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寒

月亮已深入云层，夜漆黑如墨。

        “正如清浅姑娘所言，那又当如何？”

        林子仪突然笑起来：“城北徐家二公子，欺压百姓，为虎作伥，可曾有一丝怜悯之心？”

        他直接愤怒起来。

        “我盗他罪有应得！”

        “李家家主，暗度陈仓，背地里做了多少龌龊事。”

        “还有云家，私自加收田税，鱼肉佃户，有人不从，被打伤致残！”

        “我盗的都是一些恶人，最终也还是没有将他们怎么样，不是吗？我盗的东西也都大部分还了不是吗？”

        孟清浅以为，如果不还，林子仪定会引来各路人联合追杀，到时才是真的麻烦。

        即使林子仪武艺超群，也无法应对来自各路的绞杀。

        以往那些贵豪，一个两个憎恶倒也罢，一群报复起来何其凶险？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他有他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孟清浅无奈摇摇头，看着对面树上：

        “于情，你说我对你反感，可要不是我知你并非恶人，才懒得理你！于理，我与你并不是非常熟络。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对你有好感？”

        对面树上无一丝响动，话已说到这个地步，他应该早走了吧？

        走了也好。

        孟清浅发现外面风渐渐大了，然后便准备关窗。

        沉默许久的林子仪突然开口：

        “清浅姑娘，如果有一天……换一个人，你是不是就可以接受了？”

        林子仪刚刚一直在沉思，开口说出这句话似乎下了极大的勇气。

        孟清浅很疑惑，什么叫换一个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子仪突然好失落，但是他的表情在黑夜里看不清。

        “没什么，清浅姑娘早些休息吧！”

        孟清浅回了一句莫名其妙，便将窗子关好，再不说话。

        可是躺在床上的她，心里面总是不断想起哥哥生病时的样子，然后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注定是睡不踏实的一个晚上。

        孟清浅一大清早起来，就跑到孟清瑄房间看他，见韵儿守在门口，于是便问她，哥哥是否好些了？

        昨夜离开时，她不太放心孟清瑄，便让韵儿留下守夜，照看他。

        孟清瑄虽有贴身男仆，但孟清浅总觉得不如女子心细，她想留下照料，但孟清瑄不允，只得作罢。

        也幸得韵儿不在，不然昨晚她与林子仪的见面，定会被发现。

        韵儿打趣道：

        “以前，每次少爷生病，小姐总是第一个出现在少爷身边，照顾少爷，真不知道，不知哪天风水轮流转，轮到少爷照顾小姐。”

        韵儿知道，下人打趣主子乃是大不敬，说不定还会受罚，严重一些可能还会被送出府去。但是，她很聪明，她知道，她这样说，不但不会受罚，还会拉近孟清瑄与孟清浅的关系。

        韵儿从小就是孟清瑄亲自□□的，又是从入府的第一天起，就成了孟清浅的贴身婢女，跟着她一起长大，她家小姐的那点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

        孟清浅的心里一点都不觉得这话违和。

        嘴上嗔怪：

        “你这丫头……风水轮流转是这样用的吗？”

        孟清浅偷偷白了她一眼，表面上是责怪，可是却让人感觉到了宠溺。

        “少说话，多做事！怎么我一提到哥哥，你比我还激动？”

        孟清浅知道，韵儿是孟清瑄挑给她的丫鬟，自然里里外外都向着孟清瑄的，不过今天这话，孟清浅却觉得她好像在帮她，但是她不想道破。

        兄妹的关系，是她目前所能想的最好的结局了。

        孟清浅怕，孟清瑄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兄妹关系，及多年前，她为他隐瞒身份入孟府而对她好，实质是为报恩。

        孟清浅不会去打破这份平衡。

        除非，孟清瑄亲口对她说。

        “小姐，您到底是真知还是假不知？”韵儿眨着一双疑惑的眼看向孟清浅。

        韵儿这般显然已经是不懂尊卑了，而孟清瑄也一反常态，既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也没有对她说的话持支持或是赞同的态度。

        孟清瑄只是笑了笑，没有表态。

        孟清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失落，“我应该知道什么？”

        然后不等孟清浅再次发问，韵儿跺着脚丢下一句没什么，便借口去厨房端药便离开了。

        等孟清浅进去看孟清瑄时，他正开着窗，已经在小塌上看书了，也许是太过专注连她走了过去都不知道。

        也或许是知道了，而不想理睬。

        孟清浅心里有点失落，却又暗喜，还好刚刚。

        偶有凉风吹打窗台，发出细微的声响。孟清浅看了一眼孟清瑄，不忍打扰，便转身向里屋拿了一件白色的绣着墨竹的披风。

        看着上面的花纹，孟清浅突然有一丝暖意，这是她第一次刚刚学会女工的时候，一针一线为他缝的，图案也是精挑细选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留着。

        这不是孟清浅给他秀的唯一一件，可却是第一件，哪怕后来也给他绣了很多件，绣艺也更加精湛，可是第一件无法替代。

        “哥哥窗边风大，披着披风吧？”孟清浅询问着，担心的又说了一句：“别忘了，哥哥还病着呢！”

        看着披风披在孟清瑄身上，她才放心叫下人去传菜。

        因为孟清瑄感染风寒，不可食荤，孟清浅特意吩咐厨房准备清淡的食物，看着他碗里的青菜，孟清浅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感。

        要是孟清瑄一直病着，那他岂不是一直要在九重关？他要是一日不好，她便可以多陪他一日。

        想到这，孟清浅便感觉这几天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不快也一点点消失。

        虽然不知道孟清瑄什么时候好，但是她知道，短时间内，她可以陪着他就可以了，她又不贪心。

        孟清瑄突然放下筷子，看着疑惑的孟清浅道：“清浅，如若关外出事……你和我一起去江南生活……你怎么想？”

        他说得断断续续，孟清浅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嘛！？

        关外怎么会出事？

        孟清浅也放下了碗筷，认真道：

        “九重关守卫甚严，又驻有近数十万精兵，周围山势险峻，陡峭横生，有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况且又有战将白起将军坐镇，士将一心！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试问这样，”孟清浅拿起旁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待解完渴后又继续道：“哥哥还认为关内不安全吗？”

        虽然一直听孟清瑄提起江南，尤其是他外出行商回来时，总是在孟清浅耳旁说，可是孟清浅已经在关内生活了这么多年，而且，孟清浅的爹娘都葬在九重关，与小时候生活的京都伊相比，显然，九重关在孟清浅看来，更像家。

        总说离家的孩子，其实并不一定想离家。

        也许是孟清浅不想拂了孟清瑄的意，便又道：“如果哥哥最终还是想要清浅去江南，清浅也一定会去，但不是现在，因为哥哥还病着！”

        孟清瑄的嘴角微微弯起来，也学着她拿起茶水一饮而尽，稍微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才道：

        “等我病好了，我们便去江南。”

        孟清浅看着他，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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