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距离零点还有15分钟，杨小姐仍是抱着男朋友不撒手，偷偷摸摸地跟人咬耳朵：“我想把这群人全扔下跟你回家……”
从他下台之后杨杨就是这个黏人没骨头的状态，问与晨满足地快要起飞了，嘴上却是逗她：“这么着急啊？”
杨杨又一把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问与晨的脖子里，“呜呜呜呜想亲亲。”
问与晨心都快化了，闻言思考了几秒，然后放下了酒杯，拿起杨杨的羽绒服，给桌上的人留下了一句“0点前回来”之后拉着她就往酒吧门口走。
地上已经有了积雪，推开门之后杨杨惊喜地发现顺城巷两旁的行道树、停在路边的车子还有整条酒吧街的屋檐全都被盖上了一层松松软软的羽毛被。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西安变成了长安。
跨年夜的酒吧里热闹非凡，而下大雪的街道却空无一人。问与晨给她披上羽绒服，就这样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在酒吧街和明城墙中间的小巷里，看大雪扑扑簌簌地落在已有800多年岁的一砖一瓦上。
“冷吗？”他问她。
杨杨可兴奋了，笑着摇摇头，室内的热气把她的脸蛋烘得粉粉的。
“那就这儿吧。”
在一盏高高挂起的昏黄路灯旁，问与晨把杨杨羽绒服的帽子拉了起来，扣在女孩的脑袋上，然后将人拢在身前。他微微钳住杨杨的下巴，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轻轻地又说了一遍：“爱你。”
12月底的寒冬，零下三度的天气，毛茸茸的冰花不停地落在两人的肩上、身上、头发上，耳边是酒吧街闷在了门背后的喧闹声，但他们丝毫不在意，问与晨认认真真地满足了杨杨的那个关于亲亲的要求，两颗心紧紧地贴在一起，发热，发烫。
23点57分，问与晨搂着她重新回到了晚安酒吧的门口，正准备推门而入时，有一伙人抢先从里面钻了出来。
刘子彤光腿穿着靴子，也不怕冷，大大咧咧地对他们俩说：“我们讨论了一下，干脆一起在外面淋着雪倒计时吧，然后出发去吃烤肉！”
23点58分，十个人乱七八糟地挤在一起，举着手机的服务生小姐姐看了眼屏幕，说各位美女今天穿的都是裙子，不露出来太可惜了。
刘子彤连连赞同，二话不说就扒掉了自己和张月凝身上的棉服，分别扔给了小唐医生和周博士，吴晶晶也笑着解开了大衣的扣子，林超顺手就帮她脱了下来，搭在自己的胳膊上。
杨杨对着问与晨挑了一下眉毛，风情万种地将羽绒服从身上滑了下来。大雪纷飞，她穿着丝绒吊带裙被男朋友揽在怀里，和最好的朋友们一起拍下了2021年的最后一张合照。
“你别动我再给你拍两张！”刘子彤盯着杨杨，眼睛直放光，“不许穿外套！肩膀！脖子！锁骨！腿！全给我露出来！”
23点59分，问与晨终于重新把女朋友裹严实了，从后面环着她，想尽量把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两人一起静静地看着正在给刘子彤系蝴蝶结的唐星尧，看着站在张月凝对面侃侃而谈的周醒，看着给吴晶晶掸雪的林超，看着正在拍城墙雪景的两个博洋。
酒吧里传来倒计时的声音，新的一年就在几秒之外了。
五。
故意把蝴蝶结打成外科结的唐星尧贱兮兮地抓住女朋友要捶他的手腕，顺势看了眼她手上的表，“陪你跨完年我就得走了。”
小唐医生凌晨要回去值班，刘子彤少见地温柔了一把，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啵啵，“等我们吃完烤肉，我给你打包点儿送到医院去。”
四。
“我滑雪滑得不错的，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周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点特长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张月凝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这位周醒哥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竟然还是个滑雪高手。
“元旦我就想去，你有空吗，要不要一起？”
三。
林超踢了踢脚下的雪，“我还记得咱们一起在卧铺的火车上跨的那个年。”
他们俩在大学的时候谈了4年异地恋，每次见面的路费都是两人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大二的那个元旦是吴晶晶第一次去北京，提前买了15个小时的卧铺票。林超知道了之后却担心得要死，根本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路上，最后索性自己先硬座回去，又陪她卧铺过来，莫名其妙多花了一倍的钱。下了火车后他们又跟打了鸡血似的按原计划高高兴兴地玩了3天。
“车厢都熄灯了，只有咱们俩还坐在过道上。”吴晶晶拉起他的手，认认真真地回忆着：“晚上的火车声音好大，你说的第一遍新年快乐我都没听清。”
二。
“所以你当时是真的喝多了，还是装的？”梁博洋问道。
“装的。”
“至于吗，我就这么欠揍吗，装醉揍我？”
“我当时看你那个苦大仇深的样子特不爽，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是最苦大仇深的一个，好像全世界都欠你钱似的。”
“我哪种人？”
“不接受自己的人。”
一。
问与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薄片，放在了杨杨的手心里，“跟你商量个事儿。”
杨杨抬头看他，眉眼弯弯，等他的下一句。
“我出钱，你出谋划策，我们一起把新家装修一下吧。”
杨杨手里握着高新枫景的门禁卡，正要开口，晚安酒吧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2022来了。
从未有过的恋爱模式，和全新的人进行全新的接触，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变质的感情，即将要开始的冒险，以及还没来得及回应的问题，在此时全都化成了一句句的“新年快乐”。
和朋友们交换完祝福之后，林超点燃了一支烟，面对着被他宠了整整11年的女孩，终于下定了决心。
“晶晶，我累了。”
新年的第一天，你终于想通了吗，终于愿意放下执着了吗，我们终于要和好了吗，吴晶晶殷切地看着他：“然后呢？”
