但风听雨没有给自己退后的机会。脸颊被捏得紧紧的，下唇被拇指野蛮地抚弄着，来回挑拨了没多久，风听雨的双唇便覆了上来。
漫天飞雪那夜的唇唇相印，是浅尝辄止，而这次的吻，完全不一样。
这个吻，炽热的让人窒息，柔软的烫热在猛烈侵入，枯荷脑袋一片空白，没作任何抵挡，只是任由对方探进齿门，肆意搅弄。而这般霸道的侵略，使枯荷感到了一丝怯意，他闭紧双眼，一点点地向后仰，可后脑却被对方抱住，一把挽了回来。
嘴唇反复辗转，舌尖的动作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迎合起了对方的节奏。就在枯荷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风听雨终于放开了自己，两片唇分开的一瞬，他发出一个重重的吞气声，然后瘫倒在了对方的怀里。
“哈哈哈”
枯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意乱情迷地望着风听雨，风听雨也是气息紊乱，目不转睛的看着枯荷。
待到两人的呼吸逐渐平缓，风听雨伸手拂去那挂在枯荷嘴角的发丝，问道：“如果，我远没有你看上去的温文儒雅，你会后悔吗？”
“我”枯荷低声道：“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霸道。”
风听雨闻言，神情立即失落起来：“失望了？”
枯荷轻轻一笑，摇头道：“不会，知道你这么在乎我我只觉得心里高兴。”
风听雨道：“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枯荷起身，主动环上风听雨的脖子，温柔地道：“听雨你明明那么优秀，有学识，有礼貌，长得好看，家世显赫，喜欢你的姑娘，一抓一大把，我们两个对比起来，真正不安的，不应该是我才对吗？”
“其实”风听雨把头埋在枯荷肩上，低声道：“我比你差远了总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踌躇不前，哪像你这般勇敢，你能喜欢这样的我，我很开心。”
枯荷道：“你能坦白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也很开心。我喜欢听雨，就算你有霸道小气的一面，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意。至于听雨过去的事情，开心的，你就记在心里，不开心的，就让它过去。我能拥有的，我在意的，是与你的现在，和未来。”
风听雨闻言，欣慰一笑，随即捧起枯荷双颊，把前额轻轻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谢谢你，枯荷。”
“所以”枯荷感受着对方发烫的肌肤，道：”那味红色的熏香是春|药吗？”
“春|药？”风听雨噗嗤一声，道：“你这脑袋瓜里，装得都是什么？”
“难道不是？”枯荷把手贴上对方心口，道：“身体发烫，心跳急速，还变得有些粗暴，这不是吸了春|药之后的反应？”
“如此说来”风听雨想了想，道：“这好像的确是味‘春|药’。”
“啧啧”枯荷摇头，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好了不逗你了。”风听雨笑道：“这味香能让人狂暴亢奋，从而提高士气，适合背水一战时使用，我只加了少量壮胆。”
“原来是这样”枯荷恍然大悟，不由叹道：“想不到听雨也有需要壮胆的一天。”
“笑话我？”
说着，风听雨搂过枯荷的后颈，似要惩罚对方一般，再度落下一个夺人呼吸、情意绵绵的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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