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困在其中

在此时，纯粹的黑暗或许更让人心安。

        那些摇曳的火苗，暗黄发红的光，带不来安全和温暖，只有无尽的冷意。

        张甫生讪笑道：“大当家不要拿老夫开玩笑……”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没有人回答他，不知何处来的风慢悠悠地，从每个人身边爬过。

        众人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陆青方一如既往的语气本该给人以力量，却因为他话中含义越发心惊。

        他道：“从祭坛洞窟出发，我们已经走了两刻钟，这个甬道的这个位置应该由只剩下不到半丈宽。”

        原先进来的时候，这甬道是渐窄渐宽的，现在出去也当如是，两刻钟的步程，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对比进来时应该是最窄的那一段路，堪堪只够成人展开双臂。

        然而此时秦骁风和淮山婆婆一左一右，将章玉莲护在其中，三人并行也不觉艰难。

        再往前看去，借着一侧灯光，前方的甬道可见范围内仍旧开阔，不显狭小。

        在场众人除了二张（章），皆可算当今排得上名号的青年高手。而尤红香亦可担保，起码就这连江山中，不可能有人能在这样小的空间内、这样近的距离下，躲过他们一群人的探查，暗中动手脚。

        一时无声，黑暗仿佛也沉沉迫近。

        童心打破了这凝结空气，不耐道：“说那么多也无用。这山洞里不过就这一条路，没有人有异议的，那就继续往前走，看看能不能出去就是了！”她嘴上这么说，行动上显然也打算这么做了。把重剑自背后卸下，交到了江凭舟手中，她原地蹦跳了几下，迅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下一个瞬间，陆青方身形一闪，紧追上去。

        见状，章玉莲对淮山婆婆道：“婆婆的轻身功夫当世少有人及，也请去探一探吧。”

        淮山从命，觑了一眼秦骁风，动身去探前路了。

        其余人的轻功不及这三人，眼下情况又见诡异，便停留在原地，等候消息。

        这一等不过一刻钟，前去探路的三人又从面前的甬道里陆续冲了出来，看见他们，面色越发莫名。

        童心道：“……我们怕是中了陷阱。”

        淮山婆婆亦道：“小姐，有古怪。老身是一路往前行的。”

        章玉莲惊疑。这就是说，三人一路往前行，不曾回头，最后却又与他们汇合到一处了。

        陆青方一言不发，忽而对着石壁直冲而去，双脚用力踩踏，留下皂靴厚底的深深脚印，壁虎游墙般从地面直冲到洞顶，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大概是试探出了结果，他这才慢悠悠开口道：“甬道只有七尺左右高，不可能有人伏在顶上埋伏。进来时最宽处也不过一丈，不可能有人同行。我与张知县先进的祭坛洞窟，不过比你们早半盏茶而已，随后，你们就到了，期间没有听见其他任何动静，也不曾看见有什么人出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不动声色地埋伏，这样的身手就是在禁内，也不过十数。”

        既然无人埋伏，又该如何解释眼下的困境。

        尤红香突然迟疑着开口道：“我先不曾想起来。”她边说边走到一盏未燃的灯旁，这回狠狠剜了一指头半凝不凝的灯油，在手心搓开细细感受，再凑到鼻下仔细嗅闻，表情变得笃定。她道：“祭坛上的头颅和这灯油都是天水的一种禁术。”

        “我本就不怎么信族中那些传言，一时没有联系上。那被挖掉的眼睛、耳朵和舌头不单单是为了阻止头颅中的魂灵逃脱，更是为了激发她们的怨气……而这些灯油才是真正的绝路。”她摊开手掌，搓开的油颜色是灰暗混浊的，被体温融化开的油脂里可以看见灰黑色的粉末。

        “那些被切下的部分就在这油里。”

        “她们虽看不见，听不见，说不出口，但她们还是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在身边，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寻找，但是五个人的眼睛、耳朵和舌头不知被化成了灰烬，还混合在一起，混在这油里，永远都分离不出来，她们就永远在寻找，想不到要逃跑。同时，当这些灯油被点燃的时候，眼睛在看着，耳朵在听着，舌头在不断发出声音，还诱惑五个魂灵出来找回自己的身体。就这样，不仅堵死了祭品逃跑的路，也堵死了闯入者的路。”

        尤红香的表情滑稽，她是不信这些的，可现在的情况又仿佛印证了这个传言中的邪术。

        可惜在场八个人，七个人对怪力乱神之说嗤之以鼻。只有张甫生张大人哆嗦了两下，远离了那些燃着的灯。

        章玉莲若有所思，也用手绢挖了些灯油嗅闻分辨。

        江凭舟则去摩挲固定在墙壁上的灯盏。

        陆青方想了想，返回往洞窟走。

        张甫生叫住了他，问道：“陆捕快怎么还往那里边去，还是待着一起吧……”

        陆青方摆了摆手，道：“不管是人为，还是鬼事，说到底，就是不想让我从这个甬道出去吧，既然如此，我就遂了他的意。”他本就独来独往惯了，融不进来也不想融进来，自顾自摆了摆手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江凭舟走回来，道：“是阵法。”他除了剑术，还修阵法机关。

        “创作这阵法的人是绝顶高手，研习之深远在我之上。但是很奇怪，布阵之人却水平不够，要说的话，更像是门外汉。我原被阵法的障眼之术迷惑，下意识忽略了它，大娘子点出灯盏之后，如拨开云障，这时再去寻其中关窍，便找出了疏漏。”

        与此同时，章玉莲问道：“大娘子可知道，这邪术是用什么材料来炼油？”

        尤红香听江凭舟所说心下一松，努力回忆道：“我想想……好像说是要用山中一种猿形异兽，相传那异兽善布迷阵，诱人落网，成其口粮。还有一种剧毒蛇伴生，蛇毒带异香，亦有使人昏昏之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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