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十二章
莉奈特从竞技场上下来，回到准备区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焦急地等候着她的巴纳姆。
“莉奈特！”
今天的莉奈特在竞技场上连续犯了几个不该犯的小错误，导致了自己身上出现了好几个伤口，虽然她最后还是完美杀死了敌人，但是熟知莉奈特路数的巴纳姆知道，莉奈特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对。
“巴纳姆先生！”莉奈特抿了抿唇，冲巴纳姆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有点苦涩。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在竞技场上要专心！专！心！”巴纳姆一手掂着他从不离手的小刀，用刀柄轻轻敲着莉奈特的脑门儿，“在竞技场上，稍微一个不留神就能要了你的命！”
莉奈特以前会觉得一边用刀柄敲她脑瓜，一边絮絮叨叨教育她的巴纳姆先生很像一个老妈子，总是要开口再招惹两句，这一次倒是乖巧地闭上了嘴，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巴纳姆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触及到莉奈特的目光之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反而躲了一下莉奈特的目光。
“下一次的76技挑战……”他说到这里，话音游移了一下。
莉奈特没接他的话。
实际上，莉奈特在下台前就已经被工作人员告知了下一场比赛的时间，但是她还是想要等着巴纳姆先生亲口说出来，亲口告诉她。
这样，她那别扭的心理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我把下一次的76技时间定在了三天后。”巴纳姆伸出手，揉了揉莉奈特的头发。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正在陈述的是其他人的事情一样。
“把时间定得这么紧，只要是……想让你早一点离开这里。我在这里待了将近二十多年了，深知这个地方有多令人绝望，你越早离开这里，我越觉得，心里多了一丝慰藉。”
巴纳姆带着莉奈特来到了一间空置的休息室，坐在沙发上，目光平静地看向莉奈特。
“这个地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我和卡兹莱斯还好，我们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经历了低谷之后来到了这里，但是你们这些孩子不一样。”
“你们年纪还这么小，什么都没有见过。那些家伙连一顿饱餐都不给这些角斗士，这个地方只会让人无意义的腐烂，生锈，直到死亡。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带着那些孩子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越早越好。”
“可是！”
莉奈特急急吐出两字，却发现巴纳姆说的话句句在理，她根本无从反驳。
“可是我还想和您多相处一段时间！”
她低着头，脑海中理智与感性不断地争锋交错，最终还是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应声而断。
“我还想……多叫您几声巴纳姆先生啊！”
她隐约知道了巴纳姆先生的选择，可是她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知道了别人要为了自己赴死，然而自己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能让对方放弃，从此之后内心还要背负这一份愧疚，还要永远背负着对方的性命，踽踽独行。
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呢？
她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因为此时语言已经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了，她想不出一个两全的办法，她想不出不让巴纳姆放弃牺牲的办法，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巴纳姆不选择牺牲，她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名正言顺地离开这所竞技场。
可恶！
莉奈特不说话，可是眼泪却顺着脸颊一路流淌而下，苍白的脸颊哭得有些发红。
【宿主，这下您能明白当初艾斯的心情了吧？】
好久不出现的系统猝不及防在脑海中开口。
【诶？】
原本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莉奈特被系统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悲伤的情绪顿时一扫而光。
【艾斯的心情？什么意思？】
在系统的点拨之下，她开始回想她在上一个世界里做的事。
在顶上战争中，艾斯不知为何提前得知了她的死亡计划，似乎与她也有过一次和此时的她与巴纳姆先生的谈话相似的对话。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个时候的她沉浸于一种自我满足的氛围当中，自信地告诉艾斯。
“艾斯，你才二十岁，你还没有去看过更大的海。”
现在想起来，当时她的话究竟有多么无知浅薄啊。
