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叶硝一动不动坐在原地，手搭在扶手上，像个会呼吸的树杈子，眼神放空并超然物外。
小红鸟可能是觉得自己站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因为是侧身的姿势，所以叶硝还能看到对方藏在羽毛之中，但依旧隐约可见的虚握的小爪爪。
毛茸茸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长长的尾羽没地方放，较为硬挺的，作用类似飞机后翼的那些硬羽呈扇形铺开。
更加柔软华丽的，装饰作用更强的那几根则顺着叶硝大腿的弧度自然下垂，一直隐没进座椅和仪器的缝隙之中。
这就是叶硝能看到的全部了。
因为头盔太大，小鸟太小，而鸟类那纤细的脖子理所当然地顶不动头盔，所以其实严格来讲，对方帮助叶硝作弊的时候，实现将头盔以一个合适的角度固定，随后整只鸟再钻进去调整位置。
小鸟干了叶硝的活，所以现在叶硝除了发呆好像也没什么好干的了。
叶硝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将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交给别人，后来又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境遇无论如何都不会比上次更差，而小红鸟本体那明显又纯粹的喜怒哀乐足够打动人吧。
——叶硝当然知道小红鸟是属于祁纪的，毕竟几个小时之前，同样的精神波动还像个矿工一样在自己的脑海中偷偷填坑。
祁纪也许以为自己是个阴晴不定、能力超强的大魔王，但是他表现出来的大概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坏。
所以在记忆一直连贯的叶硝眼里，祁纪只是个有点小脾气的漂亮男孩。
而且，从对方竟然还费力帮助自己这点看，叶硝甚至可以称他一句善良。
测试很快来到了尾声，小红鸟费劲地想从叶硝的大腿和头盔的缝隙中钻出来。
因为姿势带来的不便，翅膀在头盔中无法祈祷辅助作用，没办法，小鸟只能用喙揪着叶硝的裤子接力，并且不知道是为了泄愤而故意为之，还是单纯的不注意，总之，这一口又叨在了肉上。
感受着腿上的疼痛，叶硝沉默了两秒，回顾着自己刚才的定论。
也许能力超强的大魔王那点先保留下来？
小隔间内，一排有一排的数据在屏幕上快速刷新，一个个项目被飞速完成，记录员忙得几乎飞起。
“【4－36】的大脑也太活跃了吧……”可能是真的忙傻了，记录员忘记了自己身边的是顶头上司，小声吐槽道，“机器都反应不过来，测试更不准了。”
不过两个试验品竟然都能用，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刘存山没有计较：“没关系，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只是做一个判断题，只要知道【4－36】也是成功案例就可以了，具体有多少能耐可以之后再讨论。”
年轻的记录员点了点头，随后便继续投入了工作，在看见某个怪异的数值时表情变得无语，没忍住又开始小声逼逼：“到底是谁改的机器，也太不专业了，怎么还把完全不想管的东西也给碰坏了。”
现在显示屏上有几个看上去就是错误的、与【4-36】表现不符的数据，其中大部分可以理解，但是那个其实只是随便一测的头围怎么还能出错呢？
刘存山凑上前去：“怎么了？”
记录员将那个明显错误的数据指给对方，那并不只是简单的头围，其实严格来说，是头盔扫描之后，记录下了足够建模的数据。
而且严格来说，测试的也不是真正的物理头围，而只是更被关注的意识海纬度而已。
刘存山看了眼那几个数据，比量了一下大小，差不多也就小孩拳头那么大。
虽然意识海的体积和人类脑袋的体积没有确切的算式，但是基本也不会相差太多。
记录员苦中作乐，做了个鬼脸：“出现这种数据，除非【4-36】的脑袋长在手指头上，否则只能这么解释了。”
刘存山回过神来，没有在机器是否真的损坏上多做文章，而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事实上，这个装置是贺教授亲自改造的。”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刘存山笑了笑。
在这个实验室中，除了身为项目负责人的自己，就数贺止鸣和殷余青两人地位最高，就魄力来讲，这两人甚至还在自己之上。
而与有些背景，可以说是科研世家出身，吃到了相应红利的殷余青相比，贺止鸣却是完全靠着自己的实力，打拼到现在“实验室之光”的位置的，在其他工作人员的心目中，是个威严又值得尊敬的存在。
刘存山想到了什么，又感叹道：“也许我们把【4-01】拉出来测试一下就能知道，这是不是试验品的特性了。”
可惜没人敢真的上手。
“谁说不是呢。”记录员随口应了一句，“资料整理完了，需要开会吗？”
哦，差点忘了。
“麻烦你安排一下时间，之后这份资料先传给贺教授一份，他之前说要看。”
刘存山想起了贺止鸣之前的嘱咐，突然感叹道。
也不是真的所有人都不敢下手。