“我们离婚吧。”
林超把车留给了吴晶晶，然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杨杨在几天后才得知这个消息，吴晶晶很平静地在电话里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她没有时间去哭，去闹，去难过，因为初三班主任实在是太忙了。
“我们俩暂时先分居了，至于要不要离，等中考之后再决定。”
杨杨震惊不已地挂掉了电话，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她是这段感情从头到尾的见证者，她从未怀疑过他们俩会白头偕老这件事。
明明只是一辆车而已，事情怎么会一步步地变成了这样？
她突然特别想跟问与晨说说话，想让他抱抱自己，还想听听他的声音。杨杨拿出手机给男朋友发微信，已经7点半了，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十分钟过去了，问与晨还是没有回复。
半小时前，正准备下班的他被刚刚开完会的薛教授叫进了办公室。问与晨知道老师要张口说什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神色自若地坐在办公桌旁，等薛教授开口。
“院里跟我稍微商量了一下，只是大方向。”薛老师喝了口水，继续道：“下学期的课就先不用上了。”
“我被停课了？”问与晨难掩惊讶，这个处罚比他预计得要严重，他是师资博士后，不上课的话何来师资一说？
薛教授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是唯一一个能避免通报的处罚，其他的处罚院里无论如何都是要公示的。”
问与晨本以为自己压根逃不过被院里通报的环节，可是听完老师的话之后他反而不理解了，都是处罚，为什么停课这么严重的处罚反而可以避开？
薛教授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知道他困惑，于是递上了一份资料。对方接下之后看了好一会儿，眉心却是蹙得更深了。
“您的意思是……”
“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有留学经历的话，你根本就不需要来做这个师资博士后。不是说国外就一定好，但是国内的环境就是这样，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内卷，如果想往上爬，如果想尽快当上研究员，你必须得出去走一趟。”
正如薛老师所说，问与晨需要海外经历，这对他未来的科研晋升之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安排，因此薛老师想让他借着这个机会刚好出国交流一年。
问与晨看着手上的这份国家留学基金管理委员会的博士后选派项目资料，看着上面的申请流程和选拔程序，一时间有点发懵。
“所以如果我刚好要出国，停课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也就不用通报了。”
“是这个意思。”
如果他仍是一个人的话，问与晨会毫不犹豫地甚至欣喜若狂地接受薛教授的提议，可现在他有了一个让他牵挂的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迟到了15年之后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女朋友是他28年的人生里最宝贵的礼物，问与晨本就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秒用来和她相处，刚刚在一起3个多月，他如何能开口让杨杨等自己一年？
“柏林洪堡大学有一个德籍的华人教授，姓张，跟我私交不错，再过几年他应该就会回国任职了，说不定就是来西北理工做青千，因此这几年和咱们院的联系也很密切。我们俩之前就聊过把手上的学生派到对方那里交流，他是很乐意的。问与晨，这么给你说吧，就算不走国家公派，张教授那边给你一个合同你就能去了。”
所以对问与晨来说，要不要出去做一年博后，几乎完全取决于他愿意与否。
“老师，我……我会好好考虑的。”
薛教授听出了他的犹豫：“怕杨杨不愿意？”
问与晨摇摇头，仍是皱着眉：“她应该会非常支持。”
“那是怎么了，怕好不容易追到手的老婆跑了？”薛教授换了一个开玩笑的语气，“问博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问与晨为难极了，矛盾极了，心里五味杂陈，“老师，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这根本都不算是处罚。但不怕您笑话，是我舍不得……”
薛教授并不是一个老顽固，非但不觉得他不识好歹没出息，反而鼓励他回去好好和家里人商量。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出去做一年博后的事可大可小，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但要去的话最近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了，心里得有个数。”
问与晨刚进家门，杨杨就从厨房跑了出来，一边说话一边撒娇要让他抱：“你可算回来了我要给你说个事儿我一人承受不来呜呜呜呜。”
男朋友的拥抱像是能治愈一切，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没几秒就改了主意：“还是吃完饭再说吧，我为了转移注意力做了贼拉好吃的蛋包饭。”
问与晨感觉自己要疯了，他做不到，做不到抛下这样的她，之前杨杨出差3天他都会受不了，问与晨想象不来如果整整一年都抱不到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在最热爱的地理和最爱的女孩之间进行选择，可杨杨说过，凡事都要一起面对，更何况他怕过了今晚就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宝宝，吃完饭我也有事要跟你…商量。”
杨杨仔细地读了一遍手上的国家公派资料，还听问与晨说了张教授的事情，然后就想起了自己在得知问与晨的文章有可能会发表在nature上的时候那种骄傲又崇拜的心情。
“问与晨，我会舍不得你，我还会非常非常想你的……”
