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域之人
“呜，呜呜。”
窗棂不断出刺耳的呜咽，寒风吹袭，门扇在碰撞中吱吱作响。几朵雪花飘在军汉面颊，军汉纹丝不动，只轻抿一口壶中的浊酒，吐出一口白雾，他道：
“好冷的雪。”
军士缓缓踱步，如染恶疾。他合上了门户，在破败庙堂中升起一窜篝火。
青年旁边，一个小兵，一个老兵，聊了起来。
“听说……皇室里头，有些变化。”开口的是老兵，他倚在桌边叼着烟斗，目光深邃，语调低沉。老兵如榕树般枯槁的皱褶皮肤上泛起波澜，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浊目转向青年，期待着他的答复。
“听说了，听说了。”小兵迫不期待的喳喳道：
“女王失踪了，现在是长老院在当政。”
“你怎么看？”老兵开口道
“当然是长老院夺权，打算扶持新王呗。”新兵又忍不住插嘴道，跟本不知道老兵是在对青年说话。
“呵”
青年只是冷哼，并不丝毫言语。他对圣达菲的复杂感情如丝缕纠葛，不是口舌能说清道明的。比这情感更繁复的，是那阴谋中的利益链条。
忽然隔壁传来急促的脚步，隐约可以听见女子惊慌的喘息和萎靡的呻吟之声，听起来她受伤了。
在庙里蹭火的三人一起安静下来，过了片刻。等到一切重归寂寥时，小兵小声道：“我们要不去帮下她。”
青年沉默不语，老兵开口道：
“再等等，寻常女子不会来边缘之地。事情不简单。”
果然，才过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外边传来繁沓的脚步，声调沉重，伴随这钢铁磕碰的铿锵之声，应该是一群来自塞外的重甲蛮兵，至少有五人之数！
在篝火摇曳的屋内，赤红的火光映在小兵脸上，却显得他的面颊格外苍白。小兵的指尖开始乱颤，他连退两步，撞在墙头，他呢喃道：
“蛮……蛮兵，杀人不眨眼的蛮兵！”
确实，蛮兵无论是体格，还是装备，都远圣达菲的普通士兵。而且蛮兵嗜杀，所过之处，不留活口！
“别，别过来！”
隔壁忽然传来女子的惊呼，她脚步踉跄，跌倒出沉闷声响。与沉闷声响一起出的，是蛮兵们此起彼伏的荡笑。
“你跑啊，你再跑啊，怎么不跑了，啊?”
隔壁传来响亮的耳光声，女子的呼喊愈凄厉，蛮兵大笑。青年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操起钢枪，就要往屋外去，老兵一把拉住他，低声问道：
“你确定！？”
青年面色阴沉的点头，道：
“你们可以不去。”
老兵这时变了脸色，他道：
“你当我们什么人了？阿狗，抄家伙！”
老兵已攥紧方戟，小兵却面有怯色，他颤颤巍巍的握着剑，道：
“真的吗？”
隔壁的情景更加邪恶，青年知道不能再等了，两步闪出门槛，转步就到隔壁。
“刹！”青年脚步还没站稳，就是一道锐风袭面。钢刃如雪，破空啸鸣，竖劈斩下！原来蛮兵们早已感知到了三名圣达菲士兵的存在！
“哐!”
