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复学
“世子，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您别吓她了。”沈鹰身边的跟着的一位监生见状开口劝了一句。
“你很怕我？”也许确实未料到顾乔今日如此惊惧的模样，又看跪在地上的她确实小小的一团，沈鹰清了清嗓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些，“直起身来同我说话。”
顾乔微微起身，此刻情绪渲染到位加上她日渐炉火纯青的演技，方一抬头对视，顾乔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便泛着红，掉出了一颗黄豆大的眼泪。
沈鹰竟愣了一瞬，而后又深呼了口气皱眉道：“我并非故意严苛待你，只是教你何为尊卑贵贱，何为礼数规矩。你在我这里最多只是得两句教训，若他日冒犯了天子太后，怕是早让你乱棍打死了……”
顾乔呆滞地瞪着哭红的眼睛看着沈鹰发话，听到“乱棍打死”时，又瘪着嘴忍不住掉起泪来。
沈鹰瞧着她实在是不大聪明的样子，也懒得再吓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两次的冒犯，是否真的只是因为她太蠢了？
他心中怒气消下去几分，倏忽间又想起来什么，音量重新提高了起来：“对了，你家小姐呢？”
“小……小姐……小姐……”顾乔嘟囔了几句。这可怎么说？说顾嫣正和沈渊在后面的晓喻馆里二人世界吗？
“问你话呢！”沈鹰的耐心果然稍纵即逝，严厉的脸上又显露出了不可遏制的怒意。
顾乔正支支吾吾琢磨着怎么糊弄过去，沈鹰的目光突然从她身上转到了她身后的晓喻馆。透着镂窗竹丛缝隙远远看着，似乎是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又被院墙遮挡而消失。
“嫣儿？”沈鹰依稀认出了其中一个是顾嫣的身影，不与顾乔多说，拔腿便往晓喻馆里走去。
“世子殿下！”顾乔一个趔趄抱住了沈鹰的衣角。
男女主在里面走剧情呢，你个炮灰想干嘛！
“你干什么！”沈鹰差点被顾乔扯得绊了跤，转回身后怒道。
“世子殿下谆谆教诲，奴婢听了感动万分！奴婢实在是对世子崇拜得五体投地！”
“才刚对你软了几句，竟又如此不知分寸，简直是劣根难训！还不快松手！”
顾乔死命缠抱住沈鹰，沈鹰连蹬了几脚也没能挣脱，二人正僵持不下，沈鹰欲下死劲时，不远处传来了顾嫣的声音。
“世子殿下！”顾嫣一路小跑过来，赶忙拉开了一侧的顾乔，免得她受了那一脚。
“乔儿年幼，若是冒犯世子，还请恕罪。”顾嫣拉着顾乔又在沈鹰面前跪下。
“嫣儿何出此言？”纵使心中怒气未消，见了顾嫣，沈鹰还是恢复了轻声细语，示意顾乔起身，又伸手想要扶起顾嫣。
顾嫣未接过手，径自起了身。
“嫣儿，你这是怎么了？”
听沈鹰说着，顾乔才注意到身边的顾嫣有些异常，她眼角泛红，衣领微皱，连头发丝也微微散了几缕。
沈鹰又想伸过手探肩，却被顾嫣猛地退了半步躲过：“世子殿下请自重。”
一向温吞卑谦的顾嫣似乎是第一次说如此重话，沈鹰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咳……”沈鹰尴尬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嫣儿，近日我听说晓喻馆课业不是很重，今晚太后宫中……”
“多谢世子好意。只是小女身份卑微，不敢承蒙殿下厚爱。国子监是读书识礼之处，还望世子莫再逾礼，小女在此处也一心只想习得圣贤之书，请世子今后莫再为小女枉费情意。”
顾嫣此话一出，莫说沈鹰，连一边的顾乔也出乎意料。这明晃晃的字眼就差指着沈鹰的鼻子说“舔狗快滚”果不其然，一旁的沈鹰脸色骤然黑得像布满阴云的天，他身后几个监生也面面相觑不敢喘气。
“天色已然不早，今日所学颇多，归家还须温习功课，嫣儿便先行告退了。”顾嫣说罢，对沈鹰行了一礼便拉着顾乔朝外走去。
“嫣儿，你当真要在众监生面前驳我的面子吗？”
“嫣儿并无此意。还请世子宽仁。”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嫣儿……嫣儿！嫣儿！顾嫣！你当真敢如此自傲！”
“她怎么敢的……”顾嫣身影彻底消失后，沈鹰满面涨红低着头喃喃道，旁边的几个监生亦皆低头不敢发出一言，“我是宁王世子，先皇嫡孙，她不过一介武夫之女……为什么……我明明是真心喜欢她的……”
顾嫣方才拉她出来时，顾乔能感受到她的手中隐隐有汗渗出。
回府的马车上，顾嫣靠着轿壁一言不发，顾乔此时凑近了，才发现她手腕上竟还有一道红痕。
“姑娘，太子他？有为难你吗？”
顾嫣有沉默了片刻，随后竟抬手偷偷抹了眼泪：“哪里是为难，皇家贵者，赏也是恩，罚也是恩。”
