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盗再相逢
芸姑是薄命女子，这曲《山河》是她所创，里面包含家国情，英雄情，还有儿女情。
芸姑生来命苦，又经历过乱世流离，所以她的琵琶，她的曲作，一直都是凄婉寒澈，既有重生前的悲怆，亦有重生后的悲凉。
用一个字概括就是：悲！
这只是孟清浅从他处听来的，再加上，她看的曲谱皆是后来芸姑流离时所创作的，而芸姑年轻时所创，孟清浅并未见到过，因此看法自然有些偏颇。
但孟清浅依旧觉得，天下之情，也莫抵如此。
正如她的这曲《山河》，更是将这些情感诠释得淋漓尽致。
孟清浅不知她最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芸姑死了，据说她爱上了一个将军，那将军也是通晓琵琶之人。
芸姑后来与他相恋，本应是郎才女貌，幸福的生活着，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令芸姑发誓，此生再不弹琵琶。
可以想象，那时的芸姑应是特别的绝望，才会下此重誓！
孟清浅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也知，这对一个喜爱琵琶的人来说，是何其残忍。
因为芸姑不再弹琵琶，便得罪了一大批贵族，处境甚是艰难。
反正孟清浅是不会懂的，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懂红尘女子的苦楚？
而那位将军，不懂官场浑浊，不通人情世故，被排挤在外平反乱贼，后一去不复返，死于反贼乱箭之下。
有人说，芸姑是伤心过度，忧思而亡，亦有人说，芸姑是贞烈女子，为爱殉情。
然，真相没有人知道。
若揭开，定是一道历史也无法抚平的疤痕。
孟清浅总弹不好这最后一段，琵琶声既不够凄婉，也不够磅礴。
为什么她弹出的调子会如此平平淡淡？
她百思不得其解，便放下琵琶，推开窗，入眼一片清辉，月寒，风冷，夜孤寂。
或许，就算是她弹会了，也是不及芸姑千分之一，到底还是不懂，何为情？何为战争？何未将？
有人隐在暗处，寂静无声，静静看着屋内正在思考的女子。
一阵风轻轻刮过，黎明破晓了。
看着这美好而又清新的一天，孟清浅抱起了她的琵琶前往亭苑。
心想着，不管最后一段弹得如何，也至少要把它练对调！
因为那样的话哥哥一定会夸她！
一连半月，她都在亭苑练习这首《山河》，甚至都很少与韵儿交谈。
因为孟清浅没有结交其他小姐的嗜好，她更喜欢宅在家中，因此，便也没有所谓的朋友来打扰她，这样一来，更加没有人来打扰她练琵琶了。
她已经把最后一段练熟了，只是，依旧没有情。
她很清楚，没有情，对一个琴者或是乐曲来说意味着什么。
师傅说她在琵琶方面前途无量，其实她心里清楚，不过是皮毛，空有架子而已。
纵使琴技再高，没有琴心，最终也只会是平凡，淹于历史之中。
不远处，树上，暗中。有人悠闲的坐在树干上，却脸上满是愁容。
林子仪啊林子仪，枉你自称江南之盗，英明神武，俊美非凡，竟然连道个歉都不敢，还在人家姑娘家门外徘徊了半个月。
真丢人啊！
想来那姑娘八成忘了，不然这半月也过得太自然了些，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大男人还纠结什么？干脆算了吧，我也省的道歉。
还不如到关外哪棵树上喝酒逍遥自在。
可是，为什么心里不踏实呢？唉，算了。
林子仪的内心不断纠结着，是冲上前去道歉，还是打退堂鼓？
孟清浅将韵儿支开后，便独自坐在亭苑里，看着不远处的湖水，鱼群在自由的嬉戏，清风送来阵阵暗香，竹影疏疏倒映在湖面上。
她盯着湖面出神，正思考着如何弹好那最后一段琵琶。
突然一阵疾风吹乱了她额前的两缕发丝，回首便看见那天在关外小树林里遇到的那人。
她这是撞到霉神了吗，怎么会碰到他？
林子仪不好意思的摸着头，态度谦卑：“姑娘，在下是来道歉的……”
哈，一个身份不明，疑似淫盗，给她道歉，她莫不是在做梦？还是说她误会了，他其实不是无礼之人，而是一位大侠，或是哪家的公子，恰巧被她撞见？
又恰巧将酒气喷在她身上，更恰巧掀了她的裙子？
你见过哪家正经的公子，会有如此行径？
“不用，不用……”
孟清浅的表情已经相当精彩了，只盼着眼前这人快些走就是了，无论如何，她可受不起。
还好韵儿不在，不然又要说道她了：
——小姐啊您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可以同这种人讲话？
想到此，孟清浅的脑袋就非常疼！
“姑娘不考虑一下，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比如珠宝或是玉石之类的，锦缎绫罗也行，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喜欢了吗？”
孟清浅有一点点讶异，他和哥哥说的话一模一样，是了，她就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而且，大盗说送你东西，你敢要吗？
孟清浅想着，是个普通人应该都会拒绝吧？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确实，孟家大小姐可从来不缺这些东西啊！
“你见人就送珠宝吗？”
