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相见
乙组最终考核前一日，李和和终于去找了李斯年。
她卸了易容，随便穿了身厚衣裳，便上了山，一路冷着脸进了本部。
李斯年虽然闭关，但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回教，又在沈明庭身边呆久了，那张冷脸摆得气势十足，一路上竟然无人阻拦，畅通无阻。
很快，李和和便到了李斯年修炼的密室外候着，已经有人通传过了，只等他出来见自己。
李斯年似乎早有准备，李和和不过喝了两杯茶的功夫，他便从密室中走出来了。
习武之人本就可延年益寿，何况到了李斯年这种大宗师境界，他虽然年逾不惑，但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皱纹而已，仍然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潇洒。
三年的时间很长，李和和好像都忘了以前是如何与李斯年相处的了。
茶水润过她的喉咙，她的声音却依旧干涩：“拜见宫主。”
不知从何时起，父女之间的相处就变得如此生疏了。
自从莫姒去世后，李斯年的脸上就很少出现过笑脸，如今女儿回来了，他也是神色淡淡：“回来了？”
李和和也不跟他废话，直奔主题：“听说宫主近日正在招收亲传弟子？”
李斯年背着手，“嗯”了一声。
他看着李和和，女儿那双明媚又纯澈的眼睛格外像姒姒，三年不见，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到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年纪。
李和和乔装打扮与人上山参加亲传弟子考核一事，他已知晓，只是不知李和和为何要提起这桩事。
李和和追问道：“此次招收的入门弟子有百余人，不知未通过考核的弟子宫主打算如何处置呢？”
“入了九狱宫，便生是九狱宫的人，死是九狱宫的鬼了，”李斯年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想说沈景明？”
虽然有李成蹊帮忙遮掩，但教中的事大多逃不过李斯年的耳目。李和和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她也并未反驳，而是等待着李斯年的答案。
“他的情况我有所了解，根骨心性俱是上佳，你若是有心，留他一命也未尝不可。”
李斯年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定了百余人的生死。
李和和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世上该死的人千千万，要劈早劈了。
李斯年轻笑一声，不欲在这些小事上与她做多纠缠：“你刚回来，无事可多去成蹊那边走走，熟悉熟悉教中事务，沈景明……若的确是个好苗子，我会送他一场造化。至于其他事，不是你该过问的。”
不待李和和反应，李斯年便轻挥了挥宽大的袖袍，一股劲风朝李和和袭来，一个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经轻飘飘地落定在李成蹊的府门之外了。
李和和紧咬下唇，看来李斯年的确已经神功大成了。
李斯年以前并不是嗜杀之人，如何为何却变成了这样，滥杀教中之人不说，还要送这么多人赴死。
这等大事，也不知道李成蹊是否知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干脆与李成蹊商量一番好了。
这样想着，她踏步走进了李成蹊的府邸，让门房为自己通传一声。
此刻李成蹊正在书房中议事。说是议事，其实也不准确，不过是邱瑟瑟单方面地卖萌发痴禀报了些最近黄泉狱的琐事。
毕竟是以公事的名义前来造访，李成蹊虽然不耐，却也依旧是好性子，一边处理教中事务一边派人为她泡茶，没有将她赶走。
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属下传达了李和和来访的信息，李成蹊温润的眉眼微微弯起，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他抬头看向邱瑟瑟，婉言送客：“邱狱主，在下另有要事，就不多留狱主了。”
宫主闭关，李成蹊确实是忙得分身乏术，邱瑟瑟充分表现自己的善解人意：“那左使先忙，我改日再来。”
只是出了书房，邱瑟瑟并未着急离开，她躲在暗处，打算看看李成蹊究竟在忙什么事，自己若是能出一份力，他或许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呢。
这一看，她便看到李和和推开了李成蹊书房的门，也无人为她通禀，像在自家一样来去自如。
李和和，又是李和和！
邱瑟瑟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李和和的身上，既然已经出去了，又为何要回来？只要李和和在，李成蹊的眼里就永远没有别人。
不行，她得想一个办法，一个让李和和永远回不来的办法。
李和和刚踏进书房门，便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李成蹊立刻变得有些紧张：“怎么了，可是着了凉？”
