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杀青宴结束得比较晚，回酒店已经十一点了。
倪卿云刚把门关上，手机就响起了。
弹窗信息：[‘未来男朋友’邀请你进行语音通话。]
倪卿云点了接听。
听筒里传来程霁言清冷澄澈的声音，“杀青宴结束了吗？”
倪卿云简短答道，“嗯”
又听他继续问道，“你到酒店了吗？”
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倪卿云展颜，温声答道，“嗯，刚到”。
话音刚落，对面隐约响起了关门声，然后门便被敲响了。
倪卿云打开门，是程霁言。
她一怔，脱口问出，“你还没走吗？”
靠近剧组的这家酒店比较偏远。
而他的杂志拍摄，是在明天上午九点。
同省不同市，开车过去至少也要两个半小时。
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倪卿云以为他下午杀青了便会过去，今晚会住在那附近的酒店。
“嗯”，门外，程霁言轻点了点头，抬手递上了个小袋子，语调低缓，“杀青礼物”。
“你是为了这个才没走的？”倪卿云惊道，伸手接过。
“嗯”，程霁言有些赧然，“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倪卿云眼中笑意渐浓，柔声向他道了句“晚安”。
程霁言回了708，倪卿云也关上了门。
夜晚恢复寂静，连窗外的知了也好像在屏息期待，听不到聒噪的声音。
倪卿云拆开礼物盒包装。
里面装了一本册子，一个笔记本。
拿出其中一本打开，是一本装订成册的剧本。
好奇另一本的内容，便没细看，而是先翻开了笔记本。
里面写了十篇观影日记。
她导演和出演的每部戏都被涵盖在内，有些电影不止一篇，《覆盆子》尤其多，一部电影就占了十分之四。
也不知道他反反复复看了多少遍。
字迹工整，但看着很新，应该是才抄写不久的，但内容很明显又不是现写的。
最明显的便是《覆盆子》的其中一篇日记，里面写着：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身陷囹圄，为自己的处境痛苦。但今天看完电影，我突然明白，束缚住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章杨从未像我这般，画地为牢，不敢冲破桎梏，怕被自己思想里莫须有的前方的荆棘丛，扎得遍体鳞伤。
我也从未像他那般，坚定自我，从不动摇，敢于冲破一切束缚。
我想试着做一颗覆盆子。]
章杨便是《覆盆子》里痞帅肆意的男主角。
覆盆子的花语则是反抗和叛逆。
倪卿云粲然一笑，眼里的笑意倾泻而出，顺着眼角，上了眉梢。
于她而言，他能发出这篇日记里的感慨，便意味着她这部电影发挥了最大的效用。
另外三篇日记，逐步记录了他的转变，也记录了他的心情。
变化是显而易见的，话里话外愈加轻松了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棵不知是生长在沙地还是高原的覆盆子，长得异常茂盛，果实也分外饱满。
倪卿云又细细看了其余的几篇。
除了观影日记外，她导演的每部戏的第一篇日记下放明显有段不属于日记的话。
应该是今天新写出来的。
是影评。
细细剖析了她每部电影的运镜，分析了每部电影的优缺点，写了她的进步，也对她陷入困境迟迟没有进益的部分直言不讳。
都写得不是很长，但是很仔细，也很有价值。
再仔细翻看了下那本剧本。
只看了几页，便被剧情吸引住了。
设定新颖，人设鲜明，主题还很有格局。
是个难得的好剧本。
倪卿云一口气看完，正想给程霁言发消息问他要编剧的联系方式，便发现他在后面贴了张便利贴，很细心地将编剧于峰的联系方式写在上面了。
还附了句，[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剧本，我跟于峰聊过，他也很喜欢你的导演风格。]
手机收到消息，有响铃提示。
倪卿云俯身，伸手去够茶几另一侧上，方才被她不经意推远的手机。
是“霁言全宇宙最帅”，上次给她发消息那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大粉。
[阿墨阿墨，你快看这个视频，霁言颜值真的绝了！]
后面还有个链接。
倪卿云还没点进链接，却觉得那个标题，太符合此刻她的境遇了。
【程霁言：你拿真心相对，我便剖心以待。】
时间转眼便到了六月二十四日。
这六天里，倪卿云也没闲着。
指导了下俞亦菡的演技，激发了下她的爆发力。
还去见了编剧于峰，跟他相谈甚欢。
本来说休息两天，也没闲住，急哄哄地给新剧本画起了分镜头来。
但对于今日的试戏，倪卿云还是分外期待的。
八点五十五，倪卿云身着香芋紫丝质衬衫，白色ol风包臀半裙，踩着高跟鞋，到达了试镜地点。
她来得比较早，过了一会儿，郭昀煜也到了。
倪卿云提前跟郭导协商好了，试男主角单安辰的一共有四个演员。