青年脚下灵犀一转，侧身躲过，脚步略退，长枪蓄势身后。
钢刃劈入木板，在地表爆出一片木屑。青年瞅准蛮兵胸前的空当，箭步踏前，后臂猛地一肘甩出，枪如飞蛇，一闪而逝，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飘忽的残影。
“锵！”一声脆响，长枪并没有扎在蛮兵胸口，而是落在了另一支狼氏霜刃上，是其余的蛮兵扑上来了！左右二人，皆执重剑，劈头盖脸的袭向青年。青年刚才身形前倾，现在已经收不回来了！危急之中青年只能横枪一隔，体内灵力流转，护住内脏，做好被重击扇飞出屋的准备。
“忒！”老兵暴喝青年身后闪出一戟一剑，挡下了大半冲力，老兵上前一步，喊道：
“杀！！！！！”
这一声，犹如沸油溅水，激荡全场，不仅是那三名士兵，所有人此刻都赤红了眼，他们喊道：
“杀！！杀！！！”
寒冷的冬日里，空旷的大厅中，注定要爆出一场炽热的厮杀。
近战肉搏，没有华丽的招式，只要一枪一眼的血肉厮拼。
蛮兵的巨刃，携带着千斤蛮力，横扫而出。
“砰!砰砰！”
三声闷响连起，扇飞三人，小兵目珠泛白昏阙，老兵更是被撕裂了胸膛，狠狠砸在地头，血淌如潮。只有青年略退一步，稳住身形，却也面色煞白。
蛮兵一劈，威力如此！
出手的蛮兵黑豹纹身，他一脚踏折地上的断戟。豹如活物，居然随着他的步伐开合獠牙，颇为灵异。老兵的鲜血从心脉喷薄，泼洒在蛮兵面颊，蛮兵眼眯成缝，舌尖轻舐鲜红。他面露不满道：
“老的，不好喝，还是小的好。”
话音未落，左右两名蛮兵已爆步掠向青年，他们獠牙毕现，嘶吼道：
“血！死！“
青年不禁爆出冷笑，他是什么人？唐昇，罗刹将军，血派鼻祖，现在栽在三个蛮兵手上了么？
那看似孱弱的青年，此刻爆出了某种古老渊远的强大力量，细微的赤色血气自其体内爆涌而出，充斥房间，释放出某种令人恐惧的无形威压。
蛮兵的烈斧，霜白如雪，破风呼啸贯出，左右呼应，气似叠浪，势如雷霆！
然而唐昇没有招架，更没有还击，只是站在原地，硬生生抗下了这两斧。
”脑子吓傻了么。“为的蛮兵冷笑，他可不喜欢没活力的猎物。这种不会反抗的死物，还是交给小的好了。
”什么！“赤色薄雾如轻纱抚面，外边的人并看不清情形，可身处其中的两名蛮兵却是清晰感应到了那股可怕的力量。
血，是血，血在吞噬，撕扯着肉，连同筋骨，四肢百骸都将分裂！
那在空中浮动着的无数细密血珠，有如飞蝗躁动，上下撺掇间将蛮兵身上的血肉一点点撕扯，融入血中。千万血珠刹那间绽出乌黑的诡异光彩，致使屋中陡然昏暗，潮腥的气味弥漫开来。
两名蛮兵在雾中呜咽，疼痛道极点的他们出最后的嘶吼，之后轰然倒地。他们的尸体皮肤枯黄干涸，宛如陈尸。唐昇就在这奇异血雾中缓缓走出，面色苍白，胸口上两道深可露骨的沟壑下可以看见心脏博博跳动，鲜红潺潺浸身，样貌与恶魔无二。
“罗刹将军，唐昇……”在蛮兵身后的紫裙女子原本趴伏于地，却也在此时爬起口中不禁呢喃感叹。能认得唐昇，看来这女子果然来头不小。
然而此时人们的注意力并不在女子身上，领头的蛮开口了：
“南兵，别以为只有你会手段，杀了我的人，必须偿还！”
“随意。”唐昇开口道，此刻他的声音沙哑，如古稀长者般苍老。
蛮兵来自北方，他们本是岛民，与世无争，直到一名强大的法师出现，赋予他们驾驭灵魂的方法，一些北人掌握了这种力量，就南下入侵，占领了冰雪的北域，建立了新的王国，成为圣达菲的劲敌之一。
现在看来，那为的蛮兵正是众多魂能力者之一，他胸前的黑豹纹身如波澜般扭动，其中魂力暗涌。蛮兵的目曈骤缩，再次凝聚时，已由乌黑变黄，虹膜下目孔变幻，顷刻间已化成狼的梭棱形状。与目珠一同变化的，还有蛮兵的体肤面目，素肤上灰毛叠生，下颚间犬牙毕现，圆耳生长成尖长的兽耳，刹那间蛮兵已化出黑豹兽身！
“主子……主子怒了。”蛮身后的几名蛮兵此时面露恐惧，争相后退，至于那女子，早被他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从蛮兵们惊惧的神态，唐昇知道，这次遇上对手了。
