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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欲说还休


而在这时,百里风间察感觉体内血气翻涌,原本被他强行禁锢在体内的妖王魂魄蠢蠢欲动,似乎要破开他的真气牢笼而出。他强自压下体内激烈翻滚的真气,而一股黑气不受控制得从体内缓缓弥漫出來,嘴角亦渗出一抹血。

        不行,不能让她看到他失控的一幕--來不及揣测她话里的含义,只想让她早点离开。

        强硬地掰开她箍在他腰上的手,咽回口中血腥冷了声道:“既然容不下,那你也别在云覃峰住了。”

        夜风浓烈袭來,缠绕姻缘红线绞成麻,乱得解不开,愁得焦了心。

        景澈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难以置信,“你要为了那个女人,把我赶出云覃峰?”

        “什么时候心胸宽阔点了,什么时候再回來。”百里风间仍旧背对着她,声音好似结了厚厚一层霜,天寒地冻也不过如此。

        所有的后言都被淹沒无影,一腔热情付诸东流。景澈凄绝地笑:“好,好,百里风间,你说的。”

        她不等他回答,便越过他离开,根本沒有注意到百里风间身上的异样,兀自越走越快,神情愈來愈冷。

        昏暗宫灯下转过一个弯后,景澈迈入一道漆黑小路,直接跑了起來,仿佛跟着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事实上什么都沒有,她想逃离的不过是那段耻辱的对话,真心被践踏成碎片的对话,而身后只有一片沉默的夜,吞噬她路过的足迹,仿佛从來不曾有人來过。

        百里风间望着她的影子越拉越长,人越走越远,直到拐了一个弯,再也看不见。无奈而歉意的目光收回來,心想反正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决绝的谈话了,以她这个來得快去的也快的性子,应该过几日就会好的。

        却蓦的身子一弓,一口血忍不住“哇”的一声如数吐了出來。

        再不动手……恐怕要压不住妖王的魂魄了吧。

        百里风间不再犹豫,拔出龙渊白剑,剑柄一转,狠狠地刺进自己的肩胛,浑身笼罩的黑气顿时在凌厉剑气下消散无余。

        他闷哼一声,神情反倒微有轻松下來。缓缓挪过去靠着宫墙,头顶琉璃屋檐半遮凄夜。百里风间微微地喘气,嘴唇紧抿,再一把拔出剑。

        血顿时如注涌出,遇到空气却诡异地化成黑气消散,肩胛处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意料之中的场景,百里风间斜唇满不在乎地苦笑,扯扯肩膀活动了下筋骨,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波澜不惊。

        迫不得已动用妖王的力量走出熔岩地,而补救的方法便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禁锢妖王,以防他的魂魄归位祸害人间。利弊早已权衡,百里风间早在破开封印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后果。

        这注定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他要以血肉之躯再度封印妖王,然而为了苍生,他无所所惧。

        仰头灌了一口酒,长腿一迈,摇摇晃晃地离开。

        神思归位,不再多纠结于妖王之事,而脑中渐渐清晰起來的的是景澈决然离开的样子。

        当时是口不择言……希望过几日她就能消气,他也不是真想要赶她出云覃峰,,等等,突然回味过來,她方才哭着同他说了什么话?

        ,,可是你有沒有想过,你又带回一个女人回云覃峰,我会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一个女人啊。

        心头一震,脚步停下來,神情惊骇。

        又忙不迭地摇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阿澈也许只是一时容不下云覃峰來了一个陌生人,说话偏激罢了。他是她师父,她怎么可能生了别的意思。

        可是脑中逐渐浮现她近來的异样,以及方才那个太热烈的拥抱,无论如何都让他无法忽视。

        “是我想太多了吧,小徒弟也沒有说什么。”末了他自言自语地抬起头,一轮弯月悬在半空,镰刀似的随时都会匝落下來。

        他选择了下意识的忽略,认定景澈沒有挑明,就是沒有什么。其实他是在下意识逃避,只是他如此自负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

        晃眼夜已过。谁家漫不经心,谁家彻夜难眠,都在晨曦破晓中成为过去。

        景澈倚在门框边坐了一夜,阳光划破阴影扬起尘埃沸沸扬扬。如果时间就凝固在此夜,倒也能满足她此刻的鸵鸟心态。可天终归是亮了,世道从來不会因为她如何而有半分动摇。

        外头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起,她心知是谁,不理不睬。过了一会,门外那人走了,静了片刻后又來了一阵敲门声,铿锵有力,无人应答便直接推了门进來,环顾四周之后惊讶怎的房中沒人,目光一垂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的景澈。

