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六十二章
陡然看到莉奈特的笑容，基德突然愣住了。
在过去一同冒险的日子里，莉奈特也常常笑，无论去哪里，她的脸上总是习惯性的带着一抹微笑，但是在基德看来，这样的笑容就好像一张假面，和伊卡洛斯这座岛上人们披着的虚伪的皮肉一样令人厌恶。
但此时，她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他看得出来。
“弗洛死了。”交代任务一般，莉奈特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尸体，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我杀的。”
莉奈特在船上很少有这种真心流露的模样，她之前绝大多数时候都像是在掩饰，在讨好，此时这个笑容倒是让基德有点晃了神。
“这没什么可炫耀的。”红发船长瞥了她一眼，被她有点夸张的笑容闪了眼，扭过头去。
“哦……”莉奈特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跟在船长后面。
肩膀忽然被重重拍了一下。
她抬头，看到船长依旧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行了，这次你干得不错。”基德别扭地称赞一声。
“那当然啦！”
船工顿时笑靥如花。
……
弗洛死了，血意海贼团全员无一幸存。
发生在伊卡洛斯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但是在百姓们看来，则是庇佑他们的革/命军在一夜之间被神秘的屠杀殆尽，尸首全无。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埃比斯广场的教堂地面上的一碗被分尸的龙须面隐隐暗示着什么真相，但是人们并不会去探寻真相，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实，而非真相。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作为伊卡洛斯最后一名革/命军，罗修斯迅速的安抚了混乱的民众，重新占据了伊卡洛斯，不过这些就是后话了。
熬了一夜的基德与莉奈特等人从埃比斯广场回来后先是回到船上睡了一觉，之后一同去酒馆庆祝。
当然，除了基德海贼团以外，还多了一个因为发现自己的组织全灭而痛苦的罗修斯。
“跟你讲哦！当时我们人狠话不多的副船长和又美又飒的船工双双站了出来！两个人一起找到了教堂的暗门！”毛里斯手舞足蹈地向未参与早上的战斗的罗修斯复原情况。
紧接着，他的脑袋上挨了基德的无情一掌。
“那他/妈是老子找出来的！”
“船长！”毛里斯喝得醉醺醺的，丝毫不介意船长的暴力行为，反而举着酒杯回过了头，“船长！您当时杀血意海贼团那群人的样子太帅了！我简直五体投地！”
等到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基德已经走远了。
庆功夜自然是酩酊大醉的一晚。
基拉走出门的时候只见那个少女站在他面前。她浑身沐浴着冷白色的月光，反倒显得比从前冷清了些。本就精致的脸孔硬生生多了几分距离感。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
接着那女孩抬起头看他，一双眸子泛着雾气。她眼睛是极美的，偏生眼角微微下垂，眼型圆润，如同一只懵懂的小鹿，让人无端产生怜惜之心。
“你怎么在这儿呢？”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红发，“不去和大家一起喝酒吗？”
听到这话，莉奈特轻轻地摇了摇头，大家喝得微醺的时候她就借口离开了。她只喝了几杯酒，意识清醒得很。平日里她最爱和大家一起喝酒划拳，听船员们讲一些旅途中的故事，现在却意外的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酒馆门口。
她一个人，孤独的，寂寥的。
“我……”莉奈特的话语顿了顿，随后笑着冲他摇头，“我有点晕，可能喝太多了，出来吹吹风。”
基拉点点头，却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奇怪。
他有点想说什么，但是那个少女的身影明明站立不动，却无端有种仿佛要消失远去的感觉，他站在原地，屏息凝视着她的影子，过了一会儿才扭头回去。
基拉回到酒馆的时候基德正在摆弄吧台一盏据说是黄金制作的酒杯，酒馆老板躲在橱柜边看着红发船长手里的酒杯战战兢兢又不敢出声。
“对了。”基德忽然开口。明明他看都没看基拉一眼，他的声音也是低低地沉下去的。
“怎么了？”基拉走到他身边，两人明明都没有对视一眼，却有种任何人都无法打破的默契。
“船工呢？她去哪儿了？”基德问，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基拉少有的愣了片刻，随后道，“在门口。”
他看着面前红发男人高大的背影挪向门口，有些错愕。
他有些看不懂基德这人了。
莉奈特独自走了不远，最终停在了海边的栏杆前。
因为这一部分的海边是各种各样的礁石，并无沙滩，所以装了栏杆。
一头红发的少女把胳膊搭在栏杆上，慢慢扶着栏杆俯下了身。
月光下的海面一片漆黑。
海浪不停地冲刷着面前的礁石，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浪花卷携着泡沫慢慢后退，消失。
那天的场景又在她面前重现。
