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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白软软


  修樾受命将他家君上寝殿旁边的茶室改造一新,并且一切陈设都要用最好的,可他一介军伍出身,又如何会布置女孩子的房间。

  于是求助于同僚。

  行墨思的侍从,都是些早年征战导致缺胳膊少腿的赋闲仙将,大家平时,除了去混的好的仙僚处串串门,根本无事可做。

  这下可好,好不容易君上开口,分配给他们如此重大的任务,众人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来二去,君上要娶媳妇的消息,一时之间被四处寻宝的“墨家君”,传遍了四海八荒。

  这位刚刚卸任的君上,作为平定九界,以杀伐之名安定天下的第一人,在九界众人心中自然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当年洪荒之战后,各族接近覆灭,是他带领行墨思中剩余的几位仙君,从无到有,一步步重现了今日的九界盛世。

  将九界之人散去的魂魄,重新凝聚后再入轮回之境,终于各得归处,使各族有了后代的子孙。

  单此一条,就是不可辜负的再造大恩。

  立于九界君主之位八万年,按常理说,总会有多事者牵线搭桥,可这位君上的婚姻却成了众人绝口不提的禁忌之域。

  南衍行事一贯以冷血决绝著称,对于他不愿敷衍的强迫之行,向来是毫不讲究情面。

  起初,各族爱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愿大胆尝试者亦有数人,加之为求荣华、图富贵的,可谓数不胜数,但这位以怕麻烦的著称的君上想出的一劳永逸之法,稍加执行,便永绝了后患。

  他将动了心念的女子皆废除修行之资,以求得她们永世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除了,后世蹦出的花灵洛湘,时而活泼的性子,与当年爱玩闹的羲绝有分毫相似,侥幸被留在天宫担了个闲职。

  八万年来,也仅此一位例外。

  而如今,行墨思竟传出君上要娶妻的消息,且并不是这位花灵,而是个众人皆未曾听闻的小仙童。

  君上的婚姻大事从九界禁忌一下变成了喜事,虽对天选之人身份存疑,但由于清楚这位君上的为人,谁也不会胆大到去质疑这桩,由他亲口所定的婚事。

  故而,九界中奔走相告之人皆是满面喜色,不管心中多大的疑问和好奇,皆是笑而相告,笑而得知,笑而备礼,笑而传递。

  这也导致了,几天之后,药王司一下子多了数位,由于爱好八卦而脸面笑僵之人,恰好成了新任司药施针练习的最佳人选。

  南衍虽是想到了,对修樾的嘱托一出,关于东儿的消息必然顷刻之间传遍九州。

  但他没想到的,九界之人似乎丝毫未曾领略到“童养媳”三字真正的含义。

  以恭贺新婚为名前来送礼之人,竟从他这九重天上的仙宫,歪歪扭扭排到了南天门口。

  然而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被不知何处传来的锣鼓声生生震醒的东儿,被他抱出寝殿行至外庭之时,看到的是四处张贴的大红喜字,和满殿高挂的大红灯笼。

  众人异口同声说出“新婚快乐”之时,他真的无比庆幸,此刻尚为孩童的她,丧失了耳识。

  然而这世间之事,总是无比奇妙,缘分机巧,无人知晓下一刻,谁的运数会发生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好像枕风满脸通红地承认了深埋的爱意,龙瑶虽惊讶于一切竟如此突然,却也是欣欣然含笑默许。

  就好像前来送礼的各位仙僚做梦也没想到,行墨思的门还未曾踏入,便改道尽数前往新天君的紫霖宫。

  好一句反驳有力的“凡事图早”,十日后的瑶池宴,竟成了天君迎娶瑶池女君的盛事。

  这几日,修樾蹲在药王司,看着玑枢摆弄些见所未见的花花草草。

  这天界总是不缺奇事,他来天宫许久,竟也从不知晓,天族医术最卓越者,竟是这擅通军法,却常年神神叨叨的司星金仙。

  修樾跟随南衍征战时,玑枢便是那位见首不见尾的军师,常年不立于军营,出现之时,只言片语便能解危局。

  后来九界畏于君上威名,再无战事之时,他便隐于渺渺星屿,极少得见。

  谁曾想他竟还有此般炼药的本事。

  只见玑枢将长相奇特的花草置于镂空炼丹壶,又大把地抓着珠露仙茅、频蕊榅桲、赤根鬼臼和金丝升麻往里塞,一旁新上任的小司药满脸窒息的表情,心痛地望着积攒数万年的奇珍药材,被一股脑地消耗殆尽。

  “果然不是自家药材丝毫不用心疼啊!”修樾带着同情的神色感叹,转而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讪讪开口道,

  “星君,我家君上是找了个‘童’养媳,现今就这么补,是不是,有点早了?”

