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亲人（2）
颜夜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地把日记本放回原处，随即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门口，然后就差点撞上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铃铛。
“丁凌琳？你在这儿干什么？”
“对不起，颜老师。”小铃铛慌忙退后两步，随即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又急切地往颜夜面前凑了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一躬身：
“颜老师，我错了！”
颜夜莫名其妙，心想不就是差点撞上自己，倒也不用道两遍歉吧？她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伸出手，准备扶起小铃铛。
谁知又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她们的后方蹿出，带起的风甚至扬起了颜夜额前的碎发。
“颜老师，这事儿不怪琳琳，您要罚就罚我吧！”
小铃铛迅速转身揪住黑影的耳朵：“邵杰你找死吗？闭嘴！”
邵杰虽然疼得嗷嗷叫，依然“英勇不屈”地朝着颜夜说道：“颜老师，这次真不是琳琳的错……哎呦哎呦，琳琳你轻点儿……”
颜夜面无表情地站着，目睹这一混乱场面的迷惑早已被“琳琳”两个字冲得烟消云散。她努力维持住镇静，分开了眼前还在纠缠的二人：
“你们两个人，跟我到办公室来。”
办公室里，小铃铛使劲摩挲着衣角，低头不语；邵杰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嘴里嘶嘶地吸气，不时偷偷抬眼看一眼旁边的小铃铛。
颜夜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周，“说吧，怎么回事？”
小铃铛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
“颜老师，为什么我们实验室最靠里的房间里有一个冷冻舱，那里面躺着的人是谁？为什么您和姜教授一直神神秘秘地不让任何人进去？”
小铃铛倒吸一口凉气，颜夜扬起了眉毛：“邵杰，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还来问我？”
邵杰一改平时嬉皮笑脸的神情，正经地仿佛在演戏一样：“颜老师，我没有恶意，也不是要陷害您或者丁学姐，”他看了看旁边手足无措地小铃铛，继续说道：
“其实从那次我偶遇您在实验室里亲自动手做培养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寻常，不过那时我也不关心这些，只想把实习期混完，拿到实习证明就好。”
还真是坦诚啊。颜夜在心里暗暗吐槽，脸上依然一片云淡风轻。
“后来我发现，您开始频繁地和警方的人接触，实验室里原来的储物间突然加上了密码锁，只有固定的几个人可以进出。更让我疑心的是，姜教授突然把您原本的研究项目移交给了别组的人，您却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做起了其他的实验，除了丁学姐就不让其他人插手。这一切都过于反常。”邵杰说到这里，发现颜夜的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不禁佩服起她的镇定自持。
“后来您让我参与解剖试验用的小白鼠的尸体，当时我们从小鼠脑脊液里发现的未知细菌，应该就是您之前在实验室里培养的细菌吧。”
颜夜依然一言不发，小铃铛在一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伸手去拽邵杰：“你快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赶快出去！”
这时颜夜的声音终于冷冷地响起：“所以呢，你昨晚究竟对丁凌琳做了什么？”
这句话的音量不大，却成功地让两人重新闭上了嘴，回归到静默状态。
“邵杰，我问你话呢！”
邵杰咬了咬牙，瞟了一眼身旁的人，便看见了她死死咬住的双唇，心里做了决定：
“昨天晚上我无意间在酒吧遇见丁学姐，就请她喝了几杯，顺便。。。向她请教了实验室里上锁的房间里究竟有什么。”
小铃铛闻言，惊讶地抬起了头。
请教？颜夜冷笑了一下，明明就是灌醉了套话吧！
邵杰一向会察言观色，看到颜夜这一冷笑，就知道她怕是早看穿了自己试图隐藏的真相，气势上更是矮了一截。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改口的打算，坚定地维护身旁的人。
颜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一挥手：“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丁凌琳讨论。”
这次邵杰没有坚持，只是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但他没有走开，而是紧靠在办公室门外等着。
门这边，小铃铛嗫嚅着，颜夜先开了口：“你要说什么我大概知道了，不管昨晚你跟邵杰说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也不要自责了。”
小铃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自己昨天去医院看望左沐希，可是却被拦下了，左沐希的母亲告诉自己，左沐希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医院现在束手无策，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失去越来越多的记忆，变得越来越呆滞。
得知这些消息的小铃铛去了“火花”借酒浇愁，在她喝得近乎甚至不清的时候，邵杰打来了电话，询问她在哪。
小铃铛醉醺醺地冲着个人终端：“我？我在‘火花’啊？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又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
邵杰马上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对劲，“凌琳学姐，你喝酒了？”他的语气急切起来，“你待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去接你。”说完，邵杰抓起身边的外套冲出了家门。楼下，家里的管家看着他如一阵风般冲下楼，急忙叫到：“少爷，您要去哪儿？”
邵杰头也不回：“接人！”
管家急了：“少爷，酒会还没结束呢，万一邵总找你去敬酒……”
“放心吧，”邵杰停了一下，脸上涌起了复杂的表情，“我爸这会儿应该顾不上找我”
来到“火花”，邵杰用心地搜寻了一下人群，很快找到了角落里的左沐希，因为参加酒会，他今天的打扮与平时格外不同：定制的三件套西装严丝合缝地套在身上，头发更是被精心打理过，平时快要盖住眼睛的刘海向后梳起，用发胶做了定型。这一身隆重的造型使他一路收获了无数或惊艳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
