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个消息
终末之城。
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日，是马尔斯家族家宴的日子。
夜幕降临时，马尔斯家族的蔷薇庄园内点起了昂贵的松油灯，无数低污染的珍馐美食流水一般地送了上来，美酒的芬芳香飘十里，会客厅内高冠华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不断传出欢声笑语。
这无疑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家族内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物都盛装出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相似的笑容，看似一片和乐融融。
谁能料到白天这群人还是抱着文件，战战兢兢向家主述职的苦命人，华灯初上后，竟都成了风度翩翩的贵族。
薇薇·马尔斯也混迹其中。
不过她看上去并不开心，她端着一杯被稀释过的甜奶酒，坐在会客厅外小花园的凉亭里，一边喝，一边晃着一双纤细的小腿。
“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月都要搞这么一出，明明大家的业绩都打报告交上去了，还非要当面再说一次！”
“打完报告还要在这里吃晚饭，不能回家躺尸……”
她抬起头，望着天边的皎月，“家主都不会嫌烦吗？”
“家主的想法，你不需要知道。”一个低沉而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砰！
薇薇被吓了一跳，猛地呛了一口酒，“咳咳咳，渡边管家，咳咳咳，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
昏暗的灯光下，黑发黑瞳的高瘦男人静静地看着薇薇，冷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薇薇小姐，家主请你过去一趟，他在研究室等你。”
“我？”薇薇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小雀斑都颤抖了几下，“找我，确定吗？”
“请你现在过去。”渡边点头，“是很紧急的事情。”
研究室位于庄园的深处，那是一栋银白色的建筑，四周有严密的布防，堪称整个马尔斯家族最神秘的地方——仅次于藏宝库。
谁不知道马尔斯家族的家主不但在终末种植研究所担任重要的职位，还拥有自己独立的植物研究室，有着丰富的改良植物库藏？
卡西尔·马尔斯，他是马尔斯家族最年轻的一代家主，也是能力最强的一位。
薇薇胆战心惊地在无数卫兵的注视下走进了家主的私人研究室。
研究室走廊两侧摆放着许多的展示柜，柜子里陈列着无数改良植物的标本，还有许多兽类的器官部位，以及一些无法形容的畸形组织。
薇薇不敢多看，跟随着渡边的脚步，走到了最里面那一间屋子，一开门，她便看到一个高大挺拔，拥有着一头栗色短发的男人正坐在操作台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很年轻，不过25岁左右，但是气质非常沉稳，目光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家，家主……”薇薇有些哆嗦地开口，“您，您找我？”
卡西尔目光扫视了她一圈，“你是驿站的流动人员吧，这颗3级麻柠是你拿回来的？”
薇薇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熟悉果子，那不是她从驿站收回来的改良植物吗？
她下意识地回答，“是的，这是我从109号驿站收回来的，一颗花了1w信用点，您放心，是市场价的一半不到，很便宜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卡西尔目光一亮，“很好，那培育这颗麻柠的人呢，有没有招揽到？”
“啊……啊？”薇薇一愣，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那位女士对我的招揽不感兴趣，只收了钱，然后就传送走了。”
“去了哪儿？”卡西尔眉头一皱，“你没有挽留？”
“去了碎叶，一个养牛的小城。”薇薇的脑海中闪过那人一身的破烂衣服，以及掩盖不住的乡巴佬气质，有些迷惑，“她……很重要吗？”
“……你不懂。”卡西尔叹了口气，轻轻拿起那颗绿油油的麻柠，金色的瞳仁中涌动着疯狂的光芒，“这棵植物，并不是通过改良才达到3级的。”
“啊？”薇薇一愣，“这……这是什么意思？”
卡西尔扫了一眼薇薇，“你知道植物污染的定义是什么吗？”
“就是……额，我不知道……”薇薇的脸有些发烫。
虽然马尔斯家族的人都要学习植物培训基本课程，可她一向是吊车尾，学的东西左耳进右耳出，一点儿也没剩下。
“是基因的崩坏程度。”卡西尔轻轻掰开那颗油柠，淡黄色油状物慢慢地滴落在实验台上，一股强烈的刺激性芳香爆发出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那浓烈的香气全数涌入肺部。
在终末研究所的珍藏室里，有一颗黄色果实，那是对照着前人留下的资料，经过长期的培育后得到的，被认定是与天然柠檬最为接近的植物。
它的味道，就和此刻鼻尖的感觉一模一样，清冽，霸道，又让人垂涎。
卡西尔从未想过，还会在研究所之外的地方闻到这个味道。
“这颗长在野外，本应该完全变异的油柠，却拥有着如此单纯而纯洁的香气——这证明它基因的一些片段已经非常接近它变异前的样子。”
他的面色沉醉，“我们改良植物，只是将它们往我们需要的方向去定向改造，这是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它们最初应该是什么模样。而这位植培师，却创造了这个奇迹……”