蛮踏前，左掌一爪扇出，急的冲锋掀起气旋，将血雾荡开了大半。五枚利爪如利剑撕裂空气，尖锐呼嚎着朝唐昇扑去。
唐昇在兽魂战士面前显得有些气力不支，他侧闪半步，却没能躲开迅捷的一爪。
“锵！”
锐爪与钢枪相碰，爆出清脆声响，火星迸溅。强横无匹的巨力冲击着唐昇的五脏六腑，唐昇一口逆血上喉，趁机倒飞逃脱。蛮不留机会，紧紧追上那没入红雾深处的唐昇。
这一次，血雾没有消散，两人双双沉入薄雾之中。那噬人体肤的血雾，没能伤害蛮分毫。蛮身表的一层青色淡膜阻隔了血雾，除了鼻息与外界相通之外，他再无破绽!而侵入内脏的法术，至少是常人数个级别以上的大师才能做到的，也就是说，唐昇的手段对蛮没有丝毫作用！
“我要把你撕成碎片！”蛮双目赤红，臂间青筋暴跳，狂热的连续挥击。这个小子妄想用肉身强度来战胜他，简直是对兽人战士的侮辱，他一定要让唐昇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死去！
唐昇绰枪迎战，三次交刃，三次倒退！蛮见状，攻势更加凶猛。钢枪与豹爪相碰的清脆声刹那间如疾风骤雨传出，爆灼的火星不断在雾中闪耀。就在一次次拼搏厮杀之时，地表流淌成泊的鲜血，悄然升腾着融入红雾，雾气越加腥恶，也愈浓重。
不出十招，气力不足的唐昇果然接连败退，手中钢枪渐渐乱了章法，只能勉强支应，麻的手腕不能持稳枪身，几度险遭缴械。终于，唐昇一处破绽显露，豹人目瞳锁定，本能的一爪贯破枪围。这一爪，穿体刻骨！
又一次鲜血飞溅，唐昇的身体被长爪洞穿，鲜血喷薄在地上，在蛮身上，在天花板上。
忽然听得一声沉响，一切重归宁静。
胜负已分！
钢枪被从浓雾中丢弃而出，此刻的唐昇手无寸铁，他被蛮玩弄似的一掌扇飞，沉闷声响中撞在破庙一侧的木墙上。木屑爆出，唐昇被砸入巨大凹陷，他狼狈的滚落，只听见蛮的冷笑：
“你就这点本事？”
此刻的血雾已在鲜血的浸润下更加浓郁，外边的人根本看不清里边的情形，只能依稀看见，强壮的兽人将瘦弱的青年踩在了脚下……
唐昇感受着浑身上下入烈火焚烧似的灼痛，以及吼中的甜腥暗疼。尽管唐昇眼前因失血一阵黑，但他依然沙哑的吐出一句:
“你已经死了。”
“什么！？”蛮吃惊的重重一脚踹在唐昇脑门，贴近唐昇的耳边反问：
“你再说一遍？”
“你，已经，死了！”唐昇气息紊乱，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却是无比坚决，坚决中还带着一丝得胜的笑意！
蛮本来要放声大笑，可他站立的身姿陡然僵直，一个似笑非笑的痛苦表情在他脸上凝滞。随后诡异的一幕出现，无数血丝犹如针线从他体内钻出，在蛮的身上传出无数细孔，鲜血汩汩淌出，将他乌黑的兽浸成浑浊的绛紫。鲜血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流出，将他的生命力飞抽离。之时两个呼吸的时间，原本凶骇的豹兽，已成为一具干瘪的陈尸！
人们都看见了那蛮在雾中倒地，以及如恶鬼般披血走近的青年。
“踏”
“踏踏”
唐昇的身影逐渐如水蛇般从雾中浮现，恐惧在蛮兵心头加剧，不知哪个蛮兵率先出惊慌的呼喊，那三个蛮兵就如贼一样的翻窗逃窜出去了，头都不敢回，翻出去后不忘用外边的耙子把窗顶住，却将女子堵在了屋内。
篝火已经熄灭，屋中一片昏黑，面对凶煞的唐昇，女子却分豪不惧，她站起，面向唐昇，一言不，也无动作，只是注视。
忽然唐昇一个踉跄，跌步倒下，失去了意识。冥冥中他只记得自己像栽入了温床，柔软抚磨着他，温暖肆意沁入睡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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