  玑枢震惊,努力掩住笑意,细细琢磨了一番,解释道,

  “你家君上被色心渐起的女鬼抓得体无完肤,鬼魂之伤可不会自行愈合,万一日后被发现,免不了被媳妇一顿毒打,这么说,可还早?”

  修樾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深深震惊于自己太不了解朝夕相处的主子,连忙道,

  “不早,不早!天宫不缺药材,星君不必过分节约才好!”

  此番携药而归,玑枢的解释竟完美地解决了修樾一贯好奇的毛病,其一劳永逸之效完全得了南衍的真传。

  虽然修樾依旧忍不住偶尔流露出惊奇之色,然而每次看到南衍衣衫渗出的鲜红血迹,他都没再开口疑问半句。

  天界之所以很难令人感受到时光的流逝,多半是源于白日和黑夜的分割。太古时期,由于真神和采与其姊月曙的夫婿之争,白昼与黑夜在这九天之上,被生生地扯往了两个相反的方向。

  然而行墨思本位居无妄宫,不归于天界范围,后由其中迁出,亦保留了无妄宫中设立的黑夜白昼,春秋四时和风雷雨雪。

  此时看来,如此变化,再好不过。

  你尚为孩童之时,便能与我随心享受,这众多瑰丽风景。

  南衍倚着软塌,不远处粉白的东儿,俯身趴在他精心雕刻的梁椅之上,逗弄着缸里火红的焰尾鲤。

  鱼儿尚且愿意时不时摆动下慵懒的身姿,可她花了多几日,却只学会了伸高手臂,攀住他的脖颈,嬉笑着指点要去的方向。

  这看起来安详凝和的暖融场面,每次得见,都让进殿的龙瑶险些惊掉了下巴。

  南衍觉得不妥,倒不是因为他往日给人严肃傲然的印象,与今时溺爱温润的反差,而是因为未来的天后总是来为夫人洗漱穿衣,怕她经验不足,处理不周。

  行墨思也该有个女侍,毕竟……毕竟他们虽已成婚,他作为夫君,很多事,也是不太方便!

  东儿丧失了耳识,自然也一同忘记了该如何讲话。南衍总是不厌其烦地指着面前的物件,将简单的词汇传入她心底,还常常将她的小手放于自己的脖颈和唇尖,让其感受如何发声,然而总是见效甚微,她磕磕绊绊的单音节小奶音,总是让他哭笑不得。

  南衍一本正经地教她写字,提笔写一个“东”字,指指她,再写一个“衍”字,指指自己。东儿恍然大悟地将小手放进砚台中,在纸上和脸上,绘出成串的小花。

  东儿喜爱珍奇玩物的性子倒是与之前毫无差别,抱着如她脑瓜般大小的珠子,便能开心地乐上个把时辰。常年静寂的行墨思倒是仿佛瞬间恢复了生机。

  南衍总是以各种姿势赖在她身边,仿佛看顾着易碎的琉璃,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碰着少去一二分。

  相熟的仙将低声调侃的“妻管严”,他竟尽数笑意相和,任由深邃凌厉的眉目,被稚嫩的小手,抹去彻骨的疏离。

  曾想着将世间好物尽数拿来给你,谁料想,当初你喂给我的这一味情蛊,让我遍寻九州之时,看什么,都像你。

  东儿还保留着往日的习惯,月意摇摇之时,憨憨然倒头而眠。他一早于两室之间凿出了墙洞,用柔软的鲛丝将二人手腕相连。

  月意浓稠,南衍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自己被深埋在尸身和血污中,所有的人都死了,村落四方挂满了肢体。

  他奋力挣扎着逃离,却被冰冷的锁链紧紧勒住了脖颈,长刀贯穿了他的琵琶骨,而后他被一路拖拽,直至关进铁笼。

  他和周围的同伴一样,逐一被带上刑场,像野兽一样缠斗,或是四分五裂,或是伤重而归。

  他数着晨曦落日,默默舔舐伤口,将每个刽子手的面貌深深刻进脑海。

  他被打翻在地,看着迎面刺来的锐器,再也不想起身闪躲。然而没有如约而至的死亡却源于,他被一袭白衣拽住,凌空而起,逐渐失去了意识。

  “南衍,如果有一日,神尊要祸乱众生,你会杀了她吗?”

  “我不会。”

  “那如果,你要为祸天下,你觉得,她会杀了你吗?”

  刹那间惊醒,耳边回荡着玑枢寒意彻骨的问句。

  转身坐起。汗如雨下,撕裂的伤口发出隐隐痛意。窗外风轻花静,腕间与东儿绑在一起的丝线,在月影下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她吗?

  那个傻子,难道不是知晓了一切,却胆大妄为地,将天下,拱手奉上了吗?

  世事如棋局,旁观之时,总能笑看他人痴愚,谁料想,入局之时,尽是满地零落,寸步,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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