“也……不全是，有缘就送。”
“那你喜欢珠宝吗？”
“说实话，不喜欢。但我喜欢盗珠宝，然后偷偷放回去……”
“你干脆说自己偷盗是劫富济贫得了哈哈哈”
这人果然是个盗贼啊，而且还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盗贼！
孟清浅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想着他是否在说谎，结果他心虚了。
“好吧好吧，虽然很大部分用掉了，但用不完的时候还是还了的……”
林子仪特别无奈，他最不擅长撒谎了，尤其当着女孩子的面！不由得两只耳朵就渐渐变得通红了，尤其是在看到孟清浅在看他时。
“我不会要你的东西的，其一不合适，其二我本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孟清浅又冲他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甚是漂亮。
且不说林子仪给她的东西来路不明，手脚不干净，她堂堂孟家大小姐，又岂会缺这些东西？
“你冲我眨眼睛，你不怕我？我可是盗啊？”
“为什么要怕你呀？你盗金盗银，可从未盗过色啊？嗯，我说的对吗？”
孟清浅看到他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盗贼呢？
“你如何得知？”林子仪大吃一惊。
“刚刚猜到的！”
那天在树林，刚开始不明情况，以为真遇到了强盗，可后来看到他喝得烂醉，便松了一口气。
外界都在盛传江南之盗喜爱金银，强抢民女，嗜酒如命，经常醉死在山林野岭。
可孟清浅不信传闻，她只相信她看到的，以及她凭自己的心感受到的。
外界传闻也终究是传闻而已，当不得真！
而他又说他不喜欢金银，她看他说这句话时不像在说假话，虽然很奇怪，但她也不想知道缘由。
“那天在树林，尽管你已喝得烂醉，但是并未对我行不轨之事，掀翻我的襦裙也是个意外，我从未放在心上过。”
“况且，你还来向我道歉，我就已经猜到其实你应该是一个善良的人。”即便是盗。
被通缉还能能活得如此逍遥，说明，他不是猖狂，便是没有放心上。
江南之盗，武艺高强，手上从未沾染鲜血，从这点来看，他就不值得她怕。
“你那日未伤害我，今日更不会。”
孟清浅做了一个非常可爱的表情看着他，却不知道，其实她这个表情在他看来是何其恐怖！
以至于她话都没有全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
留她在风中凌乱，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他跑什么？
“喂，我叫孟清浅，记住了……”
虽然不知道他听到没有，但是还是说一下好。
她可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怕什么礼教习规，男女不亲之类的，况且这林子仪还挺可爱的。
只要不是哥哥说她，一切都是浮云。
关外，有人扶在一棵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此人正是从孟府“逃”回来的林子仪。
今天，又狼狈了！她莫不是会读心术？不然如何猜的这么准，还说得那么信心满满。
他昨天才说出的话，她今天就说出来了。
而且，他去给她道歉，就是怕她女孩子脸皮薄，万一想不开，自尽了怎么办？
他可不想背负命债，结果这丫头压根就不在乎！
天啊，这还是女孩子吗？
林子仪的内心已经大战了几百个回合，脸上各种表情应有尽有！
孟清浅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韵儿以为是风太大了，就去把窗关了。
孟清浅以为是哥哥在想她，心下更加坚定要把琵琶弹好。
转眼半月又过，韵儿说哥哥后天便会到，孟清浅觉得应该给自己放个假，便决定晚上去逛夜市。
夜晚，灯市如昼，群星暗淡在了天际。人流攒动，四周喧闹不止，一片安乐。
其实她出来是有私心的。
她跑到玉石桥上，看到桥下一对对情侣，早就听闻，日日夜夜都会有人在此相会。
就算她没经历过，借鉴借鉴也是可以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真的好难做到。
她悄悄躲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
唉，第一次感觉像偷鸡摸狗。
不对，这就是在偷鸡摸狗。
“伯母不会同意我娶你的，我……我聘礼不够……也给不了八抬大轿。”
“别这么说，段郎，我们真心相爱，聘礼只是走个过场，只要你向我娘证明你喜欢我，能够给我幸福就够了！”
这女子的声音一言难尽啊！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走进了青楼！
孟清浅在一旁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尤其是听到“段郎”二字的时候。
果然，她就不该下决心过来听墙角，结果受苦的还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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