        “咳,阿澈。”七影一下子便浑身不自在起來,站着跟她说话太居高临下了,而蹲下身似乎又太亲近了,如何都不是,让他颇为尴尬。

        景澈抬起眼,只直勾勾地盯着七影。

        “我们可以启程回迦凰山了,剑圣和若姑娘已经先行一步了。”

        “他们先走了?”景澈的语气里沒有起伏波澜,像是问句,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陈述。

        七影全然不知她发生了什么,摸不着头脑为何好好一个灵动的小姑娘会变得这么呆滞而死气沉沉。却也不好多问什么,讷讷回答道:“嗯,他们先走了。”

        景澈徐徐从地上爬起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越过七影坐到梳妆镜前。她拧了一把毛巾洗脸,又执起梳子打理了凌乱的头发,。

        七影等在他身后,透过铜镜望见里面的少女容颜,面上沉郁之色一扫而光,眉目低敛依然透出些许无法抹去的残存忧伤。此刻虽说不上是光彩照人倾国倾城,却是精致动人,举止之中透着一股天生的骄傲。

        正他怔神时,景澈回身问道:“我们去哪?”

        七影一时忘记刚才她是笑了,还是沒笑,只觉得那个神情极其美丽,让人窒息。

        “七影?”

        “噢,”七影猛地回魂,挠挠头发木讷道:“自然是回迦凰山。对了,阿澈,剑圣走时让我告诉你,云覃峰还是你的家。”

        景澈不答,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他这算是服软吗?

        远处鞭炮在清寂里炸开,丧钟突兀撞响。

        七影解释道:“今日苗宫送丧。”

        “送谁的丧?”

        “不知,祭司只下令要作丧事。”

        景澈还是笑,唇角的弧度淡漠悲哀:“去看看。”

        “再迟就赶不上剑圣他们的行程了。”

        景澈只管快步走出去,隔了好一会送出一个声音:“赶上又能做什么?”

        七影一头雾水,只能跟紧了她。

        白皮一路逶迤,魂幡高悬宫墙之上,风声猎猎,尘土飞扬。和着别人的丧乐,也不知道在暗说着谁家的丧事。

        墨雪晗一身白衣丧服,在祭坛上奉了牌位,而牌位上却空空如也。景澈顿然知晓,她一定是在给帛炎送丧吧。

        却只能沒有名头,牌位上连个名字都不能写。注定见不了光的事情,哪怕给的仪式再隆重,也不过是个架子。

        景澈直站到丧事结束,送完帛炎最后一程,才准备离开,而墨雪晗走到她面前。

        “要走了么?”

        “嗯。”

        “谢谢你把帛炎的魂送回來,”墨雪晗从袖子中掏出一物,递给景澈,“这是万年琥珀,可以封存血滴。”

        景澈礼节性地一笑,却沒有接过:“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你会用到的。”

        景澈狐疑地看了一眼,看着墨雪晗的态度不容拒绝,便收下告辞,和七影一同离开苗宫。

        御剑入云端,穿梭于皎洁日光之中。空气偶有水珠折射出彩虹模样,绚烂來不及多眷顾几眼便被疾速留在了身后。

        景澈和七影有一搭沒一搭地说着。一个懒的理人,一个不善言辞,气氛无比沉闷。

        “阿澈,我看到剑圣就在前头了。”总算寻到了一个话題,七影微有兴奋地转身跟景澈说道,却见她盯着前方看得呆滞,面上半点神情都沒有。

        “怎么了?”从早晨开始就觉得景澈不对劲,原本生动的姑娘看起來心事重重。。

        景澈收回目光,无比诚恳地看着七影,话題一转:“我听说你们复**从南方打到北方了,如今驻扎在哪里?”

        这跳跃委实是大,七影一愣,随后如实答道:“如今复**驻扎在千之岭以南的雪柏郡上,一路进攻已经元气大伤,只能按兵部队,等和迦凰山联手,再做下一步打算。”

        “你怎么知道迦凰山就会和复**联手?”

        “我不知道,但是总要去争取。”七影诚实说道。

        “那么我告诉你一个可以争取到百里风间的法子,你想不想听?”景澈放眼瞥了一眼前面云里穿梭的那柄银色巨剑,上面的两个人缩成黑点看不清晰,却让人心中跟慢火煎熬着一般难受。

        “什么法子?”七影眼睛一亮。

        “两年前你不是劫持过我一次么,如今我自愿跟你去复**那儿。我们不回迦凰山了,直接去雪柏郡。”

        既然他让她别在云覃峰住了,她也不会死皮赖脸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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