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乞丐老头

跟在高头大马后面的一队阴兵，听到命令，向我们走来。他们手中的长矛化作一团黑雾，再看过去，长矛已经化作了黑色的手铐。看着他们慢慢接近的脚步，我想起来三途川里的那些正在受罚的人，心中不免寒意顿生  。&1t;/p>

        我扭头看向林济臣，他皱着眉头，眼珠不停乱转，看来他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难道我今天就要折在这儿了吗？&1t;/p>

        我紧张得四处乱看，猛然之间看到有一个人正蹲在城墙根下看着我们，他的脸脏得已经快要让人看不清五官了，衣衫褴褛，鞋破的都露出了大拇指。他拄着根棍，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身上挂着一个破口袋。他不就是我那天在城隍庙外面见到的那个乞丐老头吗？&1t;/p>

        在阴兵走到了我们面前的时候，他突然起身，我没看见他是怎么走过来的，等我再看见他，他已经到我们身后。阴兵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张开双臂，他的手臂就像橡皮做的，伸得老长，把我们三个人抱在怀里，带着我们就往冥界大门方向跑。&1t;/p>

        “关闭城门！”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阴兵头子大声喊道，随后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1t;/p>

        林济臣转头看到抱着我们跑的老头，脸上一开始出现了惊愕随后他的眼中居然有泪光闪现，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1t;/p>

        林济臣的嘴唇与眼角都不停的颤抖着，哽咽着吐出两个字，“师父。”&1t;/p>

        我心中愕然，这老乞丐居然是林济臣的师父？他们道士混的也太惨了吧，他师父怎么都要了饭了？&1t;/p>

        身后老头冷哼了一声，眼睛看着前方，语气里夹杂着愤怒，他说：“好小子，多年不见，能耐不见长，胆子倒是长了不少，居然私闯冥府？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1t;/p>

        林济臣面露喜色，“您想怎么就怎么，十四一定听您的！”他的这种乖巧的语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怎么觉得浑身麻麻的呢。&1t;/p>

        眼瞧着面前冥府大门就剩不到一人宽，身后阴兵头子的马蹄声近在咫尺，老爷子也并没有减的意思，反而比之前度更快，他用力把我们三个挤在一起，最后变成了我和林济臣面对面，和小白背靠背，我和林济臣的脸蛋挨在一起都挤变形了，贴得能有多紧就有多紧。&1t;/p>

        我看着老爷子把自己缩成了纸片，后面的阴兵头目骑在马上，举起手中长矛向掷标枪一样把长矛对准了我们扔了过来。就在我感觉长矛的尖已经在眼前的时候，城门应声关闭，我们被老爷子抱了出来。忽听门上“嗵”的一声，大概该是长矛直接刴在了门板上。&1t;/p>

        门外的阴兵正举着长矛对准了我们，老爷子把我们放在地上，变回了原先正常的样子，镇定的说：“你们把耳朵堵上。”&1t;/p>

        我们听话的用手捂住耳朵。老爷子运了一口气到丹田，冲着面前虎视眈眈的阴兵大吼一声：“让！”即使我们堵上了耳朵也被身边老爷子的威势震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面前的阴兵被手里兵器产生的震动震得手疼，长矛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有些阴兵和我们一样坐在了地上，弱一点的直接晕倒在地。在阴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工夫，老爷子已经抱起我们三个冲到了天上的漩涡里，我就又晕了过去。&1t;/p>

        这次没多久，我就醒了，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床上焦急等待的张恒的魂体，见我醒了，张着嘴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只是从喉咙里出了沙哑的“嘶嘶”声。&1t;/p>

        我立刻坐了起来，现外面正在下暴雨，依旧是黑夜，旁边躺着徐冉的尸体，玉兰姐坐在床边，小白还是个白色毛球的造型，一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一看就是进门之前刚淋过雨，一切好像都是在做梦一样，这次真的算是死过一次了。&1t;/p>

        玉兰姐听见我坐了起来，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1t;/p>

        我没有看见林济臣和那个老爷子，摆了摆手表示我没事，好奇的问：“怎么没看见林济臣？”&1t;/p>

        小白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水，玉兰姐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走过去递给小白，小白一边擦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他啊，这不是刚回来就被他师父叫走了吗？估计现在是在给他训话呢吧。”&1t;/p>