问与晨看着女朋友委屈的表情，心都要碎了，赶紧把人抱到自己腿上，让她和自己面对面坐着，他伸手捧上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安抚着。
“宝宝，我——”
问与晨想说他不去了，如果真的要二选一，他选她，他会毫不犹豫地选她。然而杨杨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直接伸手把他的嘴捂住。
“但你一定要去，就像我为了升职去上海一样，这趟国你必须出。”
问与晨早就预料到她会为他好，会支持他出国，但当他真的从杨杨的口中听到了这句话时，他的心还是狠狠地绞痛了一下。这样好的她，本应该无忧无虑地享受男朋友随时随地的宠爱才对……
杨杨看出了他的纠结，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问与晨，不要小看我们，才一年而已，如果我们连一年的异国恋都坚持不下来，往后的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经得起考验。”
她把手搭在问与晨的肩膀上，又换了一个丧丧的表情：“但我还是会有点难过。和你不一样，我好像天生就和easy模式无缘。”
问与晨看着杨杨，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开始不受控制地心疼和难过，“我是想把你从今往后的人生变成easy模式的……”
杨杨突然想到了吴晶晶和林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下子梗在了她心里。
“但是啊问与晨，未来是无法预测的，虽然我对我们有信心，但是万一咱们俩的感情真的发生了变化，我们也应该……尽量坦然地面对。“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问与晨没想到她会做起最坏的打算，还说出了这种话，立刻把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很是受伤地问她：“杨杨，你能坦然吗？如果我们分手了，你能坦然吗？”
杨杨没说话，她在消极的时候理性总是会占据上风，还会有点钻牛角尖，这样的她问与晨是见识过的。
“不要给自己打这种预防针好不好，也不要做这种假设，永远不要做这种假设。”
“问与晨，林超向晶晶提了离婚，他们现在已经分居了。我好像是被他们俩的事儿冲击到了……”
问与晨愣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思绪，或是因为心焦，再开口时连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几分：“如果你的感情观受到了冲击，那我就帮你重新竖立一个更牢固的；如果你开始担心未来的不确定性，那我就给你一个一辈子的承诺；但如果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那就把我们的感情交给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会一次又一次地把你追回来，绝对不会放手。杨杨，你只要跟随自己的心意就好，剩下的全都交给我，这就是我给你的easy模式。”
听着男朋友的话，杨杨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他本就担心两人异国的问题，此时此刻已经很纠结了，自己实在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你别越说越丧了，是我不该乱假设的，对不起……”
杨杨不道歉还好，一道歉问与晨立刻就觉得自己刚才真是被气到了，抱起胳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杨杨深知自己伤害了男朋友一颗热忱的少男心，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慌不择路地哄人，噼里啪啦地说着各种甜言蜜语，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摸摸脸，见问与晨还是不为所动，杨杨急了。
她开始勤勤恳恳地亲他的眉毛，亲他的眼睛，亲他的鼻尖，最后亲他的嘴，问与晨这才终于把手放在了她腰上，于是杨杨又将一个一个的吻落在了他的耳朵上，脖子上，喉结上——这是她最近才跟某音学的，这会儿索性使出来试试看。
等她伸出舌头若有似无地舔了一下，跨坐在人身上的杨杨顿时就僵住了。
“亲完了吗？”问与晨突然出声问她。
小霸王也有唯唯诺诺的时候，杨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你还生气吗？”
问与晨没回答，而是扶着她的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杨杨人在他身上挂着，一起被转移到了卧室，他又抱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
手掌抚上她的大腿，问与晨将杨杨的裙子推了上去，“以后还假设跟我分手吗？”
“不了不了。”杨杨诚恳认错，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他伸出食指，勾勒着她的形状：“还说要坦然面对？”
“不坦然不坦然……”杨杨说着话，身体却下意识地搂紧了他。
问与晨不再发问，开始发狠般地吻她，唇舌勾缠之间两个人的气息立马就搅在了一起，他直接取出金色的小袋子，二话不说就进入了正题。
今晚的问老师一点也不温柔，凶得不得了，他摁住杨杨的手腕，毫不客气地掠夺，直到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直到她反复地说不要了。
报复性地折腾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看着被欺负得眼眶都红了的女朋友，和她身上好几处深深浅浅的痕迹，终于放过了杨杨。
问与晨这才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重新做回了人类，还不忘回答一小时前的问题。
“现在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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