一个是爱豆转型的演员，演技和外形条件都还可以，人气比较高。
一个是章凯安，演技经过两年的磨练，加上本来就有表演天赋，现在对角色的把控力确实很不错。
还有一个是新人，是倪卿云回学校看席瑞媛的时候看上的，气质很符合这个人设。
最后就是新晋影帝程霁言了。
试戏顺序也按这个来，但并不是一个一个进来试戏，而是都坐在同一个房间里，别人试戏的时候也能观摩，这样自己都能看清和别人的差距。
赢的人赢得光明正大，输的人也输得心服口服。
每个人都试两场单人戏份，一场和女主角搭戏的场景。
倪卿云直接一次性把戏说清楚了。
单安辰这个角色，其实难度确实不大，主要人物变化有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阳光帅气，是篮球特长生。热爱篮球，有梦想也有热血。想进国内顶尖top3的三所大学，想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
出色的外形加上篮球队队长的身份，风靡全校。每次主场比赛时，都有许多“小粉丝”来呐喊加油，也不负众望从未有败绩。
第二个阶段萎靡不振，自暴自弃。
父亲生意失败，雨夜出门出了意外。奶奶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一下子失去了两名最重要的亲人。而妈妈在他小时候就抛弃了她，相当于他没有亲人了。
不明白还能为谁奋斗，觉得理想什么都是虚妄。逃课、打架，无限接近于人们口中的“混混”，痞气十足。
第三个阶段，重拾希望，愈发努力。
在女主的鼓励之下振作了起来，清楚自己前段时间落下了太多，为了能和女主上同一所大学，也是为了让在天之灵的爸爸和奶奶看自己实现昔日的理想，拼了命地努力。
而今天要试的两场单人戏份，一场便是比赛胜利，和队友站在领奖台上致辞，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另一场是雨夜得知父亲出事，又将听闻消息昏迷的奶奶送入医院，在医院门口焦急等待只等来医生的一句“我们尽力了”的场景。
要和倪卿云搭的戏份，则是在倪卿云找到他家里，将他从乱糟糟的地上拉起之后，痞里痞气地对她说，“你凭什么管我？”。
一是为了公平，二是女主演本身就定了倪卿云，自然要看男主演和她之间的搭戏感觉，所以四场戏都由她来搭戏。
单人戏份爱豆转型的那位演员演得中规中矩，挑不出错误，但也算不上出彩。
痞气的那段的和《覆盆子》有些许重叠，章凯安发挥得比较出彩。但程霁言的那段，也丝毫不逊色于他。
新人演员整体确实表现得差一些，但倪卿云点拨两句之后，他也能及时调整，申请再呈现了一遍，还不错。
整体来看，还是程霁言的表演最为出色。
前后对比都很精准地把控住了。
开始两人搭戏时，倪卿云先看了一眼程霁言的神情。
眉头微皱，不知是紧张，还是……吃醋。
三个演员里，爱豆甩开了她的手，章凯安则是将她拉下去，和他一起坐在地上，新人被她拉起，采取了壁咚的形式。
轮到程霁言了。
倪卿云看向他时，他依旧眉头微皱。
倪卿云唇角微勾了勾，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温柔一点，手臂痛。”
结果没见他眉头松开，却皱得更紧了。
试戏开始。
程霁言一秒进入状态。
在倪卿云试图伸手去拉他的时候，他躲开了。
随后身子逼近，抱住她的膝盖，将她腾空抱起，放在身后的床上。
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语气也恶狠狠地说着台词“你凭什么管我”，看似动作粗暴，却很自然地，仿佛刻入骨髓的习惯一般，帮她拂了拂床边的灰尘。
倪卿云坐在床上，感觉心跳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奇异地理解了“小鹿乱撞”这个词的意思。
思绪纷杂，心里冒出了无数个念头。
‘这好像不止一头小鹿’。
‘其实也不能算是公平，她只会对他产生这种化学反应。''
之后倪卿云、郭导和编剧一致认为，程霁言最适合出演单安辰，那个新人则让他饰演篮球队里镜头比较多的一个队员。
和程霁言对视的时候，倪卿云仿佛看到了前几日说“志在必得”四个字的时候的他。
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手心掐出的指印，倪卿云想，撇去化学反应这一成分来理性分析，程霁言拿到这个角色也是实至名归。
脏乱的地对于单安辰来说便是深渊的泥潭。
可她那么纯净，她有自己光明的前途，没必要将大好时光浪费在他一个“烂人”身上。
而那张床，便是整个家里最干净的地方。
他想将她推离自己身边，但不会舍得她受伤害。
就算是沾染半点泥泞，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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