装修得当的会议室中，一个能容纳近二十个人的椭圆形放在正中央，除了殷余青的座位之外，所有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沓资料。
现在的科技不同以往，但纸质的手感还是有所不同，所以在关键的、大概会持续很久的、争吵严重的会议上，人们还是习惯用纸质材料。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聚在这里。”刘存山戴上老花镜，暗示性地看了一眼唯一空缺的位置。
这次会议可以说召集的很晚了，所以在来之前，大家心底其实都有些想法了。
“我们瞒而不报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成果在我们这里。”
“要不是殷余青恶人先告状，我们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在这次会议开始之前，高层终于打通讯过来问责。
听到被随口带过的殷余青，以及他为了活命干的那些破事，就算是刘存山都叹了口气，想着这人真是能捣乱。
电话那头的人情绪激动：“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都敢隐瞒，你知道在这段时间内，又有多少人因为精神损伤而失去了曾经的一切吗？！”
不过虽然说的难听，但高层更重要的还是关心试验品到底怎么样了。
“实验真的成功了吗？什么时候可以投入使用？”
“成功了是成功了，但是现在还有很多问题……”
高层其实听不懂实际的数据，在听到确实成功后便大声叫好，并说很快会派人过去验收。
只留刘存山因不听人话的甲方在原地唉声叹气。
在向在座的所有人介绍完最新情况之后，刘存山总结：“所以，我们现在就需要赶紧决定【4－01】和【4－36】的具体安排。”
一个绝对中立，只想搞学术的教授厌恶地皱眉：“那些无聊的争论还没有完事吗？”
“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刘存山摇摇头，“不过，现在【4－36】也通过了实验。我们有了两个成品，完全可以一个交由上层自行处理，另一个留下，帮助实验继续进行下去。”
“所以，现在我们只需要决定那个留下，那个送出去？”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目前看来【4－36】可比另一个温顺多了。”
另一个激进派教授讽刺道：“能力也差多了，知道现在为止，一切能证明他能力的都是间接证据……
哦，如果算上肌肉力量的话那还可以加一个碎裂的钢化玻璃，同样令人印象深刻，你猜人类的脑袋和钢化玻璃哪个强度更大？”
眼看着就快吵起来了，一直没说话的贺止鸣，将早就烂熟于心的资料往桌子上一扔。
“你们继续就好了，我已经不打算再参与这个研究了。”
这句话惹了众怒，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讨伐他。
“只有你有最纯熟的第一手经验！你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们之前容忍了你三轮的失败，不是为了让你在刚看到曙光时就去当逃兵的！”
原本不被看好的【造神】计划一瞬间变成了香饽饽，所有人都想分一杯羹，在这个跨时代的实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但贺止鸣自己都失败了四次才成功，出货率连2％都没有，让他们自己上，基本就是去浪费材料的。
贺止鸣虽然真的没什么兴趣了，但其中也不是没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他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视线在所有人的脸上转悠了一圈，等他们骂够了才缓缓开口：“让我继续参加也可以。”
“但我有一个条件。”
在像是打仗一般的会议结束了之后，贺止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看时间不早了，便直接回房休息。
第二天，贺止鸣像往常一样，推着小推车去给祁纪送餐。
在他刷卡开门的时候，贺止鸣发现，【4－01】还像昨天一样，蹲在小沙发上，从自己和门之间的缝隙努力向外窥探。
贺止鸣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意义不明的光，他将推车放在一边，逐渐向对方走去。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贺止鸣身后，依旧空旷的原本属于【4－36】的房间逐渐显露了出来。
趁着祁纪愣住的时候，贺止鸣单膝跪在他身前，握住那冰凉的指尖，语调在轻柔中，又带着一种隐藏极好，但同样不容抗拒的强势。
“对不起，【4-36】的测试并没有通过。”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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