为了她而牺牲的卡兹莱斯也说过和那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话。
“你才五岁！你有大把的时间长大！去看看大海！去新世界看看！”
可是年龄与阅历，什么时候成了让别人为自己牺牲的借口？
【我当时……】
想明白的莉奈特终于在脑海中斟酌着开口。
尽管只是到了第二个世界，尽管她的be任务毫无进展，尽管她只是在第二个世界度过了几年时光。
她终于看清了过去的自己身上的缺点。
【我当时……的确是太无知了。】她在脑海中苦笑一声。
回想起来这个世界之前，系统与她进行的反思和对话，莉奈特承认了自己过去的问题。
【系统，你说的很对，我那时候的确很傲慢。】
傲慢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的傲慢。
但是当时的她自以为一切胜券在握，自以为了解各种人物，自以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何尝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如今，角色对调。
想要牺牲的人变成了她的恩师巴纳姆，而莉奈特则担任了上一次艾斯的角色，却无法劝阻巴纳姆决定自我牺牲。
即便她反思到了过去自己犯下的错误，不可避免的要再次面对上一次的境况，却依旧无法改变此时的境遇。
三天后，莉奈特与巴纳姆整理好了行装，来到了准备区。
这一天，准备区里的角斗士几乎全部到齐，卡兹莱斯的事之后，莉奈特即将成为竞技场中第一个通过76技的角斗士。
只要她杀死她最后的对手，巴纳姆即可。
孩子们聚在一起，簇拥在了二人身边。
“孩子们，我们玩一个游戏怎么样？”巴纳姆先开口，即将登上竞技场，他的神态依旧放松且自如。
“什么游戏呀？巴纳姆先生？”
孩子们纷纷开口，语气也极力表现得雀跃，不让莉奈特有任何负担。
“捉、迷、藏。”巴纳姆一字一顿地开口，语气十分认真，“想玩的孩子们去莉奈特姐姐那里排队，让她在你们的手上划一道痕迹，证明我们是一起玩捉迷藏的团体。”
“好呀！”
孩子们一个个排着队，来到了莉奈特面前。
而莉奈特抽出袖子里的微型小刀，小心翼翼地在每个孩子的右手食指上轻轻划了一刀。
没有人发现，此时的莉奈特身上，似乎笼罩着一个人形的影子。
这些孩子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向莉奈特，再看向巴纳姆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不舍。
莉奈特与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看向了站在远处的洛琳。
二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一个眼神，便纷纷移开了目光。
屏幕上的倒计时即将归零。
莉奈特紧张地望着屏幕，听到身边的巴纳姆笑着开口道。
“那么孩子们，我要开始倒计时了哦！”
他的声音逐渐与屏幕上的数字重合。
“3、2、1……”
“开始！”
屏幕上的数字正式归零。
莉奈特抬起脚，与巴纳姆一同走上台阶。
计划开始了。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了激情澎湃的介绍，莉奈特再次听到了“红发魔鬼”这个词汇出现在了主持人的口中，但是这个词她早已听了无数遍，已经无暇顾及了，她只是调整呼吸，稍微弓着背，做出了迎击的模样。
在她的坚持之下，巴纳姆向她承诺，他不会在竞技场上放水，就算死，也是真的被莉奈特看中了破绽杀死，而不是为了帮助莉奈特而选择自我牺牲。
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宣告比赛开始的铃声响起，莉奈特飞速退后一步，凭借着多年来与巴纳姆一同训练格斗技巧的经验挡住了巴纳姆的先手攻击。
莉奈特的格斗技巧是巴纳姆亲自传授的，二人的招式相似又各有玄机，但是对彼此的了解又让他们变得势均力敌。
莉奈特身上已经被擦了好几处刀伤，幸亏二人用的都是短刀，才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巴纳姆毕竟还是巴纳姆，莉奈特虽然进步神速，但是与巴纳姆对战就如同小巫见大巫，还是被他压了一头。
短暂的喘息时间里，莉奈特咬破了嘴唇。
巴纳姆实在太熟悉莉奈特的作战路数了，要想堂堂正正打赢巴纳姆，必须要出奇制胜。
这么想着，刚才一直被巴纳姆压下一头，勉力防守的莉奈特顿时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她再度换了招式，完全摒弃了防守，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招招凌厉，带着杀气，逼退了巴纳姆好几步。
可是，她却忽然发现，巴纳姆的神情在一瞬间似乎有些奇怪，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手上的攻势比脑海中的指令更迅速地出击。
“扑哧！”
短刀刺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莉奈特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了巴纳姆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没有躲开。
他的伤口中，口中涌出了大量的血，他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莉奈特。
莉奈特也在注视着他。
他说不出话了，但是莉奈特看懂了，他的眼睛分明在说——不要为我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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