最终他成功走到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的小铃铛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凌琳学姐，醒一醒。”
小铃铛睡得正香，梦里她正在和一个帅哥约会，帅哥身材健硕，而且话少，小铃铛正满脸痴迷地盯着他看的时候，对方突然凑近，小铃铛吓了一跳，心砰砰狂跳。这时好像背后有个人在推她，小铃铛不满地活动了一下肩膀，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一张俊俏的脸映入眼帘，好像还有那么点眼熟。
哦，这梦还没醒呢，小铃铛模模糊糊地想，既然是做梦，送上门的帅哥，不亲白不亲。身体立刻跟着大脑做出了动作：一把搂住了面前的帅哥，亲了上去。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小铃铛已经不记得了。醒来时自己衣着整齐地躺在实验室的沙发上，还盖着一件男士大衣。
……
颜夜看着小铃铛发红的眼眶，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过于严厉了。于是她用更柔和的语气说道：“你去和邵杰说，让他也加入我们的研究吧！”
“什么？”邵杰大吃一惊，“颜老师同意让我加入你们的研究了？”由于兴奋而抬高的声调引来四周的注目，小铃铛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你小点声！”
邵杰朝四周露出抱歉地微笑，再转向小铃铛时，表情却严肃下来：“丁学姐，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你主动亲我……唔……”
剩下的话被小铃铛疾速伸出的手捂回了嘴里，在她的怒视下，邵杰无辜地睁大了双眼。
小铃铛咬牙切齿：“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你，明白吗？”
她的手十分柔软，指尖微凉，手心却是温热的，邵杰忽然心猿意马起来，之前准备好的一切调笑的话语一下子都抛诸脑后，只是在小铃铛逼人的注视下愣愣地点了点头。
小铃铛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还煞有介事地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揪起了邵杰的领子把他拎了过来：“对了，别以为接个吻我们就变亲密了，以后跟我保持距离！还有，以后见到我必须称呼我‘丁学姐’，听到了吗？”
说完，也不等邵杰回答，就兀自松了手，转身像风一样的离开了。
邵杰猝不及防地跌坐回座位，小声嘟囔道：“刚才不还说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嘛？”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愉悦的事情似的，大拇指摩挲着唇角，微微地笑了起来。
突然，他猛地想起什么，抬脚追了上去：“丁学姐，别忘了去一楼大会议室打流感疫苗！”
小铃铛离开后，颜夜桌前若有所思，看这势头，自己的实验室里很快就要出一对情侣了，她的嘴边露出了一丝怀念的微笑。
年轻啊，真是好，总是精力无限，总是满怀期待，就算受到了一些挫折，也很快就能从打击中“满血复活”，充满激情地去面对下一个挑战。
颜夜缓缓地往后一靠，她的座椅立刻自动生成了最适合她的形状，让她舒服地靠着。她轻轻地闭上双眼，在国外留学时的记忆如潮水般不断涌现。
经过重重手续，年轻的颜夜和李文生终于踏上了留学之旅，二人在陌生的国度相依为命。
国外的生活并不是一派美好，新鲜劲过后，两人开始直面各种困难：外语还不够娴熟，也没有什么异国生活的经验，国外和国内的环境差异和文化差异，两个人栽了不少跟头，走了不少弯路。
尤其是颜夜，在语言有障碍，周围又是陌生的文化环境的不利条件下，颜夜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开始拒绝和身边的人交流，大小事情都依赖李文生。
虽然自己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李文生却总是温柔地鼓励她学着敞开心扉，积极地和周围的人交流……
“叮咚”一声，颜夜的个人终端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打断了颜夜的回忆，还没等颜夜查看，它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颜夜接起，竟然是姜珺。
“老师，您回来了？”
姜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却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是，我现在在办公室，你马上过来一趟，和我说说这段时间你们的研究进展到哪儿了。”
颜夜赶忙收拾起杂乱的情思，简单整理了一下资料，就往姜教授的办公室赶去。
姜珺听完颜夜的汇报后，若所所思地说：“看来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为了忘记一些痛苦记忆而主动接受了这种人工细菌。”
颜夜点点头：“程警官也是这样想的。”
“是吗，”姜珺看起来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他还说了些什么？”
颜夜想了想，“他大概是想通过大数据摸排出嫌疑人，还有……”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没有别的了。”
姜珺起身给颜夜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温和地说：“颜夜，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那可太多了，我的前夫可能通过注射神秘细菌来忘记我，我妈想给我新认识的搭档和我牵线搭桥，而这位搭档现在可能觉得我是个科学怪人，相比之下，手底下的孩子们喝醉酒泄露了研究机密（幸好对方也算半个自己人）已经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不过颜夜毕竟已经不是当初刚恋爱时那个面对困境还要靠人开解鼓励的小女生了，岁月的风雨洗礼了她，也锻炼了她，她知道，以上种种不过是人生的一段段小插曲罢了，自己终究会一一解决这些问题，继续前行。
想到这里，颜夜向眼前的恩师粲然一笑：“是有一些小插曲，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会度过去的。”
姜珺叹了口气：“颜夜，有时候我既为你骄傲，又希望你不要那么坚强。”她站起来，坐到颜夜身边，握住她的手：“答应我，你要记得自己不是独自一人的，好吗？”
颜夜用力点点头，屋外的夕阳将它最后的光华照在颜夜身上，为她披上一层灿烂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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