因为体内寒毒的缘故，李和和平日里看上去好好的，但只要是染上风寒，就必定会大病一场。
李和和揉了揉鼻子：“哥哥不必担心，只是刚刚忽然感到一股寒意，可能开门时有风吧。”
李成蹊一边派人去厨房要了一碗姜汤，一边问道：“今日怎么这幅打扮上山来了？”
“刚从李斯年那边回来，”李和和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李成蹊：“他已经向我承认了，只要是考核失败的弟子，一个都不留。”
李成蹊颔首以示了解，他对这些杂事并不太关心，只问道：“那你呢？《幽寒诀》的事情问过宫主了吗？”
李和和低头喝了一口茶，不说话。
李成蹊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他也不言，握着茶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李和和忽然道：“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
太久没有从李和和口中听到“父亲”这两个字，李成蹊有些惊讶，李和和也愣了愣，又继续说了下去。
“十一年前他便成了宗师，但那又怎样呢，母亲死了，他成日里都难得有个笑模样，如今他成了大宗师，嗜杀成性，草菅人命，旁人的性命在他眼里难道就如蝼蚁一般吗？若是练武会让人变成这样，我宁愿死，也不愿再练武了。”
李和和睁大了眼睛想要忍住泪意，晶莹的泪水将那双眼睛浸润得如同上好的琉璃一般。
李成蹊抿了抿唇，递过去一方丝帕。
李和和将丝帕接了过来，擦了擦眼泪，情绪总算缓和了些许。
但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声音不住地有些颤抖：“十一年前，他进阶宗师境界，正是我娘亲死的时候，会不会……就像徐飞一样，他在进阶之后走火入魔，凶性大发，错手杀了娘亲？”
李成蹊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不会的，教主夫人的死在教主进阶之前，何况教主夫妻一向鹣鲽情深，更别说亲手伤害夫人这种事了。”
李和和将手中丝帕揉成一团，恨声道：“他若是真爱我娘，就不会那么快就另寻新欢，更不会那么早就有了李朝炎。”
李成蹊不说话了，李朝炎虽然是在教主夫人去世四年后才有的，但寻欢和纳妾这种事几乎是次年就开始了，只是瞒着李和和而已。
他只能苍白地安慰道：“那都是因为夫人去世了，我相信如果夫人在世的话，教主哪怕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夫人不受伤害的。只是斯人已逝，剩下的人总要往前看。”
李和和沉默了，所有的人好像都在往前看，只有她被留了下来。
另一边，邱瑟瑟回了黄泉狱，正是心情不好想要发泄的时候，识相的手下早都已经避让了，只有两个有些面生的还在窃窃私语，她甚至隐约听到了“李和和”三个字。
她面色难看地走了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两个人说出半句她不想听的话，就全都得死。
那名唐姓的弟子诚惶诚恐地拜见了邱瑟瑟：“禀狱主，今日得见少主上山，属下认出……少主曾在山下化名参加了亲传弟子招考。”
他在认出李和和的时候也颇为惊讶，想到自己当初还大言不惭地邀请李和和来做自己的师妹，就更为后悔。
“哦，这倒是有趣，”邱瑟瑟挤出一个假笑：“将此事详细说与我听。”
“是，狱主。”唐天睿不敢隐瞒，将李和和如何报名，李成蹊如何插手报名一事说得一清二楚。
邱瑟瑟在听到李成蹊的名字后，几乎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她强忍怒意道：“我竟不知少主还有这样的心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日便是乙组的最终考核了吧？”
既然李和和放着好好的少主不当，非要去参加弟子考核，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比武场上刀剑无眼，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唐天睿点点头，考核一事布置起来还是需要耗费些人力的，他最近就在那边帮忙打杂，也知晓一些简单的内情。
“乙组除了李和和与她那个假哥哥以外，还有谁？”
唐天睿如实答道：“还有一名二流境界的弟子，夏鸿波。”
“二流水平？”邱瑟瑟皱起了眉头，即便李和和这几年武功止步不前，也早已到达一流境界了。
邱瑟瑟挥退了旁人，单独对唐天睿道：“你安排一下，我今晚要见这个夏鸿波。既然他明日要与少主动手，还需多提点一下，若是伤了和气可不太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天睿自然懂得：“是，弟子这就秘密去办，保准不让任何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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