        玉兰姐走到桌前给我和小白倒了杯水，叹了一声，“哎，我师弟这次私下冥界，而且还是为了救……哎，不说了，三途川水你们拿到了吗？”&1t;/p>

        小白有些得意地从身后把那支白瓷碗拿了出来，“当然拿到了！”他递到张恒面前，“喏，赶紧喝了吧，一滴都别剩啊！这可是我们冒了那么大风险才得到的！”&1t;/p>

        我现在在看见这一碗红色的血水已经不像在冥界时那么淡定了，别看就那么一点，腐臭味、血腥味散得满屋子都是，我离张恒最近，差点把我再给熏晕了，我鞋都没穿就跳下床，躲得老远捏起了鼻子。&1t;/p>

        张恒慢慢的接过白瓷碗，沉着脸闭上眼睛将那一整碗三途川血水一饮而尽，一滴不剩。随着他喉结的上下扯动，他的身影也清晰了起来，身上的青色颜色甚至比受伤之前还加重了几分。&1t;/p>

        他将碗轻轻地放在床上的炕桌上，眼中的猩红闪过，就算没有什么修行的我都能感觉到他戾气与鬼气的加强。&1t;/p>

        玉兰姐也有点受不了三途川水散出来的恶臭，即使外面的暴雨依旧猖狂，她也把窗户全都打开了。随着敞开的窗子雨腥味飘了进来，冲淡了那恶心的味道，我把捏着鼻子的手放了下去。&1t;/p>

        张恒向我走了过来，小白和玉兰姐站在原地看着他，我们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站在我面前，我只觉得寒气袭人，不禁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1t;/p>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脸，继而一把将我揽入怀里，我惊奇道：“你能碰到我了？”&1t;/p>

        小白啧啧称奇，“这三途川的河水果然非同凡响，你居然又强了不少。”&1t;/p>

        玉兰姐解释：“三途川里混合了不知道多少恶鬼的血，他们的血都是怨气所化，对他来说自然是上好的养料。”&1t;/p>

        张恒紧紧地抱着我，在我的耳边低声说：“沐子，对不起，又让你为我犯险，应该是我保护你的啊！”&1t;/p>

        我被抱得有些窒息，但是又因为这种真实感幸福，“以后有的是你保护我的机会。”&1t;/p>

        小白在一边阴阳怪气的说：“啧啧啧，我终于知道什么才叫重色轻友了。”&1t;/p>

        玉兰姐捂着嘴笑了几声，张恒松开我，转身对小白说：“你和林济臣的恩情我也不会忘的。”&1t;/p>

        “我看你还是忘了吧！”门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1t;/p>

        “是师父。”玉兰姐跑去开了门。&1t;/p>

        穿着破布条组成的衣服的老者身后跟着林济臣，老者阔步迈进屋，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玉兰姐身上，本来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皱纹把他的眼睛都挤没了。&1t;/p>

        玉兰姐像他行了个礼，老者搀起玉兰姐，握着她的手，笑着说：“玉兰啊，你师娘想你想得紧，你和十四这小子十年前一同下山就再无音讯，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她，听见没有？”&1t;/p>

        玉兰姐乖巧的点点头，老者松开玉兰姐的手，再次变成了一副板正的表情，他将我叫到了跟前，张恒本还不让我过去，我摇头告诉他没事的。&1t;/p>

        老者看着我问道：“你可还记得老夫？”&1t;/p>

        我其实很紧张，但是为了掩饰住我的不知所措，我故意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在空中挥动了一下食指，“当然记得了，你不就是城隍庙外面的那个老乞丐嘛！怎么来这儿了？”&1t;/p>

        “哼，我要不来，你们还不就直接被扔进三途川了？”&1t;/p>

        我左手撑掌右手握拳，对着他做了一个抱拳的姿势，“在那儿真是谢谢你了！”&1t;/p>

        他突然抬起手拽过我的左边胳膊，将我拉到他面前抬起一尺来高，瞪着眼睛问我，“我当时的话你一点都没有听进去，我告诉你常与恶鬼相伴，小命不保，你是不是当成耳旁风了？”&1t;/p>