“姑娘……”顾乔可怜兮兮地扯了扯顾嫣地衣角。未料这一下小动作，顾嫣却彻底情绪失控，转身抱住了顾乔。
“都是骗我的，什么温润谦和翩翩君子，都是假的，不过是和宁王世子一样，惯只会强权压人罢了。”顾嫣在顾乔怀中泣不成声。
“我的心上人，是北城山上那个会飞身为我击退劫匪的兵卫，是与我城外施粥，为我折花相送的少年郎，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太子。我不愿见他，他却口口声声要我原谅他，我想走，他却偏要强留……”
顾乔心中惊觉，看来这沈渊先前在晓喻馆中对她暴露本性了？不过，这眼前的顾嫣可是狗血强制爱里的悲惨女主，这才哪到哪呢。想到后面沈狗对女主做过的那些事，顾乔又开始有些emo了……
然而这女主果然是弱柳扶风的病弱人设，就这么难过一下，回府后竟又病下了。
这次病着的日子要比之前的难熬了许多，府里的婆子丫鬟就跟通了气似地各种怠慢，不是短了炭火就是缺了热水，连让人请个大夫都推三阻四脱了好几天。若不是顾乔对着管事亮了拳头又搬出了老夫人，顾嫣怕是连碗药都喝不上。
“等顾嫣当了太子妃，老子让她弄死你们。”顾乔一脸草灰蹲在厨房亲自给顾嫣熬药，一边扇风一边骂骂咧咧，随后又无奈叹了口气，“顾嫣要是真能得势后狠心清算过往仇敌，她也不至于能被网友评论骂了几千条‘圣母病’了。唉，我的女主好姐姐，请你一定快点好起来啊，咱们还得走剧情啊。”
顾嫣病着的这些天，沈渊那边毫无动静，倒是薛慎有两次差了萧衡来顾府门口递拜帖想要探望。几天未见萧衡，他气色好了不少，脸上依旧带着温和恭谨的笑意，即使顾乔听了顾嫣的吩咐，没好气地拒了他，他依旧谦和地向顾乔行了礼。
“真难相信这么漂亮的外表下会是个杀人如麻的大反派，系统是不是弄错了……”
顾嫣病下的第五天，顾乔在府中见到了沈鹰。
沈鹰并不是来找顾嫣的，顾乔那日去厨院煎药，正好瞧见了沈鹰从正堂出来，身后送他的是阮姨娘和杜嬷嬷。距离隔得远，顾乔听不清几人在交谈什么，只见阮姨娘满脸顺从地笑着弯了弯身，沈鹰也客气回了礼。
真是稀罕，这最重贵贱尊卑的“先皇嫡孙”，怎么突然和一个臣工家的妾室聊上了？
顾乔回来后便把此事告诉了顾嫣，她倒也未放在心上，未料到第二天一早，府中仆人就给落晖院送来了一堆物件——炭火绵被以及各式的滋补珍味，甚至还送来了两个粗使丫头。
“好家伙，不是说行节俭之风，不是说府里人手不够吗？——这阮姨娘怎么突然转性了？”顾乔话里带着疑惑，心中却猜了个大概。
难道昨日沈鹰就是特地来替顾嫣说好话，让阮姨娘照顾着她些？这位备胎还是不肯放手么。
顾嫣也许也是想到了这层，默默叹了口气，又问顾乔道：“那日说的话，是不是过分了些，我不该在人前如此驳他的面子。”
哎哟我的女主姑奶奶，他只是一个小小小配角不值得给眼神，您可千万别再生枝节，得好起来赶紧走主线剧情呀！
“不过分不过分，他狂妄自大又对你动手动脚，不是什么好人。姑娘你别思虑那么多，好好养病是重！”
本来顾乔心中还存着一丝腹黑，想着阮姨娘送来的补品里会不会下了毒，送来的棉被里会不会放了虱子，没想到东西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又有下人们用心伺候着，没隔两日顾嫣便能下床了。
也许是在屋子里闷了太久了，顾嫣每日便让顾乔陪她去后园里走走晒太阳，气色也眼看着一天天好了起来。
那日太阳落了山，寒风吹了起来，顾乔挽着顾嫣往回走，正撞上了自国子监下学归府的顾泽玉。顾嫣病着的这些日子，泽玉也没少来瞧。见到顾嫣这么晚还在外面，恐她又生了风寒，便嗔怪着连忙赶着二人回了落晖院。
泽玉从袖子里掏出了两袋纸包，递给了顾乔：“今日下学晚了些，国子监膳房的糖糕已经没了，这是我在南街上买的芙蓉糕，给你解解馋罢。”
“好的嘞，谢谢公子！”
泽玉笑看着顾乔如狼似虎般拆了纸包，又转过头看着顾嫣：“你近日可好全了？你是打算……后日便复学回国子监？”
泽玉前半句话问得真心，后半句却又似乎犹豫着在试探着什么，顾乔抬头看他的表情，竟发现了他脸上的一丝焦愁。
“是啊。我在家中已睡了十日有余，若是再赖在家里恐怕是要赶不上课业了。”
“课业的事不必着急，若是有不懂的，我也可以教你。身子还是最要紧的，姐姐其实不必这么快就回去的。”
顾乔听了这话猛然抬了头，这位小祖宗又是闹哪出呢？不回国子监，顾嫣怎么和太子谈恋爱？
“我在府中平日闲着也无事可做。倒是你，课业繁忙，哪还能麻烦得了你。”顾嫣摇摇头笑道。
“三姐姐……你这段时间，还是先别回去了吧。”泽玉皱着眉，语气硬了三分。
顾嫣此时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怎么了……是国子监出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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