她独自一人乘着小船，向着来时的路线划去，那些孩子们在大船上挤着，但是没有人抱怨，他们一致地朝着她露出最灿烂的笑脸。
大家都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她，信任着她能够带领着他们逃离那个地狱。
那时候是很美好的，大家好不容易一起逃出来了，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了。面前的大海满载他们的希望和勇气。
然后莉奈特上了岸，看到了洛琳的尸体。
那群孩子其实不太会开船，唯一一个会航海的莉奈特在小船上为他们探路。
她眼睁睁地看着海面上一下子窜起了火光，越来越亮。
染红了整片海域。
她亲耳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感受到席卷而来的气浪。
如果她当初放弃了洛琳和比奇，那些孩子说不定会得救。
她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根本无法设想，无论重来多少次，当时的自己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然后遭受到人生中最重大的打击。
“莉奈特。”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受惊一般扭过头去，却看到一个高大的红色身影挡在她面前。
基德太过高大，显得她像一只小鸟，格外娇弱。
“船长？”她其实很疑惑，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又分开，然后他绕到了身边，也学着她的动作趴在栏杆上。
“大海有什么好看的？”他叹了口气，“在船上不是天天看到吗？”
“不一样。”莉奈特摇摇头，眼神是茫然的。
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境不一样了。
“船长，他们和你说我以前的事了吗？”莉奈特开口问道。
“没说。”基德摇摇头，“刚见了面之后，我就把他们弄死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就葬身在基德的刀下了。
“哦。”莉奈特点点头，陷入了沉默，又将脑袋伏在手臂里，默默看着海面。
基德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脑袋，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莉奈特的声音闷闷地从手臂下传来。
“那……船长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没有那个必要。”没想到，基德拒绝了他。
“基德海贼团的船员们都有各自的过去，我也没有兴趣一个个追究。”
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真的毫不在意。
“这样啊……”莉奈特似乎是叹了口气，接着，她慢慢地从臂弯中将脑袋抬了起来。
“我会告诉你的。”语气坚定，如同一句誓言。
“也许……会在很久以后，但是船长，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只要你一直信任我。”
基德低下头，沉默了很久，随后似乎是被她带动，轻轻地开口说了一句。
“看你的表现吧。”
接着，二人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入夜的海风微凉，莉奈特的衣摆随着海风微微飘动，时不时地擦过基德的腰侧，后者低头看了一眼，没有追究。
过了很久。
“船长。”莉奈特忽然开口，声音极微弱，尤斯塔斯得俯下身来才能听清。
“你会一直是船长的吧？”她重要抬起了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眼神里是基德从未见过的一种渴求。
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嗯。”他无法对船员微小的希求置之不理，只能点点头，从喉咙里回应一声。
莉奈特许久都没说话。只是挽起了袖子，露出一片狰狞可怖曲折蜿蜒的疤痕，仿佛要证实什么。
那伤痕累累的胳膊上歪歪扭扭的刻着。
“eustasskid”
她没注意到红毛船长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随后又变得若无其事起来。只是他血色的瞳仁死死盯着那片几乎无法复原的皮肤，死死盯着那个名字。
有一瞬间他想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
他那么想的，也那么做了。
入手是少女颜色相对最浅的发顶，然后他触到了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是滚烫的。
“莉奈特？”他这才发现不对，把人摆正一看果然脸上已经是一片红晕。
那个娇小的红发少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但她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抱起来。
很温暖，很安心。
尤斯塔斯变成了她新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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