        我胳膊被他捏得生疼，挣吧了几下也没挣脱他的束缚。张恒和小白看见这个情况，两人一同拥到了我的身后，我怕他们再因为这个打起来，赶紧劝道，“张恒、小白，爷爷就是有点急，他不会伤害我的，你们别乱来啊！”&1t;/p>

        老者一听这话，倒是将我放到了地上，松开了手，望着房顶哼了一声，“爷爷？谁是你爷爷？我可没你这么不听话的孙女。”&1t;/p>

        我看准了便宜，揉了揉被捏青了的胳膊，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你救我一命，我认你当爷爷，以后养老送终也有我一份，你也不亏啊。”&1t;/p>

        他稍稍侧身，“哼，我不缺你这一份，别乱认亲戚。”&1t;/p>

        看来这老头还有点儿害羞呢，要是就这样就能把他吓走也不错，“这个还有嫌多的啊？我看您慈眉善目的，正好我爷爷走得早，我看你就当我爷爷吧！”说着我就贴了上去，拽住他的胳膊使劲摇晃了起来。&1t;/p>

        余光看见目瞪口呆的张恒和小白，还有在一旁偷笑的玉兰姐和林济臣。&1t;/p>

        老者使劲甩了甩胳膊，想把我甩掉，他越是甩我抓得越紧，几乎变成了狗皮膏药，他无奈的捂了下脸，转头问：“你说我慈眉善目？”&1t;/p>

        “啊，是啊，我第一次看见这么亲切的老头子！”&1t;/p>

        “撒谎，这么多年也没人说我慈眉善目。”&1t;/p>

        “诶呀，你又没救他们，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1t;/p>

        他又抖了抖已经被我隔着衣服都抓出手印的胳膊，“小女娃，你是不是练过武？”&1t;/p>

        “啊，是啊，跟我奶奶还有我爸都学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1t;/p>

        他冷笑一声，看了看胳膊，“就凭这个，能看出你练过功夫，还是从小就练的对不对？”&1t;/p>

        我赶紧奉承道：“哟！爷爷你老人家可真有眼光，我从三岁开始我奶奶就教我武术了。”&1t;/p>

        “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力道也是不易……”&1t;/p>

        “爷爷，你都这么夸我了，就认了我这个孙女呗。”&1t;/p>

        “哼！我可没有一个跟恶鬼打交道的孙女！你松手！”&1t;/p>

        “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坏鬼，你就放过他吧！”&1t;/p>

        他再次瞪起两个灯泡似的眼睛，呵斥道：“你松手！”&1t;/p>

        “我就不松！”我可不敢松手，恐怕一松手他就会对张恒不利了。&1t;/p>

        他开始大力的摆动胳膊，我跟着摆动来回摇晃，感觉快要被摇晃散架了，还用另一只手往下推我，我脑袋都要被他推掉了，那我也没松手，依旧牢牢地扒在他的胳膊上。&1t;/p>

        这样僵持了几分钟，他终于放弃了，“好了，我今天先不动你们，行了吧？你快松手，我这就要血脉不通了！”&1t;/p>

        我看了看他有些紫的手，质问道：“你要是反悔怎么办？”&1t;/p>

        “老夫不是不讲信誉的人！”&1t;/p>

        “好吧。”我这才把手松开。&1t;/p>

        他揉了揉已经被我攥紫了的胳膊，回身问林济臣：“你说文慧大师要见的人是她？”&1t;/p>

        林济臣点头称是，老头看着正在呲着牙笑的我，摇了摇头，“一开始你跟我说我还不能尽信，现在我相信了，这个力道果然非同凡响。”&1t;/p>

        林济臣走到老者身边，弓着身子谦和的说：“师父，天色已晚，今日就请您在十四这儿歇息一晚。”&1t;/p>

        老者回身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想了想还是说：“不了，我去冥界本来也不是为了救你，我还有事要办，更何况，我不会忍受得了和一个恶鬼同处一室，”他瞥了张恒一眼，走到门口，说了声“先走了。”&1t;/p>

        玉兰姐和林济臣弯着腰对老者行礼，恭敬地齐声说：“恭送师父。”老者一眨眼的工夫，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雨夜中。&1t;/p>

        我望着他消失得轨迹苶呆呆地愣，心想，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飞就好了，都省了汽油钱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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