“她在诱导变异植物返祖，她的植培技术，可能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薇薇听得晕晕乎乎，她依然不懂这堆理论代表着什么，但她却敏锐地意识到，那位小姐，可能要被马尔斯家族彻底盯上了。
果然，接下来卡西尔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薇薇，“只有你见过她，只有你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所以这件事只能委托你。”
薇薇忍不住挺直了身躯，“是。”
“去找到她。”卡西尔双手紧紧握住那颗麻柠，用力一压，刹那间，淡黄的汁液流淌一地，清冽的芳香充斥着整间屋子。
“我要她为我所用。”
……
三风坡。
把所有的货物都搬回家并归置好，花了林岚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星期内，破烂的小屋大变样，原本漏水的瓦片被修补好，坑坑洼洼的地面也被林岚用水泥抹平，现在家门口是一大块平整的水泥地，又好走，又好晒东西。
而家中四处也装上了煤油灯，她存了很多燃料，并不怕自己一天黑就抓瞎。
小太阳被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离她最近的地方。
她还换了一床厚厚的新褥子，是从碎叶买的牛毛被，桃源牛的牛毛和羊毛一样又轻又柔软，躺上去仿佛置身云端，睡眠质量直线拔高。
除此之外，她还改造了家里很多小地方，让整个家看起来更温馨舒适。
不过带回来的种子，她暂时没有播种，毕竟马上要入冬了，不是耕地的时候。反正这次买的粮食也够了，不用担心饥荒。
说到粮食，她自信自己不怕变异植物的污染，所以买回来的主食她都是放开了吃，终于也过上了不用拿红薯当饭吃的日子。
今天米饭明天面，后天再做点肠粉，怎么开心怎么吃。
每天吃饱睡好，她心情十分愉快，看顿顿在饭桌上混吃混喝的鸽子都顺眼了一点。考虑到这家伙本质上是个末世人，她每天都喂他吃一颗红薯丸子，避免这人因为吃太多变异植物挂掉。
吃得多了，鸽子好像还长胖了一点，落在她肩上怪沉的。
不仅是鸽子，这期间茉莉和她的崽子也恢复了精神，长得壮壮的。
林岚开始还一边看饲养指南一边给它们投食，但有一天她回家，发现这俩牛竟然从棚子跑出来了，在小院外的荒田里啃变异芒草，还啃得很开心。
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娇弱啊。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两头牛都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就放心地开始散养了。而且每天早上放出去，晚上它们自己会回家，乖得很。
为了保证它们好好长，她还是每天供应一小撮红薯叶。
不过林岚这天喂它们吃红薯叶时，发现茉莉左边的牛角尖儿上冒出了一点绿色的芽儿，还有要长叶子的趋势。
她蹲在茉莉身前，有些忧愁，“这就是寄生菟丝吧，它不是应该躲在你身体里吗，怎么还往外冒呢？看着怪吓人的……”
茉莉听不懂她的话，它十分欢快地进食着每日一顿的美味，尾巴一甩一甩。
“罢了，再观察观察吧。”林岚挠挠头，拖出身后的小木桶，开始挤牛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茉莉被寄生了，小牛根本不喝母乳，所以林岚就全笑纳了。
这门手艺她练了三天，才堪堪熟练，从一开始的地上一半，身上一半，桶里一口，到现在基本上挤出来的牛奶都能乖乖落到木桶中。
不知道是不是菟丝确实对茉莉有影响，林岚每天获得的奶量都不是太多，每天最多4-5斤的样子，有时候还不足。
不过质量确实相当上乘，香味浓郁，口感柔滑，煮开了之后奶香尤其诱人，放一点点糖就甜的人心醉，她一次能喝一大碗。
甚至还有多，喝不完她就顺手往鸽子的大饭盆里一倒，每次它都会给面子的喝光。
鸽子从不剩饭。
不过这家伙最近吃饱了没事就出去瞎逛，倒是不和以前一样，一天到晚守着菜园子了。
因为菜园子现在有新的护卫了。
之前她移植回来的植物都成活了，被她种到了小院的外面，这群植物不同于她早期种的食用型，它们全都具有杀伤性的利器。
例如会长出蛛丝的灌木，它的蛛丝能网住一切碰上的东西，虽然束缚的力量不大，但是一旦挣断蛛丝，就会发出非常尖锐的警报声——这玩意儿被对称地种在小院门口，当门铃用。
而且这东西不沾林岚，她不用担心误伤。
再例如会长出一颗一颗眼珠一般果实的爬藤，它的藤蔓围着小院的围墙饶了一圈，每一颗眼珠果实都长着细密的尖齿，会撕咬住每一个试图翻过围墙的生物。
还有一些暗色的苔藓，它们被种在了屋顶的瓦片上，平时与褐色的瓦片融为一体，但一旦碰到活物，就会如附骨之疽一般甩不脱，让接触到的活物开始长脓疮……
诸如此类的一些植物，被均匀地分配在小院周围，如同一个个沉默寡言的士兵，尽心地拱卫着它们的皇帝。
几天前林岚栽下这些植物时，小鸽子一直跟在旁边，它沉默了大半天，随后咕咕咕地一头扎进鸡笼，半天没出来。
不过缓了两天后，它好像又想通了，开始四处浪，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鸽子。
林岚不由得感慨，男鸽心，海底针。
捉摸不透啊。
挤完牛奶，她提着桶回家，正准备日常煮奶，却看到小鸽子心急火燎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个什么东西。
林岚好奇地伸手让它停靠，然后扯出了它嘴里叼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坚韧的牛皮纸，上面还写着什么字。
她张开一看，目光一凝，瞳孔刹那间缩成一个小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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